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意外生變

一艘飛船通過層層關卡驗證，艱難地降落在皇家星際港。

夏柏跳下飛船，被人用力推了個趔趄，琳闊步迎上去，攔住一名神色匆忙的帝國士兵：「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警衛級別會突然提高到橙色等級？」

「我、我不知道！」

「夠了，琳，他們只是服從命令的普通士兵，你追問他們得不到任何答案。」夏柏勸阻道，他抬眸越過人群，看到了前來接他們的人，眼睛一亮。

基倫·李在幾名士兵的拱衛之下，艱難地越過人潮，逆行到夏柏面前。

「老大，為了給前線兵力調動讓道，我們被堵在路上好幾個小時，抱歉來晚了。」

「沒事，」夏柏拍拍他肩，「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邊走邊說。」

偌大的星際港如今成為了人口最密集的地區之一，無數大小飛船在這裏起落，更多飛船在統一指揮下挪出地方，士兵們跑來跑去，有負責引導的，有負責搬運東西的，更遠的地方，軍人沉默地列隊，有條不紊登上軍用星艦，他們的征途即將開始，有的人註定將無法重新踏上故土。

沉默著注視一個方陣的士兵登船完畢，夏柏沉下臉問：「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本來算好了航路和時間，能及時趕到出席小頌的訂婚儀式，結果靠近獅子星系后，航路被封鎖，我們不得不繞了一個大圈，花了更多時間才到達這兒。」

基倫·李環顧四周，沮喪地壓低了聲音：「出事了。」

「廢話，我當然知道出事了！」夏柏想抽熊孩子，顧忌他身後跟着的皇家侍衛，這才忍下了。一行人上了小型磁懸浮飛梭，基倫·李一五一十說出了這些天發生的事。

「……事情就是這樣，有人在冊封儀式上行刺，結果皇帝陛下意外受傷，里奧親王大怒，貿然帶着親信部隊追擊，打算將對方一網打盡，卻在星系外落入陷阱，被重重包圍，遭到瘋狂的攻擊，現在……已經跟他座機失去聯繫超過10個小時了。」

琳臉色劇變：「王子殿下呢？」

基倫·李皺了皺眉：「他沒事，只受了一點輕傷……更多的我也不知情，等見到他你們再問吧。」

看到夏柏與琳聯袂出現，謝小頌懸著的心落了一半，她迎上去與夏柏擁抱：「能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一路上還順利嗎？」

「如果你是指，除了被數次攔下來進行禮貌而嚴厲的盤問，我的赫爾墨斯號被翻了個底朝天之外，」夏柏聳聳肩，「是的，一切還算順利，我們總算是到達了這裏。」

「情況現在怎麼樣？」琳一貫冷言少語，利落的軍人作風。

「他在裏面，」謝小頌蹙眉做個手勢，「跟皇室的長老們以及各大軍團的將軍們開會，已經開了一整天。其他的事你們大概從基倫·李那裏都聽說了，形勢陡變，局面對我們不利，眼下最迫切的問題是——」

「不惜一切代價，救出里奧叔叔。是的，現在我們必須這樣做，里奧叔叔為了給父親報仇，陷入敵人的陷阱。如果不是他，或許那個被困的人就會變成我。」齊驍驍從門內徐徐走出，他表情依然淡然自若，眉宇間添了幾分凜然。

謝小頌不悅道：「別這樣說，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無法改變過去，只能儘力做出眼下最好的決定。」

「所以我會親自率領部隊，趕去救出里奧叔叔。」齊驍驍看着謝小頌，他神情漸漸柔和下來，「抱歉，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訂婚儀式，就被突髮狀況打斷，之後我不得不接手所有的事，忙得根本沒有時間和你說話。現在我必須立刻出發了，小頌。」

一直守在這裏沒有離開過的謝小頌，她比其他人更清楚局勢有多麼艱難。

敵人付出了慘烈的代價，同時也給他們製造了極大的損失。

皇帝倒下，一個親王下落不明，生死難測。

萊恩皇族人丁單薄，如果不是皇帝陛下警覺，挺身攔下刺客，否則受到重創甚至有可能當場斃命的人，就會是眼前的人——齊驍驍。

毀掉帝國的王儲，重創一個國家民眾和皇室的信心，這就是敵人的計謀，實在是太狠毒了。只要回憶起儀式當天的情景，那些驚恐的尖叫，刺客狠厲的殺招，不斷倒下的人影，鮮血飛濺得到處都是……謝小頌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看出她瞳孔深處藏着的脆弱不安，齊驍驍上前緊緊摟她入懷。

「小頌，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奪眶而出，謝小頌內心被悲愴而不舍的情緒填滿，她有太多話想說，想告訴他，連身經百戰的里奧親王都無力突圍，前線的戰況已經比想像中更可怕。她還想說，敵人本來就是針對他這個帝國王儲設下的陰謀，如果他領兵上戰場，正中對方下懷……

