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一個中年大叔慢悠悠地從醫院走了出來。腳下的拖鞋啪啪地響著，他不急不慢，直到走到燈光下時，肩頭扛著的似乎是人的身體才終於顯露了出來。

夜幕降臨，衛宮切嗣站在路燈下，光芒映射下來，漆黑的眼裡彷彿多了些神采。但當他向前一步，將光亮擋在身後，那微弱的色彩又悄無聲息地沉澱了。

「嘿。」中年大叔很早之前就看到他了。把一起帶出來的義骸丟給了衛宮切嗣，他走了過來，很是自然地開口道：「這個小姑娘是你的女兒和我家的臭小子一樣不省心啊。」

衛宮切嗣點頭，收起了被士子遺忘了的義骸。中年大叔對他這樣冷淡的態度似乎很熟悉，也不在意，他自顧自地打量了衛宮切嗣一番，卻是咧嘴笑了：「切嗣啊，看起來你最近過得不錯——終於捨得離開尸魂界了」

「……」

沉默了一陣，男人沙啞的聲音緩緩地傳出：「即使不出意外，我也會離開的。」

意外，指的是遇到兩個故人。

「那麼，你想問什麼……黑崎一心」

黑崎一心——就是正和衛宮切嗣交談的中年大叔，也是黑崎一護的父親，這個男人的表現一點也不像生活在現世的普通的中年人。他的站姿還是隨隨意意的，但有一瞬間，他看向衛宮切嗣的目光中帶起了一絲凌厲之色。

「我說，你還想得到那個東西么」話語不再是懶散的感覺，黑崎一心嚴肅地道：「你明明知道，即使得到，復甦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然而，被如此鄭重目光注視著的男人依舊沒有動容。他只是平靜地道：「你的兒子黑崎一護，還有我的養女，已經到了虛圈。」

黑崎一心的臉色微變，表面還是嗯了一聲：「是嗎……朽木家的小姑娘被他們拉下了，原來是去了虛圈。這也是你的計劃么」

「不是。」沒想到，衛宮切嗣回答得格外乾脆。「不過是巧合而已。」

確實是，「巧合」而已。

即使不是今天，衛宮士子等人也會前往虛圈，只是目的不同。而他，只是順手推動了一把。

在尸魂界等待了無數年，衛宮切嗣終於等到了機會。借他人之力，他所渴求的東西出現了。

這就是時機。

男人的手不禁觸碰到腰間懸挂著的冰涼的斬魄刀，可很快，又放了下去。

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的背影悄然融入黑暗的顏色。

黑崎一心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未曾追問。

衛宮切嗣，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死神，卻只有少數人知道，這個男人很不簡單——不論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手段，還是他的決絕。

表面看起來死氣沉沉，但他的內心深處，可是隱藏著可怕的想法啊……

嘛，這些事情和在現世消磨時光的中年大叔沒關係就是了。

黑崎一心抗起混小子的「屍體」，晃悠悠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他倒是完全不擔心黑崎一護跑到虛圈去會不會出事。

既然衛宮切嗣摻和進去，那結局差不多已經能夠看到了……

說起來，那個男人養出來的孩子，也絕對不是正常人吶，嘖嘖嘖。

「噗——」

士子揉了揉臉，表情有些茫然：「幽靈居然也會感冒不應該啊……」

「不要自言自語了。」archer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個拖油瓶是你帶過來的，自己拖走。」

「喂！你說誰是拖油瓶啊！真是個不友好的大叔，我現在還莫名其妙地好不好……」

「當然說的是沒禮貌的小鬼了。」

「……」

「你們別爭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先討論怎麼離開這個地方比較好吧。」最後是士子無力地打斷了男人們的互相針對。

好吧，archer只是不耐煩，這傢伙除了會和她吵架，面對其他人最多面無表情地毒舌幾句，只不過黑崎少年恰好脾氣衝動了一點。

好不容易，這三個人終於開始了第一次集體討論。

討論的主題是，這裡是哪兒，我們要怎麼離開。背景是一片漫無邊際的大沙漠，呼呼的風不停地吹，黃沙刷刷飛過，好一副凄涼的景象。

「其實這裡挺像你的固有結界呢。」士子戳了一下archer，一臉嚴肅地開了個玩笑。

「呵。」

英靈冷笑。

……好吧，活躍氣氛失敗。

於是開始了嚴肅的探究。第一個問題很簡單，大家意見一致，這裡應該是虛圈。那隻受傷的基力安捎帶上他們穿過了連接虛圈與現世的通道，但在穿梭的過程中，之前archer的攻擊起了效，基力安的面具破碎，剛剛抵達虛圈就消散了。

