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永失我愛(3)

我慢慢走在甄家大院里，因為很久沒見陽光，覺得陽光很刺眼，更覺得自己好象殭屍。這時，聽見一陣響動，一桿銀槍在陽光下被一位年輕小將舞得虎虎生風。「子龍！」我驚訝的叫道，「你怎麼在這裡？」

「神仙姊姊！」趙雲立刻收住槍迎上來，「我隨軍師到此，主公讓我來保護軍師。姊姊身體好些嗎？」他也不向我多提郭嘉如何，知道我不願意聽，趙雲一向是個細心人。

我一下子抱住趙雲委屈的大哭起來。要是當初有趙雲在身邊，殺它個七進七出，小小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現在，什麼都晚了。

趙雲見我莫名其妙的就哭，急得直跳腳，「姊姊，你要什麼？只管說出來，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我不能給你辦。」

我止住淚，朝趙雲笑了笑，「好弟弟，我什麼也不需要了。」這一刻，我終於接受趙雲作我的弟弟了。

我獨自走到江邊，此時冰雪初融，白浪怒濤，彷彿要把所有的繁華劈碎，席捲東流。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

湘夫人祭奠舜帝時是否和我一樣的心情？我獃獃站在江邊望著江水，江風呼嘯中，我似乎隱約聽見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卻一個人都沒有，只在還殘留著積雪的地上平整的擺放著一件厚厚的皮裘。

心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我把感動扔得遠遠的，抬腳狠狠踩上去，憤恨的說：「誰稀罕你好心？誰要你多管閑事！陰險小人！」力氣一下子耗光了，雙膝一軟，咚的倒在地上。

立刻有一雙手抱起了我。「身體剛好一點，怎麼又跑到江邊吹冷風？就是恨我，只管用力恨了，何苦折磨自己？」

太過熟悉的身影，太過熟悉的味道！散了曾經的從容、失了昔日的清冷，他的眼中剩下的都是心碎和滄桑。

「你、你的頭髮！」我忍不住驚呼，「為什麼？你怎麼、會——這樣了？」下意識的，手已經心疼的撫在他灰白的發上。我發誓要報復他的，明明發誓要讓他品嘗痛苦的，卻不忍他受一點傷。

「見我這樣有沒有覺得解恨一點？高不高興？」他笑說。

為什麼會只有更痛苦的感覺呢？我閉上眼睛，不去看那一頭白髮，覺得一陣虛弱和疲憊，落進了一片溫暖的包圍中，那種平靜中的溫暖，好象冬雪后的陽光灑滿身，懶洋洋的，感覺被那雙曾經無數次擁抱和撫摸過我的手如溫暖的波浪般輕柔托起，本能的陷入那片帶著淡淡苦澀的吻的海洋。

風捲起殘雪一粒粒冰冷的敲打在臉上，我驀然胸中一寒，轉頭四處望，雪花正漫天飛揚。

我做了什麼？小豹在看著我！

這種恐懼的感覺象蛇一樣冰冷滑膩的爬上心頭，我驚恐的叫了一聲，奮力掙開了他的懷抱。我到底在做什麼呀？我明明想要恨面前這個人的，我應該恨他的，一定要恨他的，可是——這一刻，我徹底的看清了自己，我就是天生的水性楊花，只會一次次背叛愛過的人。先從郭嘉的懷抱投向了呂布，現在——我怎麼還能再次朝秦暮楚？

「嬋兒，不是你的錯。」郭嘉說，「是我情不自禁，你不必覺得不安，你沒有對不起呂布」。

「為什麼還要對我這樣溫柔呢？對這麼任性又反覆無常的我？」

「可不就是任性嗎？反覆無常又有什麼關係？」他縱容的說，「我太習慣寵著你了。」

我打斷他的話，「不行的！從選擇他的一刻起，我的心就不可以為別人再動了。我想要恨你、報復你，卻仍然忍不住愛你。這樣的我就該受到上天的懲罰！」

彷彿聽到我的話似的，即將暴雨的天空閃過一道劇烈的霹靂，穿透我的身體，劇烈的痛楚席捲了整個世界。一個人影隨著撲過來，撕心裂肺的喚著我的名字，緊緊抱住了我，想要替我遮擋鋪天蓋地的閃電。

大雨從灰暗的天空噼啪的傾瀉下來。

我就要死了嗎？為什麼沒有解脫的感覺呢？仍然這麼眷戀和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遍遍道歉著，「都是我的錯。我一直想要保護你的，保護我們的愛情能夠在這個時空生存下去，真的很用心的想要保護的，卻帶給你好多好多傷害。為什麼愛情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呢？如果沒有愛過不就好了嗎？如果我們沒有相遇就好了，如果我們從來沒有遇見過就好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可以生活在不同的時空，如果從一開始就彼此冷淡陌生就好了……嘉嘉，對不起！」

「沒關係！怎樣都沒關係！忘了我也好，從來不曾相遇也好，生活在不同時空也好……只要你能夠幸福快樂！」他的淚水直灑下來，仰頭望著巨神主宰灰暗的天空，「神啊！如果你在看著我們，就把她帶走讓她忘了我吧，讓我們從此生存在不同的時空，再不相見！」

閃電刷拉拉轟鳴著，撕裂了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