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據說整個城市都被特殊的結界包圍，晚上發出的這麼大動靜根本沒有普通人發現，危機就在這時候悄然滋生。

來不及了，而且，不能在這裡戰鬥。

幾乎是不約而同地，他們躲避的路線都發生了偏移。archer眼角的餘光掃到了那大塊頭上並不起眼的一個身影，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眉頭微微蹙起，下一刻，將目的地確定為這附近的一處墓地。

墓地的位置很偏僻，隔著公園，被幾層樹木遮掩著，寂靜得連風聲都不曾聽見。只是，突然而來的疾風刮過，吹起了一地枯葉，樹葉沒有軌跡地在半空飄移，直到被人猛地踩落在腳底，碾壓進泥土。

攔在腰間的力道突然一松，在落空感襲來之時，士子並未感到慌亂。把御主抗在肩頭的藍發英靈順手提了她一把，將兩個少女安穩地放到地面后，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把隱約有紅芒閃爍的□□，轉身，男人皺著眉，嚴肅的神情夾雜著些憋屈。

「該死，弄成這個樣子也真是夠狼狽的。」

陰差陽錯變成rider職介，寶具還不順手，英靈感到十分不爽。

「rider，你……」

身後，遠坂凜張了張口，叫了他一聲，卻又欲言又止。

「別擔心了，就湊合一下吧。」英靈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他的注意全都集中在了黑暗中逐漸現身的那道龐大黑影上，頓時，握緊了手中的寶具。

順著他的目光，士子也看到了之前一直追在後面的那個英靈，以及他的御主。

不愧是狂戰士berserker，光是從外表上看，就給人以一種威懾感。那是個身形極為高大的英靈，赤著的上身顯露出強勁的肌肉，他單手拎著巨大的武器，一步一步走來，血紅的眼中卻沒有神采。

隨後，士子愣了一下，她忽然間與坐在英靈身上的嬌小少女對上了視線。

在這樣的昏暗場景中，唯一微笑著的人便格外顯眼。她歪著頭，長長地白髮垂落到了肩上，正用純粹的驚喜眼神注視著紅髮的少女。

「原來是你啊，大姐姐~」

眨了眨眼，將不遠處幾人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張精緻如同人偶般的小臉上，笑容更加深了：「本來想明天再來和大姐姐敘舊的，既然你已經來啦，那麼——」

「就和他們一起，趕快死掉吧~」

她慢慢地、開心地說道。

這個女孩子……是怎麼回事？

被那樣單純的目光凝視著，士子卻感到了一股冷意。她從這個白髮小女孩的身上察覺到很強烈的違和感，就像是，純潔和邪惡混雜到了一起。

——而且，她似乎認識我。

士子有些不確定地想。於是，她直接問：「你是誰？」

少女看著她，忽然輕輕拍了拍英靈的肩，英靈便伸出了手，輕柔地將她送到了地面。

就在這片墓地之中，嬌小的女孩兒優雅地提起裙角，行禮。

「依莉雅斯菲爾·馮·愛因茲貝倫。」說完，她皺起了眉，似乎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她昂起頭，對身後的berserker道：「好啦，快點解決掉吧，berserker。」

語氣淡淡的，彷彿說出的話極為尋常，可聽在旁人耳里，卻不免帶起一陣寒意。

近乎就在這一瞬間，原本安靜地站著的berserker已然消失在了原地。灰塵濺起，散亂的墓碑破碎開來，巨棒猛地砸下，與槍身相撞，除了隱約產生的火花外，還發出極為刺耳的聲音。

rider艱難地擋下了這一擊，由於受到的力道太大，他接觸地面的雙腳還在不斷地向後推移，直直拉出兩道長長的痕迹。即使如此，他也沒有逃避的意思，猛地咬牙，硬是把對方揮開了，趁著這個難得的空檔喊了一句：「兩個小姑娘愣著幹什麼？快跑啊！」

遠坂凜望著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出神，居然沒有一點兒也沒挪動腳步。然而，一直沒有動靜的士子卻猛地拉了她一把。

『archer！準備好了嗎？』

離這裡很遠距離的頂樓，archer站在那裡，目光越過了下方重重疊疊的燈火高樓。他的雙眼微微眯起，越來越多的光華在身前聚集，腰間的紅色外套揚了起來，在不停地飄蕩。

他手中的弓身紅芒泛濫。

差不多了。

「讓那傢伙快點讓開。」他這麼說道，不過，拉緊弓弦的手已經鬆開了。

這一刻，耀眼的紅光將這片平台徹底照亮。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紅芒驀然劃破了天際，拉出一道不可磨滅的長痕。橫跨了大半個城市，一息之間，這道光芒即將抵達目的地。

