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遭遇危機

不行，她必須冷靜下來。謝小頌深呼吸，強迫自己發抖的指尖探向操作台，開始發送求救信號，同時她辨認了一番外面的景象，四周漂浮着無數大大小小，死氣沉沉有着凹凸不平表面的隕石。

謝小頌的心沉了下去，隕石帶……她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自己恐怕是來到了北天門星系最邊緣，完全被人類遺棄的行星墳場！

在這裏她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唯有儘力一搏，爭取離開這裏……謝小頌默默在心中祈禱：希望能有人發現遙遠星空中微弱的呼救信號。

按下手動操作指令，謝小頌喃喃自語，自己給自己打氣：「……你可以做得到，拉起操作桿，側飛避開前方的隕石……好，幹得漂亮！繼續這樣，一鼓作氣從這裏衝出去！」

下一刻，巨大的碰撞聲來自飛船左側，謝小頌整個人被作用力甩出座位，狠狠撞上艙壁，眼冒金星。

整個前艙亮起一閃一閃紅色警報燈，機械音提示：「警告，警告，船體左側機翼遭到不明攻擊，已徹底折斷，一號引擎掉落……」

謝小頌傻眼了。

不明攻擊？那又是什麼鬼？

********

「……據悉，近日聯盟境內出現了一支星盜，他們遊走在東北邊境線一帶，以『行星墳場』為活動中心，搶劫殺害路過的商隊、艦船……聯盟總商會已經發出嚴厲譴責，派出遊騎兵東北軍團第五艦隊靠近邊境，驅逐星盜，維護我聯盟境內商業安全……」

聽着新聞，搖著扇子坐在茶室內的幾名衣飾品華貴的少女低聲交談起來。

「……真嚇人，還好我們在聯盟西面，那些星盜再怎麼猖狂也不敢千里迢迢跑到這裏來撒野……」

「我有個遠房表哥就在東北軍團服役，聽他提過，第五艦隊是東北軍團最精銳的一支，很快就會把壞人打得落花流水！」

說了幾句，清秀的女孩抬頭看見姜沁死死地盯着光子熒幕，臉色發白，關心地推推她手肘問道：「姜姐姐，怎麼了？……哦，你是看到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被嚇到了吧？沒事沒事，只是幾個不長眼的毛賊而已。來，嘗嘗這款茶點，搭配紅茶味道特別好。」

對女孩的善意點頭，姜沁神情尚有幾分恍惚。

垂下眼不敢讓別人發現自己的異樣，姜沁放在膝上的手指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她只是想偷偷改變飛船航行路線，給謝小頌吃點苦頭，讓她兜一個大圈子多花費一些時間才回到首都星……等她回去的時候，姜沁相信大家也顧不得再追究落湖事件，這樣她才能稍微放下心來……

沒想到居然會有殘暴的星際海盜出沒！

東北邊境，小行星帶，行星墳場……如果謝小頌剛巧遇上了那群星盜……

姜沁心亂如麻。她反覆在內心念叨：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懲罰她一下，當時我也只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推她一把，誰知道她會差點死掉……對，我不是存心要害人，這些都是巧合，都是意外。

要怪，就怪謝小頌的運氣實在是太不好了！

想通之後，姜沁心稍安，掩飾地端起茶喝了一口，眯起眼愜意地微微一笑。

**************

謝小頌滿頭大汗，她真的相信了，生死關頭人會爆發出無限的潛能。

此刻她正操縱着斷了機翼、少了一個引擎的飛船晃晃悠悠地在隕石帶里穿梭。

在她飛船後方，一架鐵紅色的艦艇不緊不慢地追着，如同好整以暇逗弄囊中獵物的野獸，時不時地，炮口對準小飛船周圍，炸開一朵又一朵火花。

艦艇上的星盜們哈哈大笑，甚至有人開了賭盤，打賭前面那隻「小羊羔」什麼時候才會乖乖投降。

「我賭100枚銀星幣！那可是帝國出產的新型號，還能多撐半個鐘！」

「嘿，瞧那像醉鬼一樣難看的飛行姿勢，能躲這麼長時間，已經是極限了，我賭200枚星幣，不超過一刻鐘它就得完蛋！」

完全不知道自己和飛船的命運成為了他人取樂賭博的目標，謝小頌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堅持下去——好不容易才重新活過來，剛看到新生的曙光，她絕對不能在這裏倒下！