她最想說的一句話其實是——不要走，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可是謝小頌含着眼淚抬起頭來，她清楚看見了齊驍驍鳳眸中欲言又止的複雜情感。

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彼此說，但他們都清楚，他們的身份註定這不會是一條簡單平坦的情路，他們必須經歷更多崎嶇，更多荊棘，才能走到最後。

為什麼他們不是普通人？

為什麼他們不能單純地相愛相守？

為什麼他們的理智該死的清楚，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不顧還有其他人在場，謝小頌趴在齊驍驍胸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基倫·李尷尬地轉過背去，眼不見為凈。

夏柏無聲嘆息，眉頭蹙在一起，隱忍情緒。

琳則早已不知道什麼離開，等到她換上了與其他情報人員相同的黑紅色系軍服再出現在廳堂里，謝小頌已經控制住了情緒。

紅着眼眶，謝小頌朝琳再次道謝：「上次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多虧了你的幫忙，我們才能順利從聯邦脫身，救出我父親。」

琳板着臉行軍禮：「不必，我只是奉命行事，您應該感謝王子殿下。」

基倫·李這麼神經大條的人都覺得氣氛好尷尬啊，看不下去了，他不忍直視地扭過頭去。

夏柏表情有些急切地上前，想要替琳解釋幾句。

謝小頌溫和地笑了笑：「我知道，他的那份我已經謝過了，對你的感激我依然要當面表達。你是一位非常傑出的女性，琳，我快要崇拜你了，真的。」

琳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為難地看了看含笑不語的齊驍驍，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夏柏。這些時日他們朝夕相處，她雖然是奉命跟在這位大名鼎鼎的星盜頭子身邊，但是有些東西在她沒覺察到的時候，已經悄然改變……

「好了，時間不多，」齊驍驍按著謝小頌肩，將話題轉開，「我還有一些話要單獨跟小頌說。基倫，你辛苦了，黛爾在等你。夏團長，我吩咐沃克總管為你準備了房間，請不要客氣，安心住下。至於琳，恐怕你要辛苦一趟了，交代你要做的事我已經發到你的個人智腦中，請你立刻動身。」

大家各自散了。

謝小頌與齊驍驍並肩走在露天長廊里，遠方，太陽散發出淡紫色的暉光，瑰麗的晚霞染遍天際，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都在閃閃發光。

按著被風吹亂的髮絲，謝小頌不時抬眼瞥向他，她不說話，只希望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永遠到不了盡頭。

「時間到了。」望向遠方朝自己而來的皇家騎士團，齊驍驍露出遺憾的神情，他轉身扶住謝小頌肩，俯身落下一吻。

含住她微微顫抖的唇瓣，齊驍驍先是深深吸吮，繼而，兩片濕滑的舌不由而同地纏在一起，抵死糾纏，發狠撕扯，像是要將對方拆吃入腹。

「你一定要回來，知道嗎？如果你不回來，」謝小頌哽咽著鬆開他，她反手亮出無名指上那枚古老典雅的指環，發狠道：「我就把它扔了，然後找其他任何一個男人嫁了！我不會為你守節，你聽清楚了！」

揉揉眉心，齊驍驍苦笑：「那枚戒指其實……算了，那不重要。小頌，相信我，我一定會凱旋而歸，救出里奧叔叔，擊敗敵人。我承諾你，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小頌，我……」

「噓，不要說。聽上去就像是在立什麼不祥的FLAG，快走吧，我會跟母親一起治療皇帝陛下，讓他早日康復。」

忍着鼻酸送走齊驍驍，謝小頌遠遠注視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與母親黛爾碰頭，兩母女交換過意見后，謝小頌給皇帝陛下調整了葯膳配方，菜單交給沃克總管。

「您辛苦了，多虧有您在這兒，否則……皇帝陛下當時受的傷太重，我一個人的力量來不及救治……」謝小頌想起來就是一陣后怕。

黛爾溫柔地摸了摸女兒頭頂：「傻孩子，你只是心神大亂，缺乏足夠的信心。其實你的力量比我更強，你需要堅定自己的意志。」

「是嗎？」謝小頌有些沮喪，「我覺得自己像一個累贅，沒有學過戰鬥技巧，對戰場上的兇險一無所知。儘管我擁有了青鸞的力量，也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你是遺憾自己無法跟他一同上戰場嗎？」黛爾敏銳地問。

謝小頌赧然地點了點頭：「我一直渴望能跟他並肩，您或許不知道，那道火紅的身影，我憧憬太久、太久了。」

「呵，我那個傻兒子能遇到你，算得上是他最幸運的事。」

聽見從床幃後面傳出虛弱的聲音，謝小頌與黛爾停下交談，同時循聲望去，驚喜道：「陛下，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