沒想到他這麼迅速，士子只來得及開口提醒rider趕緊避開。還好，rider的反應相當快，擋下大棒槌，他靈敏地向後躍出，緊接著，順手撈起兩個小姑娘就跑。

當然，一邊跑還不忘怒聲罵道：「那個笨蛋是要我們同歸於盡嗎！」

士子（默默掩面）：總有種他要把我丟下來的錯覺啊……

好在rider先生雖然性格簡單粗暴了一點，人還是挺好的，沒有把某個笨蛋的御主甩手丟了。就在他們剛剛遠離墓地中心的時候，從天而降的紅芒終於落地了。

原本只是小小的一點，僅在一瞬間，便炸裂了開來。以那處為中心，濺起了直上天際的光柱，向四周霎時膨脹的波紋將原地的石碑沖刷得不見蹤跡，連帶著周圍的一層樹木，一起化成了灰燼，只留下一大片黑漆漆的坑洞。

威力……太強大了！

他們都看到了這一幕，不管另兩人怎麼想的，士子是真的受到了震撼。雖然比不上能把一座城市轟上天的實力，但archer也好厲害呀。

這算是她第一次正面地感受到英靈的能力。

英靈啊……說起英靈，士子發現，她對這樣的只能存在於傳說中的存在了解得太少了。archer說他失憶了，不清楚自己是什麼來歷——可是，士子現在突然很想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呢。

當然，現在不是想這些閑事的時候。

rider沒往前走了，凜和士子都死死盯著正前方的漫天煙霧，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放鬆。凜不確定地道：「應該沒事了吧……rider？」

她看到英靈的神色仍舊不減嚴肅，反而更添了幾分氣惱，頓時察覺到了不對，在往前面看過去時，遠坂凜愣住了。

「怎麼——」

話音頓住，那邊的情景，也映入了士子的眼中。

先前驚起的遮蔽視線的揚塵終於沉靜了下來，然而，在這逐漸清晰的視野中，一個高大如山的身影還突兀地佇立在那裡。

他的身體上充滿著密布的大大小小的傷痕，許多都深入骨骸，划落出猩紅的血液，不斷地向外滲出。英靈縮回了護著嬌小少女的雙臂，站直了身，那雙血色的瞳孔猛地收縮，他仰頭髮出極為震撼的狂吼——

腳下的土地似乎都被震得劇烈顫動。

給人以驚駭的被非僅僅只有這些。berserker渾身上下的傷痕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無法阻止，他們只能看著他很快從重傷瀕死的狀態下脫離出來，彷彿獲得新生，又是回到了巔峰的狀態。

事態扭轉得太突然，士子有些接受不了：「怎麼可能？這種恢復的能力，太可怕了！」

「狂戰士berserker……昨晚，rider也用寶具刺破了他的心臟，然而，都被他死而復生了！」凜咬牙說出了這段話，她看起來要被逼瘋了。士子拍拍她的肩，讓她冷靜一下，只是，即使表現出來足夠的冷靜，她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實在不妙。

archer那一招沒法徹底阻止berserker，rider也沒辦法。加上對方不知原因地針對他們，似乎要斬草除根才罷休……

而且，即使想和對方交涉，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看得出來，berserker的御主，那個古怪的少女，對她的敵意最為深切——雖然，士子根本就不認識她。