很快她心中幽幽響起另一個消極的聲音：你真的這樣認為嗎？你以為一艘沒有任何武裝力量的民用飛船可以敵得過後面那艘明顯改裝過，具有強大火力輸出的不明敵人？

用力咬唇，謝小頌在自己唇瓣上留下一排牙印，她拉起操縱桿，朝遠處隱隱可見開闊地帶的方向加速前行，不逃，唯有死路一條，逃，總有一線生機！

「轟！」

爆炸的刺眼光線晃得人眼花，謝小頌匆忙閉上眼，感受到飛船被爆炸產生的氣浪掀得無法維持平衡，傾斜向另一側。

她睜開眼，驚叫出聲：「操作失靈！怎麼會這樣？啊——天吶，不會吧！朝巨隕石撞過去了！」

注視着那艘短了半隻機翼，機體留下多處灼黑痕迹的民用小飛船在星空中側翻，歪斜著朝一顆巨大的隕石飛撞過去，跟在後面的鐵紅色星盜艦艇上發出一陣失望的嘆息。

炮手拔下嘴裏叼著的煙，罵罵咧咧：「居然便宜了一顆臭烘烘的石頭！船長，讓我來，一炮射穿那隻可憐的小羊羔，反正都是支離破碎，死在老子手裏也不算冤。」

船長咧開嘴，露出半顆用黃金鑲補的門牙：「啟動聚能炮！」

星盜們歡呼。

就在鐵紅色艦艇頭頂，虛空中有淡淡金紅色虛影一閃，又恢復了透明。

奇異的是，這個影子竟然在星盜與謝小頌飛船雷達系統里均無顯示。

恢復潛行狀態的金紅色虛影內部，駕駛艙。

年輕男子專註地盯着熒幕，低沉的男音在他耳畔響起：「……少將，您還不打算出手嗎？那艘飛船再過5秒就會消失在星盜的炮火中，若是僥倖沒能命中，也將在8秒后裝上隕石，粉身碎骨……」

年輕男子動作迅速地換下身上筆挺的少將制服，他露出健壯的上身，目光波瀾不興，理智而冷靜，使他側顏看起來更加嚴峻、堅毅。

「之前接收到星空中傳來的求救信號，少將您就駕駛我立刻躍遷到信號附近，比飛船更早一步發現了臭名昭著的野狼海盜團，您卻按兵不動，隱在一側……」低沉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疑惑。

年輕男子緊緊抿著唇，半晌，他才做聲。

開口竟然是一把極為溫潤悅耳的磁性嗓音：「剛離開帝國境內就接收到不明求救信號，我在戰場里學到的行為準則之一：謹慎，小心，謀定而後動。」

「……少將是為了確認那艘飛船不是星盜放出的誘餌，一唱一和配合著引誘人前來對嗎？」低沉的聲音微微上揚，似乎為自己猜中了主人的心思而感到喜悅。

年輕男子嗯了一聲，閉上眼：「開始精神匹配，將操縱許可權移交給我，鳳凰！」

低沉聲音應是，駕駛艙內光華流轉，璨然金紅色光繭將年輕男子緊緊包裹，如同流動的液體，艙室迅速改變了面貌，組成完美匹配人體結構的立式艙，神經元猶如有生命般，溫柔地探入繭內。

