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鬱悶的那一天

第一章 鬱悶的那一天

陳兵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掛在正午無雲的天空中,屋後山上嘶啞的知了聲此起彼伏宣洩著午後激情,時下才是四月初,不明白這些精力旺盛的蟲子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熱情來迎接還未完全到來的盛夏,他是被吵醒的,所以顯得心情不爽,但總不能對着空蕩蕩的房子發火吧?於是他從床頭的輕飄飄的軟煙盒裏摳出一支已經被壓得七歪八扭的紅河,點上,然後又躺回亂糟糟的床上,兩眼無神的看着嘴裏吐出的那股濃煙,煙霧很藝術的裊裊升起,不斷變化各種姿態,毫無徵兆的相互糾纏在一起,一如他此時一團亂麻的思緒。

他失業了,失業的同時還伴着失戀,所謂傳說中的福不雙降,禍不單行,陳兵覺得簡直是專門為他量身定做的,簡直太他媽的貼切了,操。

「我們還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我想我要好好考慮一下我們倆之間的關係。」呂金金那性感的嘴唇在他眼前一張一合,他只聽清了這一句,當時他們倆正在吃火鍋,重慶麻辣燙,很不錯的味道,嗆人的辣椒味燒得他的心裏火辣辣的,他只覺得一顆辣椒皮剛好咽進了氣管里,嗆得他欲仙欲死,淚眼婆娑。

「老闆,來兩瓶啤酒!」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趁著用紙巾擦眼睛的空隙叫酒水,壓一壓突如其來的意外刺激。

「陳兵,你在聽嗎?我跟你說話呢!」呂金金還是那麼漂亮,生氣的時候彎眉輕皺,嘴唇微微向上嘟著。

「嗯,聽着呢!」陳兵木然道。

「你怎麼想?」

「理由呢?分開的理由是什麼?我們倆現在不是過得挺好的嗎?為什麼一定要分開?」雖然知道借口很牽強,但陳兵還是沒有放棄挽回呂金金的努力。

「過得挺好?你覺得我們真的過得挺好嗎?」呂金金似乎聽到一個很可笑的笑話一般,只是滿面笑容裏帶着挖苦。陳兵沒搭話,靜靜等待着即將來臨的判決。

「其實,這個問題我考慮了很久,並不是說你對我不好,相反,你對我很好,可是我需要的更多,知道嗎?兩年了,我的同事每個周末都會有男朋友陪着去逛街,買衣服買化妝品,買她想買的東西,我也是一個女人,我也想穿漂亮的衣服,也想用上點檔次的化妝品,周末晚上去喝酒去蹦迪去玩個高興,可我需要的這些你給不了,我不想每個周末都到你的蝸居里陪你看無聊的盜版DVD,我想坐在環繞立體聲的影院裏,我不想每個月都在大排擋里吃東西,我想到高級的餐廳里,有蠟燭,有鋼琴伴奏,有專門倒紅酒的招待,這些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想什麼嗎?你知道我要什麼嗎?你很關心我,會照顧我,我不高興的時候,你會逗我開心,你會幫我打掃衛生,會做菜,會......可,可我需要的不是一個保姆,我希望我的男朋友是一個有上進心的人,我並不要求他有多麼有錢,可是至少他要有自己的事業,這些你都知道嗎?」呂金金的話如機關槍一般滴滴答答掃射在陳兵身上,打得他體無完膚,到處是孔,但他不能反駁,他知道,這個女人需要的,他都給不了,月工資千把塊錢,而且現在他還失業了,難道往昔一切美好的時光,還比不上那些庸俗虛榮的物質享受?他覺得有些悲哀。

「怎麼了?難道我說的這些不對嗎?你倒是說話啊?」呂金金的目光直視陳兵。

「金金,這些我都知道,可你該知道,你要的這些暫時我都給不了,我需要時間,我們倆在一起不是一直都很快樂嗎?」陳兵底氣不足地說道。

「快樂,我承認和你在一起我曾經很快樂,曾經,知道嗎?人總是會變的,兩年雖然不是很長,但是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我已經不是那個剛出校門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了!」呂金金凄然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沒有變,還是原來的你,只是我變了,原來你送給我一個小小的髮夾,我可以高興一整天,身上穿着二三十塊的T恤,也很滿足,兩個人在一塊即使說上一天的話都不覺得無聊,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變了,你可以說我變得勢利也好,變得虛榮也好,我還是變了,我們倆在一起這樣活着我覺得很累很累,每天為雞毛蒜皮的柴米油鹽操心,一點樂趣都沒有,這樣的生活我膩味了。你讓我怎麼辦?現在你失業了,正好有時間好好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問題,希望你想好之後給我一個答案。」