另一邊，archer也看到了berserker的重生。成為英靈后，他的視力極好，足以看到十分遙遠的距離外的事物。

「果然不行么。」他輕嘖，神情卻開始凝重。取消了弓的投影，英靈決定趕回現場，因為他不確定那個沒常識的御主會不會自己把自己弄死。

在離開之前，他的視線隨意地掃過下方。本是意外之舉，archer的目光卻突然停滯了下來，眉頭也不禁皺起。

某條漆黑的街道上，還有一個人微微抬首。

他套著不合身的運動裝，長發栓起，仰頭之時，恰好顯露出了眼睛。

那是一雙青色的眸子。他看了過來，隔著遙遠的距離，與archer對視。

自上次初見后，等了這麼久，衛宮士子最為關注的那個英靈，終於在聖杯戰爭開場的夜晚現身了。

只是，他沒和御主在一起。

不管r是不是要加入夜間的爭奪，archer都感覺到了，這場根源處就與他所知的過去不同的聖杯戰爭，將會越來越複雜。

他沒有再理會那個英靈，很快，就從樓頂躍身而下，消失在夜幕之中。

足以殺死普通英靈的攻擊對berserker無效，士子等人暫時沒有別的辦法。眼看著架著蘿莉的狂戰士怒吼一聲又沖了過來，而他的御主——那個少女的臉上終於浮現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喂！你為什麼非要盯著根本沒有威脅的我們不放！要想削弱競爭者的實力，也沒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吧！」

「吶吶，原因的話，遠坂家的大姐姐應該很清楚吧。」

遠坂凜冷著臉，掩在袖子里的拳頭不禁握緊。她當然清楚了，說出那樣的話不過是抱有一絲渺茫的希望。再也無話可說，因為，有利的一方換成她，她很有可能也會這麼做。

「帶著沒用英靈的r，和搞不清楚情況的大姐姐，當然，要先殺掉你們呀。」

伊莉雅斯菲爾眨眨眼，很是可愛地說到。說完，也不理會士子等人的反應，她偏過頭看向berserker，之前駐足的英靈動了動，眼中發出了紅光。

「再見了喲，兩個大姐姐～」

砰——

砰——

「你在，胡說什麼……」

白髮少女不禁愣了。

在這樣的壓抑氣氛下，一個低低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遠坂凜詫異地看向身邊的少女，就見原本埋首的她緩緩地抬起了頭，注視著一直說出這樣任性之言的傢伙，由於憤怒，她金色的眸子竟彷彿被點燃一般明亮：「怎麼可以——被你這樣任性的人殺掉，就這麼結束啊！」

絕對不能接受！

拋開不熟悉的人對她的誤解，衛宮士子的性格一直偏於溫和，平時幾乎沒有生過氣。她可以為了實現養父的心愿而立志成為「正義的夥伴」，在體驗過末日後，她無比期望能阻止悲劇的發生，所以，義無反顧地加入了聖杯戰爭。

如今，遇到這樣一個不顧生死、根本沒有正常三觀的傢伙，士子徹底憤怒了！

好不容易回來，怎麼能夠，怎麼能夠後退一步呢。

即使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士子仍然不願放棄。

伊莉雅斯菲爾被她突然爆發出的氣場鎮住了，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步，但很快，她反應了過來，紅眸中閃過冷意，毫不畏懼地笑了：「只是會說的話，可不行哦，大姐姐。」

凜愣了愣，緊張地拽住士子的衣袖，眼中燃起了希望之光：「難道你——你有什麼應對的辦法嗎！」

「那個，辦法什麼的大概……有的吧。」被這樣熱切的目光注視著，士子的嘴角很不明顯地抽了抽，她默默偏頭，臉上的表情有種不好言說的猶豫。

「還真有？！」凜大為吃驚，「那就快點用啊！就看你的了衛宮同學！」

遠坂大小姐優雅高貴的形象終於徹底崩了，士子頭疼地看著她得知有辦法后又神采奕奕起來，覺得有些小憂傷。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個所謂的辦法有多麼……

那邊，白髮小蘿莉快被他們氣死了。瞪大了眼睛，她狠狠咬牙，指揮berserker開始進攻。

眼看著危險又要來臨，沒辦法，士子深深嘆了口氣，從兜里拿出了那個鍵盤手機。

手機開機，狹窄的屏幕上閃爍著微弱的光，正中間依舊有著幾行字體。士子的視線快速掃過那幾行字，看到了最下方多出的一個選項。緊急情況，不再多考慮，她直接按下了數字鍵的「3」。

與系統綁定后，作為「玩家」的衛宮士子除了原本的技能外，還得到了系統自帶的技能。士子不明白系統要幹什麼，反正，就算是自己多了幾個莫名其妙的技能了。

這本來是好事，但是，起初，她看到那幾個初始技能的名字之時，腦袋立刻當機，半晌沒反應過來。

回神過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這、這都是什麼東西啊！

總之，無比微妙，無比羞恥，簡直沒法忍。

本來準備打死都不用的，但特殊情況，死還是用，士子選擇了後者……

當數字鍵「3」被按下后，在場所有人都望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驚呆了。

紅髮少女渾身散發著淡淡的金光，她跪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卻隱隱有一種無形的威嚴壓迫。