所以，士子，archer，還有被牽連進來的黑崎一護（士子很愧疚，她把朽木露琪亞留下了，卻忘了自己還接住了被archer丟下來的黑崎君），目前滯留在了不明空間。

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暫時未知，除了前不久叛變的藍染等人，很少有死神涉足虛圈，士子和archer是外來者，而黑崎一護也只是代理死神，這樣的組合湊在一起，結果不言而喻。

「……」

「……」

「……」

迷之沉默過後，最先開口的是黑崎一護：「太麻煩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對了，你叫衛宮士子好吧衛宮，你們為什麼要拿走斬魄刀我現在可是一頭霧水啊！」

黑崎一護的性子很直率，所以就直接問了。士子愣了愣，她其實不準備跟當事人說出真相的，但是，少年誠懇的目光卻讓她遲疑了。

對於死神來說，他們的斬魄刀是獨一無二的。失去了重要的事物這種事，還是不能隱瞞呢……

archer察覺到了她的想法，眉頭微皺。士子最後還是跟黑崎一護坦白了，當然，隱藏了一些不能說的事情。

「……哦。」黑崎一護神情鄭重，他沒有憤怒或者驚奇，反倒鬆了口氣：「怪不得覺得不對勁，原來是被調換了啊。」

他好奇地把綱吉手套放在眼前仔細觀察，一邊嘀咕著：「這是人變的哈哈，好傻！之前的冰是從哪裡變出來的，奇怪奇怪。」

士子（瞥）：「小聲點，不然你又要被凍成冰雕了。」

reborn版偽斬魄刀已經被系統收回了，就還剩下沢田綱吉變成的手套。黑崎一護當然不想變成冰雕，他果斷伸手，想要把手套還給士子。

正在這時，一陣狂風劃過，糊了幾人一臉沙子。士子還沒來得及把被風吹亂了的頭髮整理一下，視線向下，落到黑崎一護的手上——

毛茸茸的手套消失了。

虛圈喧囂的風帶著它，瞬間飄出了老遠。

一護：「……哎」

士子（險些吐血）：「啊！！！綱吉！！！」

拽著士子以防她也被吹跑的archer忍無可忍：「叫什麼叫，追啊！」

一伙人開始迎著夕陽（誤）在沙漠中狂奔。

剛開始是分開跑，到後來就演變速度最快的英靈黑著臉沖在前面，左手右手都有一個人形掛件。

只是，雖然很拚命，而悲劇還是沒有避免。綱吉小弟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裡了，他們一路上遇到了無數只虛，而且越往前走實力越強，雖說不算驚險，但費的力氣實在是太多了，不得不停下來一段時間。

虛圈的夜晚比現世寒冷得多。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塊沒有土層遮掩的高聳巨石，石塊由於常年的風化，底部出現了一個足以容身的洞穴。

擠在裡面勉強能夠擋住風，橘發少年歪頭靠著最裡面的石壁，他已經睡著了。原本他自告奮勇要求守著洞口，讓身為女生的士子待在裡面的，只不過士子悄悄地趁他睡著的時候和他換了個位置。即使是死神也會被這裡的寒冷影響到，對於她來說倒是沒事。

士子望著洞口外邊白茫茫的一片發獃。她現在的情緒還有些低落，居然這麼隨意就把綱吉弄丟了，好失敗。不過，士子很快振作了起來，正好也是虛圈，還有斯誇羅老師沒有找到，現在泄氣可不行！

由於空間限制，她小心地蜷著身子，雙手正好抱住了膝蓋。突然感覺不到略微吹進來的風，稍稍偏頭，士子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對面的男人身上，她眨了眨眼。

archer側坐在洞口，半邊身子都在洞穴外面，遮擋住了風的洗禮。她看清了男人的側臉，他閉著眼，卻一直皺著眉。

「archer？」

士子小聲地叫他，但男人還是閉著眼睛，沒有反應。

不想說話嗎？

她有些疑惑地想著，心中卻浮現出些許憂慮。又叫了他幾聲，還是沒得到回應，士子不由得擔心起來，她困難地換了個坐姿，俯下腰，想輕輕推一推他。然而，指尖剛剛觸碰到archer的肩，就不禁顫了顫。