答案?陳兵心道:「如果有答案的話,我早拿滿分了,何必等到今天這樣的結局?」

良久,陳兵說道:「既然兩個人在一起讓你那麼不開心,我們還是分開一段時間,雙方都冷靜冷靜,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我是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問題了!」說完這話,陳兵突然感覺莫名的輕鬆起來。

「我想回家了。」呂金金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兩人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呂金金為了保持愛情的濃度,特地與陳兵分開住,如今回過頭來再看這樣的安排,不能不佩服呂金金的高瞻遠矚,似乎這段愛情一開始時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我送送你吧!」

呂金金想了想,沒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老闆,這桌先留着,待會我再回來結帳。」陳兵跟在呂金金後面走出了大排擋,這間店老闆他很熟,每個周末他們倆幾乎都要光顧一次,就連服務員都認識他們了。滿面油光的店老闆點點頭,示意收到,請他自便,看着一前一後走出店門的兩人,老闆心道:又是一對痴男怨女。

陳兵跟在呂金金身後半米的地方,看着她一頭栗色直發隨着高跟鞋的聲音有節奏的擺動着,線條柔美的背部被路燈昏黃的光線勾勒得異常動人,一伸手就可以夠到那柔軟的細腰,可沒他來由的覺得這個女人離他很遠很遠,就像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影,明明近在眼前,實質上遠在天邊。兩年了,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人頭攢動的人才市場里,她被人擠崴了腳,他扶着她去醫院,最後她實在走不動了,他就背着她到門診,然後是相互打電話,戀愛,生活,工作,想不到兩年以後,這段由找工作引發的戀愛演變成了一場可笑的愛情,哈哈,愛情,操他媽的愛情。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什麼可說的,至少陳兵是這麼認為。39路公共汽車站離得不遠,等那輛嶄新的公車開過來之後,它將會載着呂金金奔向她想要的新生活,一切都這麼簡單,而自己會接着跑人才市場,繼續等待下一份枯燥無味的工作。生活總是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大街上人來人往,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們背後誰沒有一段故事呢?但誰又在乎別人的故事呢?

今天的公車來得也太晚了,陳兵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面無表情地站在呂金金邊上,觀望着遠處道路上的疾馳而來的車輛,路燈呈昏黃的顏色,整齊的排在道路兩旁一直延伸到很遠,不遠處幾盞似乎是出了點小問題,一閃一滅的,就像天上閃爍的星星一樣。陳兵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抬頭看星星了,想起來小時候還曾經有一段時間想成為一名天文學家呢!他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城市裏的星空確實沒有鄉下的漂亮,零星幾顆小星星在污濁的大氣層上時閃時現,孤單的樣子令人感到難受。偶爾幾輛疾馳而過的汽車帶來一陣人造風,吹起陳兵的發稍,痒痒地刺在他臉上。

公車終於還是來了,緩緩的行駛在公路上,像一口四個輪子的碩大棺材,呂金金面無表情的上了車,在投幣箱的地方沖陳兵揮揮手,陳兵也沖她揮了揮手,默默地說道:「再見!」

他轉過身,鼻子一陣發酸,眼睛似乎也變得潮潤起來,他在候車亭呆立了一會後,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找到呂金金的號碼,有些麻木地按下了刪除鍵,隨即他又覺得這樣的行為實在太幼稚,在選擇是否刪除的頁面,選擇了取消。他把手機放回口袋,默默地走回大排擋。

回大排擋的路上途經一個小煙攤,買了一包軟紅河,一個火機,自從和呂金金談戀愛之後,他已經戒煙兩年了,大學四年平均每天一包半的煙量,煙癮很大,但為了呂金金,咬咬牙也戒了。今晚他突然很想抽上一支,他有些生澀地把煙叼在嘴裏,點燃,用力吸了一口,帶着強烈刺激性的煙味順着氣管一直衝到肺部,陳兵猛的被嗆住了,不停的咳起來。

「操,什麼破煙!」他一把將手裏剛點燃的香煙甩在地上,泄憤般用腳狠狠踩滅。

回到大排擋,他風捲殘雲般把剩下的兩瓶啤酒喝乾,結帳走人。走到租屋附近時又在小超市裏買了幾瓶冰啤、兩包花生,帶上房間,他腦子很亂,一邊喝酒一邊茫然地看着電視,體育頻道轉播的是他平時最喜歡看的NBA,熱隊與湖人,也是他非常喜歡的兩支球隊,一群球星在場上來回奔跑、衝刺、快攻、扣籃,他的注意力卻總不能集中在球賽上,解說員喋喋不休地評說惹得他心煩意亂,乾脆把電視消音,看無聲表演。

