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婉轉提醒

「小頌，你別生氣，父親他……」

轉過身，謝小頌眨眨眼，笑吟吟地看著手足無措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我不生氣，因為……那位是你的父親。」

因為是你重要的親人，所以我會以同樣的尊重和包容去對待。

齊驍驍一臉被感動到的樣子，背過身，謝小頌飛快地吐出一口氣，剋制住安撫心臟的下意識舉動。

她方才差一點就被那種窒息般的壓迫感逼得說出真話。

關於重生之類的經歷，一直是她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特別是在這一世她好不容易獲得更多之後，謝小頌不得不更加慎重，不能怪她不夠信任身邊的人，而是某些秘密真的不能說。

說出去就得出事。

咬了咬唇，謝小頌從險些被識破「重生」這件事中回過神，對上齊驍驍關切的神情，她心頭一動，索性把自己私下揣測的擔憂說給他聽：「我總覺得有點不安，自由聯盟……我是說顧家，他們怎麼會膽子這麼大，手都伸到聯邦去了。還有這次營救父親的過程，親眼目睹了聯邦的現狀，看起來歌舞昇平的享樂生活底下藏著重重迷霧，危機四伏，恐怕眼前的和平日子長久不了。」

「你是說自由聯盟最近幾年屢屢主動挑起戰端的異常行為？」齊驍驍跟她並肩坐在床沿，想了想，他告訴她：「上次我回獅子星系，防守反擊挫敗了聯軍的陰謀，我和父親秘密會談，說起過這件事。」

「皇帝陛下怎麼說？」

看著謝小頌眼中的急切，齊驍驍誤以為她還因為先前的事情而感到緊張不安，遂放柔了聲音，輕輕攬住她：「父親說他早已經注意到各地情報網匯總呈上的異常，早在五年前他已經開始慢慢部署。不然你以為帝國為什麼一直在增加軍費支出？」

鼻子被輕輕颳了下，謝小頌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想到皇帝陛下什麼都知道，是我杞人憂天了。」

「怎麼會？」齊驍驍溫和地說，頭靠在她發頂，略施巧勁，不著痕迹地讓她貼在自己身前，「你心向著我，是不是？」

謝小頌臉唰地紅了，她抬手推開他要跑：「什、什麼啊，沒有的事，你想多了！我只是……我只是不希望帝國毫無準備，中了顧家的圈套！」

不讓她逃開，齊驍驍眼裡噙著笑，挑起她下巴：「也是，這顧家本來在自由聯盟里，不顯山不露水，然而他們不僅私下養兵，還偷偷發展被禁止廣泛使用的人工智慧體。用病毒在玫瑰星系散播疫情和恐懼，方便他們發兵侵略……」

「現在，顧家逐步在自由聯盟軍中站穩腳跟，培養自己的勢力，掌握髮言權。然後跟聯邦搭上線，聯手……跟他們相比，我們獅子星系孤立無援，腹背受敵，形勢很不妙。」

「為了保護你，守護我的國家和子民，這讓我身體里湧出無限勇氣。只要你在我身邊，我能面對一切挑戰。」

被他一席話說得頭都抬不起來，謝小頌張口結舌，情、情話攻擊太兇殘，沒有任何預警真的好嗎？

而且，她本來想說的是嚴肅話題，為什麼會跑偏？

似乎……自從在塞壬度過了那樣一個旖旎而火熱的夜晚之後，謝小頌總覺得怪怪的，只要跟齊驍驍四目相對，眼神與眼神就會變得黏稠，周圍的空氣也連帶著升溫，像是被蜜糖浸透，密不透風地將他們裹纏在一處。

只要沾上一點就根本分不開，然後不自覺地越靠越近……

就像現在這樣。

面紅耳赤地趴在他懷裡，聽著從他胸腔深處傳來的沉穩心跳，謝小頌出身地想，上一世自己活得懵懵懂懂，就算是重生了，也沒有掌握到什麼先機，更是沒能逆襲走上巔峰。

但是與之相對，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人和人生，比起前世，她已經擁有了很多。

她有青鸞，還有精神力，以及整個玫瑰星系作為後盾。嗯，這次也許就能跟他並肩作戰了吧。

謝小頌唇角含笑，滿足地閉上眼。

※※※

接下來幾天，謝小頌跟齊驍驍無所事事地在王都星街頭小巷來回溜達。

當然為了避人耳目，兩人喬裝打扮了一番，一個將黑髮染成棕色，另一個則熟練地改變了發色眸色，並在眼角眉梢動點手腳，垂下眼，斂了眼中的光芒，看上去就與普通的年輕情侶沒什麼區別。

齊驍驍牽著謝小頌的手，在書架上拍了幾下，滑開一道暗門。

「……難道你們家的人都有從皇宮裡偷偷溜出去的喜好？」走在通往市集的暗道里，謝小頌忍不住吐槽。

認真地想了想，齊驍驍臉色古怪：「也許被你說中了。最開始父親告訴我，書房有暗道的時候，我還以為是為了避難，或者在某些特殊情況，控制不住變身的念頭又害怕驚動其他人，就往暗道里一鑽……」