好燙！

archer他，好像全身都在發熱。

士子也不去想英靈到底會不會發燒這個問題了，抬手就想要摸摸男人的額頭——下一秒就被另一隻手抓住，拉了下來，archer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你……幹什麼？」他沙啞著聲音道。

好像說話就挺吃力的樣子，卻還是強撐著睜著眼睛，這個男人真是夠頑強的。

「archer，你發燒了呢。」士子很輕鬆就掙脫了他的手，態度強硬地把英靈又要抬起來的手臂摁了下去。她看著他，認真地道：「不要逞強了，英靈的事情我不了解，告訴我吧，現在應該怎麼做？」

「……我不會笑你的，真的。」archer又合眼不說話了，士子有些無奈。隊友狀態果然顯示的虛弱，不過原本微紅的顏色似乎又深了一些，她糾結地思索了好一陣，終於想起了之前archer說過的魔力不足的事情，難道更加嚴重了？

越想越覺得可能，斬殺了這麼多虛，魔力的消耗定然很大。但是提供魔力的她沒有什麼感覺，只是稍微有點疲憊，那麼archer……

——真是個嘴硬的傢伙。

心中湧起的些許感動被壓抑了下去，士子將亂七八糟的思緒撇去，開始思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她又想起來了，archer好像說過「補魔」。補魔啊，從字面上看，應該就可以補充魔力吧？士子頓時欣喜起來，由於沒法問archer，她直接詢問可以隨時科普的系統……

沒過多久，整個人都懵了。

補魔確實可以補充魔力不錯，但補魔的方式卻很……奇怪。

需要□□交換，血液、唾液都可以。士子現在是幽靈，血液起不了效果，那麼，就只剩下——

士子感覺自己的臉突然燙了起來，視線到處飄忽，就是沒法落到某人的臉上。但沒辦法，最後還是看了過去，純潔的少女格外發愁，補魔對她來說難度有些大，但是更不能不管archer……她只有絞盡腦汁地給自我安慰。

深呼吸。

她終於有了動作。

archer閉著眼，冷風呼嘯著刮到身上，卻切實地感受到了一陣炙熱。

這種虛弱的狀態已經很久沒有過了，還有些難得——他的意識是清醒的，只是不想動。所以，衛宮士子的聲音他聽到了，也知道她在干著急。

唔，會怎麼做呢……r？

就像是在冷眼旁觀，archer莫名悠閑了起來。

隨後，他的唇上突然傳來了輕柔的，卻格外溫暖的觸感。

archer猛地睜眼，映入眼帘的卻是放大了的金色眼瞳。

眼瞳的主人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睜開眼，剛剛貼近的動作頓時停止。她呆愣了幾秒，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往後一仰，坐到了archer半曲著的腿上。

「你——」

「我——」

尷尬的停頓過後，少女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她急於開口打破窘境，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脫口而出：「你的眼睛怎麼是灰色的？」

archer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沉默了片刻，含糊地道：「大概是魔術反衝的後遺症……還是別的，早忘了。」

「哦……」

眼看著又要陷入尷尬之中，少女微微抿唇，終於想起自己剛才要說的話了。她勉強鎮定下來與archer對視，忽略掉發紅的臉，努力為自己的說辭增添幾分說服力：「那個，剛才，我只是，準備補魔而已。」

話越說越流暢，少女的底氣總算足了幾分。她還是用一如既往的嚴肅表情面對著男人，侃侃而談：「因為我們是同一個人，所以，我只是把你當成妹妹——好吧，姐姐，也可以算是閨蜜的人哦！」

她說的真的是實話，做了好久的思想準備才接受了這麼可怕的設定呢！

不過，也算貼切吧……畢竟archer這傢伙，確實挺照顧她的。

少女還在為自己的機智而欣慰，男人的聲音終於在狹小的洞穴中響了起來。

「笨蛋。」

他的話音還帶著嘶啞，似乎還蘊藏著無奈的情緒。

「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行了，你不用折騰了，我休息一陣就——」

瞳孔微縮。

剩下的詞句被堵在了口中，渾身僵硬。

——你才是笨蛋呢，力所能及的事當然要做啊！

對自己做出了何等恐怖事情毫無感覺的少女憤懣地想著。她的邏輯被自己強行扭曲了，現在處於不管不顧的狀態。

只是……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更加尷尬的大危機，就這樣毫無徵兆地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