第158章

第158章

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懷王府,司徒璟正在裏間換衣服,袁妙惠走進來,立在身側,微微彎下腰給他扣玉帶。

自從他離家歸來后,兩人甚少交流,一語不合便隨之沉默,他不願說話,她也不說,像今日主動來與他整理衣服,已極是少見了。司徒璟低頭瞧着她如青蔥般的手指,心想定是為父皇病倒一事而來。

又不知在圖謀什麼。

袁妙惠扣了幾回方才扣好,一邊詢問道:「聽說父皇鮮少得病?」

「是,我印象里,大概是六年前了,父皇自幼習武,比起尋常人,身體算是強健的。」

袁妙惠道:「可人老了,便算習武又有什麼用?此番去,你得好好儘儘孝心才行呢。」

司徒璟冷笑一聲。

果然如此。

袁妙惠抬頭朝他看去,只見他嘴角微挑,說不出的不屑,只覺刺痛,收回手道:「我也是為王爺着想……」

他打斷她:「為我着想還是為你着想?」瞧著近在咫尺的容顏,他臉色更為冷淡,「今日你既然來此,我不妨與你說清楚……」他上前幾步,將袁妙惠逼得後背貼在牆壁,才緩緩道,「本王這輩子許是娶錯了人,雖然喜歡你,捧在手裏怕摔了,放在嘴裏怕化了,千方百計的討你歡心,可到頭來終究比不上那滔天的權勢。」他捏住她下頜,瞧著那滿溢風情的雙眼,「這個我不能給你,如今七弟已經成為太子,我斷不會與他去搶,我這輩子註定只會是個王爺。你若是嫌棄,哪日我必會向父皇請求,許你離開我,你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吧!」

袁妙惠眼眸一下子瞪大:「王爺,您在說什麼?」

「以你的聰明,不會聽不明白。」司徒璟放開手,淡淡道,「你好好想一想再答覆本王,對你來說,應是不難。」

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無法相信,這話有一日會從司徒璟的口裏說出來,她渾身一個激靈,此前只對司徒璟失望,而現在,竟莫名的覺得恐慌,然而就在之前,她還想過,嫁入皇家不能和離,可現在,他竟準備這麼做。

有時候,自己想是一回事,可別人主動提又是一回事兒。

這對袁妙惠是極大的打擊。

她一下抓住司徒璟的衣袖:「你說過不會負我,現在竟是要休了我嗎?」

「別說得這麼難聽,只是和離罷了。」司徒璟看着她,「你不是不滿意我嗎,而我也不會變成你希望的樣子,那麼,何必再互相折磨下去。」他拉開她的手,輕聲道,「既然當初並不喜歡我,何必那日要讓我遇見你呢?」

只是喜歡他身上王爺的光耀吧?

而有一天,當那光芒褪去的時候,他對她的意義就不復存在了。

他戴上紫金冠,最後看一眼她:「你最好想個清楚。」

門在身後關上。

袁妙惠立在那裏,許久都不能動彈一下。

乾清宮,鴉雀無聲。

梁太醫將將給司徒恆成行了針灸,出來時,韋氏上前詢問:「皇上身體如何了?」

「稍許清明了些,只還需要歇息。」梁太醫嘆口氣,「皇上日理萬機掛心朝政,其實這年紀,委實有些受不得,這段時間該當緩下來了,請娘娘勸一勸皇上,手頭事暫時放下為好。」

韋氏點點頭,使人送梁太醫出去,又進了內殿相看。

司徒修與幾位王爺王妃,這才能進去一起探望。

病榻上的男人好似一下子憔悴了,眉眼間青黑氣甚重,司徒修有些奇怪,因上輩子司徒恆成沒有那麼快就生病,只梁太醫是他最信任的太醫,想來不會看錯,難道是因司徒弦月?聽聞她離開了京都。

這也是個變數。

他正滿腹疑惑時,司徒恆成弱聲與他道:「修兒,這幾日,由你監國,如遇到沒有把握的事情,詢問幾位重臣……」他好似很疲累,又瞧了一眼幾位王爺,「好好輔助修兒。」

眾人應是。

見他沒有多少力氣說話,怕打攪,又紛紛告退。

韋氏最後一個出來,看着虛弱的丈夫,又瞧見四處的護衛,她駐足片刻方才離開。

六月的天悶熱,在宮中行走,便是有傘打着,也忍不住微微出汗,可薛季蘭卻緊緊握住司徒熠的手,待到上了馬車,她輕聲道:「父皇這一病,看起來甚為嚴重,也不知還能不能好了。」

司徒熠眉頭皺起,略有些不悅道:「你別胡說。」

薛季蘭道:「我只是這麼猜測罷了,也是巧,正當是七弟才封為太子沒多久。」

他心頭一震。

薛季蘭眼神毒辣:「王爺可瞧見母后了?父皇病成這樣,母后不慌不忙,可真是鎮定,不過也怪不得母后,大哥被廢原是冤枉,父皇該當復了他太子之位,誰想到竟封了七弟,母后豈會不怨?王爺,這或許是最後的機會。」

司徒熠如老僧入定,好似一個字沒聽進去,半響道:「你忘了大哥是怎麼被冤枉的?被許婕妤陷害,又差些被四弟毒死,你說,咱們該做誰呢?做許婕妤,還是四弟?」他看向薛季蘭,「你原不是這樣的人,都是我不好!」

她為了他的鴻鵠大志,從一個天真的姑娘,漸漸變成了這樣會算計的女人。

可誰能說,這不是因深厚的情誼?