年輕男子睜開眼，原本用藥物改變成黑色的瞳孔瞬間化作鎏金般金紅，巨大的金紅色人形機甲展開背後六道飛翼，從虛空中顯形，影子一晃，下一秒鐘已經出現在數千米之外。

鐵紅色艦艇腹部聚能炮口拉扯著四面八方無數細小星塵，強大的吸力在星空裏製造出扭曲的空間波動，眼看聚能完畢，冷白色光能炮即將發射，艦艇駕駛室里的人目瞪口呆看着一架金紅色巨大機甲從天而降，金紅機甲反手抽出一柄長|槍，長|槍頂端聚起暗紅色光團，磁能飛速流轉，帶動空間高速震蕩，發生水樣波紋，隱隱有雷霆之聲自遠方星雲深處傳來。

強悍至極的威壓。

絕對的力量面前，原先得意鬨笑的星盜們集體僵在原地，他們腦中空白，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柄長|槍聚集的磁能壓縮成拳頭大小，槍口壓低，指向他們，暗紅色的光團拖着一道長長的尾巴，轉瞬間貫穿了艦艇三重防護罩，所經之處，磁能光團牽扯起更多空間雜質與星辰碎片，呼嘯捲起摧枯拉朽的風暴，將鐵紅色改裝艦艇撕扯成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片。

一切發生得那樣快，幾乎無聲無息。

只有一艘銀白色救生梭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艦艇側面彈出，尾翼打了個轉，加速朝反方向溜走。金紅機甲懸停在遠處，紅色眼睛眸光一閃。

低沉的聲音詢問：「要追擊嗎？」

年輕男子眼中怒意逐漸平復，他沉默著用行動回答。

抬臂，平指，扣下扳機。

「砰」！

肉眼幾乎難辨的銀白色影子在星河裏綻開一團燦爛的煙火。

金紅機甲提身躍向不遠處失控的飛船，於千鈞一髮之際，長|槍輕點，變幻形態化作一把光刃，巨大隕石被從中剖開。

機甲伸出手，動作無比輕柔地將飛船攏入掌心。

「遠處發現大量軍用艦艇飛速靠近，根據情報，很可能是自由聯盟東北軍團|派出來解決星盜的第五艦隊，少將，您目前不宜暴露身份。」低沉男音理智地分析道。

年輕男子正透過高度擬真的精神匹配系統，低頭注視掌心的飛船。

他已經在第一時間進行了紅外掃描，令他驚訝的是……船艙里只有一個生命體，而那生命體竟然是擁有X染色體的女性，基因檢測初略顯示，對方尚未結束青春期。

年輕的少將有些不知所措，他二十年的人生里甚少與女性打交道，之前看見實力懸殊甚大的民用飛船竟然能夠一次次躲過炮火與隕石碎屑夾擊，表現出令人讚賞的意志力，他理所當然認為船艙里應該是一名同性。

現在，他有些懊惱，手裏像是捧了個燙手山芋，不敢用力，怕磕著碎了……那裏頭可是嬌嬌柔柔花一樣年紀的女孩呢！

鳳凰自動估算了他們與第五艦隊的距離，再次出聲提醒：「少將大人，先頭部隊大約還有一刻鐘進入這片隕石帶。」

無聲嘆氣，年輕少將有些扭捏地撓撓頭，釋放出一層特殊的透明防護，讓受損嚴重的飛船躺進去。金紅機甲有些依戀不舍地鬆開手指，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那艘安靜漂浮在透明防護殼裏的飛船。

光芒一閃，金紅機甲化作一艘淺金色小型飛船，褪去燦爛奪目如火焰般的光華。

又一閃，金色飛船緩緩漂浮上升，懸在半空，重新進入潛形狀態。

「……等我確認第五艦隊會發現她，將她接上軍艦，得到妥善醫治以後，我們再離開這片星域。」

年輕少將一反常態，主動對鳳凰解釋了一番，話音剛落，他似乎覺察到自己的異樣，俊臉微紅，抿著嘴不再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