謝小頌聽得嘴角不住抽搐，這萊恩帝國皇室真是不斷刷新她的認知下限啊。

不過也是，都是一群貓科動物，貓科動物都是警惕心很強的，弄個密道藏點食物或者鑽來鑽去，說不定是他們的天性（大霧）。

在齊驍驍的陪同下，謝小頌走過他曾經出生的皇家醫院……他念過的幼兒園和小學，然後是建築風格樸實大方的學校。

「這是王都星最大的一所綜合性中學，無論是貴族、官員還是平民，他們都願意將自己的孩子送到這裡。」齊驍驍帶著懷念的神色，曲起一腿，靠著一株亭亭如蓋的參天大樹，眺望小丘下平闊的校園，遠處有學生正在草坪一隅嬉鬧，無憂無慮的少年、少女們，帶來了生機勃勃鮮活的風。

「原來在帝國是沒有階層之分的？」謝小頌難掩驚訝。

齊驍驍含笑搖頭：「並不是沒有，只是盡量維持一定範圍內的公平。你看，」他指向那群正在嬉鬧的學生，「很明顯，他們分成三、四個小團體，在小團體之外，還有部分觀望的或者被孤立的人。學校要做的就是觀察、引導，不讓這種矛盾加劇，並且鼓勵學生尋找自己的閃光點，發掘自己的潛力。」

想起自由聯盟的種種，謝小頌眼裡浮現嘲諷。

「難怪帝國最後……」

她的嘀咕消散在風中，齊驍驍不明所以地側頭看了看她，決定不追問，手一伸，輕攬她耳側，讓她倒在自己肩頭。

「那些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曾經一閉上眼就是末日般硝煙密布的夜空，熊熊燃燒的烈火，倉惶奔逃的腳步，還有倒在暗巷裡生命逐漸流逝的絕望……

噩夢猶在，而希望與幸福逐漸填補了內心，驅散了日夜糾纏的夢魘。

謝小頌心情好轉，與齊驍驍悠閑地在學校後山度過了美好的午後時光，手牽手回到皇宮，剛走出暗門，沃克已經等候在一側。

「殿下，」躬身行禮，沃克先生上前接過兩人的外套，「陛下命我前來接你們。」

解衣扣的動作頓住，齊驍驍看過去：「父親能下床行走了？」

「陛下精神狀況好多了。」

看著沃克一臉「帝國有幸」的表情，謝小頌偷偷扯了下齊驍驍的衣角，大大方方地應下：「謝謝沃克總管，我們這就過去。」

皇家總管沃克面色不動，再次行禮。

「對了對了，還有這個，」謝小頌將一個包裝好的小匣子塞進總管手裡，眼巴巴地望著對方，「街頭買的小吃，不知道皇帝陛下身體情況能不能嘗點……」

沃克總管立刻說：「我會轉交陛下。」

去往寢殿的路上，謝小頌不住偏頭，盯著齊驍驍微微上揚的唇角，他本來就生得好，眼角帶勾，朦朧月色清輝籠罩，凜然生華，讓他在清朗俊逸之外，又多了幾分說不盡道不明的風流意味。

害的她心臟砰砰跳，腳步都走不穩，下台階時突然腿軟，跌進他準備好的懷抱中。

「你到底在笑什麼？」忍不住在他臉上掐了一把，謝小頌鼓起腮幫子，瞪他。

齊驍驍抿唇把笑意往下壓了壓：「其實我父親不愛甜食。」

「啊？……啊！你你你，你怎麼不早說？」謝小頌原地跳腳，她買的那匣子點心全都是甜品。

揪了下她頭頂豎起來的幾根碎發，齊驍驍眼裡帶著玩味，安慰道：「但是，因為是你送的，他一定會吃。」

這樣的安慰根本沒效果好嗎？

謝小頌整個人陷入愁雲慘霧中，看起來自帶灰暗效果。

皇帝陛下看起來就很威嚴很嚇人，還喜歡板起臉來把人逗弄得心臟七上八下，謝小頌根本不敢想，讓堂堂皇帝強行吃下自己買的甜點，會遭到怎樣的報復……

等她失魂落魄地跟在齊驍驍身後，來到一間布置得典雅溫馨的廳堂，看清端坐在餐桌兩旁的人，謝小頌眼前一黑，驚嚇來得太突然，差點背過氣去。

餐桌一側，從左到右，基倫·李、黛爾·伊格納以及蓄起鬍子的阿瑞斯·賽爾。另一側，里奧親王與艾蓮娜夫人交頭接耳，上首，皇帝陛下興緻勃勃地從沃克手裡接過點心盒，低頭專註拆繩結。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盯住他們。

然後落在了正十指相握親密的姿態。

謝小頌大腦當機，一下子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放了。

還好齊驍驍只是微微愣神，很快反應過來，他鬆開手，旋身走到謝小頌身側，做了一個標準的紳士禮，伸出手等待她示意。

深呼吸，謝小頌鄭重地將手交到他掌心。

給她一個鼓勵安撫的眼神，齊驍驍領著謝小頌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