然而,他不能冒這樣的險,也不想走那兩個人的老路,如今父皇病倒,司徒修與韋氏註定要較量一番,他去蹚什麼渾水呢?指不定會被淹沒!

薛季蘭眼圈一紅:「你是嫌棄我了?」

「怎麼會?我只是不想你為此費神。」司徒熠攬住她的肩膀,「我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曾經也不是沒做過,如今想想,一切都是註定,我沒有這樣的運道,假使你嫌棄……」

她掩住他的口:「我怎會嫌棄,都嫁給你多少年了,我只是不甘心。」她嘆口氣,想起司徒瀾,「是我冒失了,在京都常見到七弟,總覺得他不如你,可他卻偏是太子,我氣不順。」

司徒熠笑起來:「要不咱們離開京都一陣子?說起來,我日日忙碌,鮮少顧到你,便是有閑着的時候,也不曾真正的鬆懈,或者,我該帶你出去走走,帶上兩個孩子。」

退一步海闊天空。

薛季蘭將頭靠在他懷裏:「也好,瞧見父皇這樣子,我其實該指望你長生不老,永遠都健健康康。」

他聽了嘴角翹起來,輕撫她頭髮,心裏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人生總是沒有完滿的。

他這把年紀,興許真該學會接受遺憾了。

司徒淵是在第二日回到京都的,收到母親的信,他擔心她,路上不曾耽擱,披星戴月的回來,卻聽到父皇病倒的消息,在乾清宮探望后,他去了韋氏那裏,韋氏早在儀門前等著,見到他,欣慰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定然會回京都的!」

他仍是她驕傲的兒子,不會就那樣退讓了。

陽光下,母親的頭髮像是冬日裏的雪,一片片白了,司徒淵瞧着她,柔聲道:「治水原進行一半了,只要再造好大壩,今年或許能阻攔幾次洪水……」

他沒有說完,韋氏擺擺手:「你以後有得是時間治水呢,急什麼?如今你父皇病了,你作為嫡長子,理當該陪在他身邊。你答應我,這段時間不要再離開京都了,這裏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司徒淵微微擰了擰眉:「母后,到底是為何事?」

「你將來總會知道的。」韋氏笑道,「走,我今兒叫廚房擺了接風宴,瞧你都瘦了,好好補一補。」

司徒淵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可韋氏不說,作為兒子,也不能強迫於她,如今既然已經回京,也只好聽從她去了內殿用飯。

司徒恆成病後,司徒修代替他的位置,暫時監國,比原先還忙上許多,裴玉嬌那是一整日都見不到他的人影。有時候傍晚也不回來,等到她睡着,依稀覺得有人似乎睡在身邊,擁她入懷,可早上醒來,半邊床又空了。

這日午飯也不想吃,宮人們未免着急,連忙去告知司徒修。

他將將在春暉殿看完摺子,與重臣們商議事情,瞅見馬毅探頭探腦,就知道東宮裏有事兒,便有些坐不住,潦草說完,忙招馬毅進來,一聽說裴玉嬌不吃飯。他揉了揉眉心,擱下摺子就朝東宮去了。

沿路看見禁軍巡防,他停下數次,與賀宗沐道:「今日你替本王去見岳父。」

賀宗沐忙應了一聲。

走入東宮,裴玉嬌正坐在庭院裏看熙兒跟小狗追來追去的玩,精神有些頹靡,見到他,也不起來迎接。

他笑道:「便算是生我的氣,也不能餓著孩子罷?」

「孩子沒見到爹爹也不餓!」裴玉嬌撇撇嘴兒,「我算算時間,好像三天沒見到你了,如今這會兒看到,也好像在做夢。」她伸出手摸摸他的臉,哼道,「是真的嗎?」

他咬了咬她指尖,她哎的一聲縮回去。

「疼吧?疼就是真的。」

「不疼,肯定是假的,我相公自打什麼監國后就不見了!」

他噗嗤笑起來,拉起她:「走罷,今兒陪你吃飯。」

她這才不情不願起來,挨着他,控訴他的罪狀:「我興許明兒就要生了呢,是不是明兒也見不到你?我得一個人生孩兒了,可你說好要多陪我的,就算父皇病了,也不至於這樣忙吧?」說着眼睛都紅了,緊緊握住他的手,「四月我好好的沒有出事,可這幾日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

總見不到他,心裏慌,又當是這時候。

他柔聲道:「是我不好,我該盡量抽時間的,你別害怕,等過了這個坎,往後會更平順。」他親親她頭頂,「你生孩兒,我一定陪着你。」

「不食言?」

「不。」他很堅定的道。

她這才安心。

到得六月十六,她終於開始陣痛了,只有些晚,竟是到得天黑,那孩子才準備要出來,司徒修坐在裴玉嬌旁邊,眼睛卻盯着外面烏黑的天。

炎熱的夏天,難得的竟然起了風。

燭光一陣搖曳,在書卷上晃起了些許暗影,司徒淵聽到門外一聲敲門聲,打開一看,只見賀方平走進來,沉聲道:「殿下,是時候該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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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重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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