酒入愁腸,心情不好的時候,人很容易喝醉,把幾瓶冰啤連着喝乾之後,陳兵只覺著一陣頭暈目眩,脫了鞋子,把自己扔到床上,便沉沉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唧唧喳喳的手機來電鈴聲將他從混亂的回憶中解救出來,看看號碼,是原來公司的同事黃明,跟他關係比較鐵的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吧。

「喂,黃明嗎?找我幹嘛?」陳兵有氣無力地說道。

「陳兵,想問你找到工作沒有?」

「還沒呢,準備下午到人才市場看看情況,投簡歷。」

「哦,是嗎?」電話里黃明的聲音顯得很高興似的,「對了,昨天我回原公司看了一下,聽說老總想把我們這些技術人員轉讓給另外一家網絡公司,不知道你的意思怎麼樣?」

「靠,老子為它賣命兩年了,現在公司要倒閉了,還指望着賣我們這些豬崽賺錢啊?」提到原來的公司,陳兵一肚子火。

「我們不是還沒辦離職手續嗎?公司還欠着你不少錢吧?這兩年你的工程提成算下來,至少也有兩三萬塊,你難道不要了?」

「別提了,要不是它死扣着我的錢不發,早幾個月我都辭職了,一直拖到現在,還是公司資金周轉不過來申請破產的,我暈死,想起來就窩火。」陳兵憤憤然,「怎麼,你打算被它賣過去?」

「日,我是那種人嗎?公司也欠着我一萬多呢,給它賣了還幫着它數錢,它真以為現在的年輕人腦袋都給驢踢了啊?你不知道,昨天陳總對我說的那個話肉麻著呢,說什麼,公司花了這麼多的人力物力把你們培養成材很不容易,做人應該講信用,要學會知恩圖報,說得我都快火山爆發了,操,他還以為自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呢,供我們吃,供我們穿,供我們上學,還給我們份工作,說得自己跟上帝似的,老子大學畢業之前都是家裏養著的,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畢業以後在他的公司上班,勞動賺錢,難道他每個月白白髮工資給我,我不用幹活?他培養我什麼了?真他媽的不要臉。」

「信用?我叉他,欠著別人的錢不還,還居然敢提『信用』這兩個神聖的字眼?陳總是不是有病啊?我看早應該拉到精神病院檢查檢查了,丫的病得還不輕呢,整個一個歇斯底里妄想症患者。昨天公司那邊在場的人多嗎?」

「多了去了,技術部的來了有二十幾個,工程部的人太多,兩百號人派了四個代表來,那場面就跟黑社會幫派談判似的,我們這邊三十號人,他們管理層的有十來號人,談到錢的問題時,差點打起來,別提多過癮了,昨天你怎麼沒來啊?白白錯過一場好戲,可惜了,哈哈!」黃明在電話那頭陽光燦爛地樂出聲來。

「這麼過癮?談得怎麼樣了?我不關心別的,只關心欠我的錢它到底是還不還。」

「錢應該是要還的,昨天已經有人請勞動仲裁所的人過來調解了,估計一兩星期內有結果,慢慢等吧,現在是法制社會,還怕它耍賴不成?」

「我說黃明,你要成熟點,社會太複雜,這破公司賴帳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它萬一死咬着自己沒錢還,我們能拿它怎麼辦?申請法院強制執行,起碼得三四個月時間,難道組織二十多個小夥子天天到陳總家的別墅去堵門口絕食靜坐?估計沒坐兩天就讓警察當輪子功抓看守所里去了。」

「你還別說,你這個想法不錯,有可行的一面,哈哈。」

「滾你的,工作先慢慢找,要是一直在這邊乾耗著遲早得餓死不可,我下午到人才市場投簡歷,你呢?」

黃明樂觀地說道:「我還是到公司去吧,當你的情報員,每天給你提供有用情報,呵呵,簡歷我都灑了好幾輪了,現在等消息而已,怕什麼,大活人還能讓飯給憋屈死?」

「哦,那好的,記住,公司還錢的第一時間通知我,我正等米下鍋呢!」陳兵笑道,現在的積蓄還夠撐三個月左右,如果三個月內還找不到工作,那可真的要回家扛米找工作了。

掛了電話,陳兵清醒得差不多了,想起昨晚呂金金說的一番話,心頭堵得慌,拿了褲衩到衛生間沖了個冷水澡出來才有所緩和。匆匆下了碗麵條填飽肚子,看着時間差不多,穿好衣服拿着厚厚一疊簡歷,出門直奔人才市場。人應該讓自己變得忙一點,最好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煩人問題,陳兵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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