「伊莉雅斯菲爾。」士子叫道。而被喊到名字的少女張了張口，臉色忽然一變，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完全不聽指揮，啪地一下，同樣坐了下來。兩個人隔著老遠大眼瞪小眼，其他人以為自己眼花了。

……傳說中的必殺技——「一家之長の威嚴」。可以讓不聽話的小盆友籠罩在家長的威嚴之下，強行控制其保持安靜狀態，接受家長的殷切教誨。

升到最高級可以將控制對象擴大，對另一方的敵人適用。但由於目前還處於低級階段，只能對衛宮家的人進行強行的思想教育……

咳咳！

士子的臉實在有些紅（當然是因為太羞恥了），她強做正經地盯著伊莉雅斯菲爾，卻一直沒有說話。

現在只能對衛宮家的人有用的話，這個小女孩的身份果然很不對勁啊，等等，難道是……和老爹有關？

士子的直覺很准。她隱約明白了對方初見時針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的，大概就是跟老爹有關吧，不然誰會這麼關注一個孤零零的普通少女呢？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又拿起手機，她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出的可控制名單，略過伊莉雅斯菲爾·馮·愛因茲貝倫，在看到最下面的一個名字時，眉頭忍不住挑了挑。只不過，士子還記得要做正事，於是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塞回了口袋。

她頗為尷尬地沉吟片刻，終於對著全身僵硬著的小少女嚴肅地開口了：「你還這麼小，價值觀可能還沒有成型，我覺得，可能需要——」

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

士子實在說不下去了，雖然她比較早熟吧，但是也沒有早熟到可以給未成年少女做思想教育的程度啊！

臉燙得似乎要冒氣了，極度彆扭的少女被逼得破罐子破摔，又摸出手機，搜了一堆哲學方面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條一條地念給伊莉雅聽。

凜：「……」

rider：「……」

berserker什麼都不知道地站在那裡沒動靜——大家紛紛表示好羨慕他。

系統的儲存資料相當豐富，從日本哲學家的名言開始，到外國的理論知識，應有盡有。此外，士子意外之中還搜到了一個很適合的東西，似乎是海對面那個國家的思想道德教育課程的內容？

唔，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嗯……加強愛國主義教育，適應新的學習和生活環境，正確處理交往、友誼與愛情，樹立崇高的理想信念，樹立正確的人生目的、態度和人生價值觀……」

「說得挺好的。」念完，士子以自己對此的評價作為結尾落幕。然而，作為被教育的對象，少女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僵硬起，落到了眼淚汪汪的地步，看起來格外地可憐。她終於得到了說話的機會，可說出的第一句話卻不是憤怒的，而是：「嗚嗚嗚——討厭！我不想再看到你了！berserker！」

向來對r言聽計從的英靈終於「活了」，抱起自家哭哭啼啼的御主，berserker壓根沒看之前還窮追不捨的那幾個人一眼，腳下用力一蹬，他就帶著伊莉雅跳起，幾個起落，消失在了士子等人的視線範圍之外的地方。

留下幾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呼——居然這麼就混過去了，本小姐果然不會死在這個破地方。」雖然神色還是很奇怪，但遠坂凜還是對能夠死裡逃生表示滿意。感嘆完，她就不免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士子：「剛剛那是什麼新型魔術嗎？真是傻……咳咳，效果挺不錯的。」

士子無力地捂臉：「求你別問了遠坂同學……」

被毫不留情地嘲笑過後，她終於放下了手，一眼就看到了正用詭異眼神盯著她的某英靈。

「archer……」

某英靈自上而下地俯視她。

「……算了，沒事。」

猶豫了一下，士子沒有把醞釀許久的話問出口，反而轉了話題，突然問正和凜吵吵鬧鬧的rider：「那個，rider，你的寶具是不能用了嗎？」

rider略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倒是用自嘲的語氣道：「是啊，可能是摔壞了吧。」

「哦。」

她點了點頭，又轉眼看archer：「你能修么？」

男人的表情差點沒穩住，他冷眼回望：「什麼？」

「你也會解析物體的結構吧，既然是英靈，那麼——」

「哼！」

話還沒說完，臉色陰沉的archer直接丟下了她。

早已看穿了這個男人的士子淡然臉。

因為，事實上，到了最後，屬於rider的戰車還是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