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愛之深責之切

天已漸漸黑沉，黛青的天幕掛著一輪明亮的圓月，夜風夾雜著蓮香吹動少年額前的碎發，白凈的臉在燭光的映襯下越發顯的神采動人，一雙蔥白的小手絞了自己的衣擺，紅紅的眼睛惹人心疼。

「祈兒」顧陌寒用手將千兮額前的劉海弄好幽深的眸子顯出絲瑩潤。

千兮道「對不起，是我讓您…您費心了。」聲音結巴，完全沒了剛才的囂張。

顧陌寒看了孩子輕聲道「你該怎麼叫我？」

「我…我…」緊緊絞著衣擺，明明呼之欲出卻是叫不出聲，看著顧陌寒期待的眼神，微低了頭。

「你若叫不出，為父也不為難你，還有你記著，你叫顧映祈。」顧陌寒嘆息道。

「顧映祈…」千兮小聲重複這個名字，覺的有點耳熟，然後一抬頭便猝不及防的撞上了顧陌寒幽深的眸光。

「爹爹…」千兮不知覺的叫出聲，只覺這名字讓他似乎想起了這個稱呼。

顧陌寒身子一顫然後又緊緊抱住了千兮，下巴抵著千兮柔軟的頭髮，這個不可一世從不輕易泄露情緒的人竟是紅了眼眶，本來以為自己和漪絡再無聯繫，從此天人永隔，沒想到竟然找到了當年丟失的孩子，這個孩子便是所有，漪絡啊漪絡，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愛這個孩子。

千兮被顧陌寒抱著，感覺一種從來沒有的情愫正慢慢萌芽，似乎要躺在與自己血脈相連之人身上把所有的委屈全哭出來，顧陌寒身上獨有的氣息，讓空空的心靈踏實而滿足。

過了好久直到被敲門聲驚醒，顧陌寒放開了千兮，蹙眉道「什麼事！」

雲楓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問顧陌寒道「主上，該吃晚膳了」

顧陌寒笑道：「就在我屋子吃吧。」

雲楓頭一次見自家主子這麼開心，自家主子笑起來像春風暖月」

雲楓激動道「哎，好的，雲楓馬上就好！」

飯菜果然在雲楓的指導下立馬擺上了桌子。

「爹…」千兮彆扭的叫著。

「過來吃飯，吃完了我有話問你。」顧陌寒招手讓千兮坐他身邊。

「好」千兮點點頭坐在了顧陌寒身邊，一雙寒星般的眸子溢著碎碎的星光。

顧陌寒揀了菜放到千兮碗里「你這麼廋該多吃點。」

碗里的菜是肥肉，千兮沒看清，輕輕咬了一口便嫌棄的吐了出來，皺眉道「我不喜歡吃這個！」

顧陌寒雖然從小身份尊貴衣食無憂，可常年在外征戰的經歷讓他看過許多貧苦人家，所以北齊主張節儉，連身為國君的自己也從不大肆鋪張浪費，況且自己的兒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最忌挑三揀四，於是拿筷子頭敲了千兮的手道「不要挑食！」

千兮向來散漫沒個規矩，被打了一下也來了氣，放下筷子揉著發紅的手背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從來不吃這個！」

啪的一聲顧陌寒放下筷子道「來人！」

門外侍從應聲而入恭敬道「主上」

「把他面前的碗收走！」顧陌寒呵斥道。

千兮瞪了眼睛看顧陌寒，侍從也為難道「主上，小公子還沒吃完了！」

「他不必吃了，收走！」顧陌寒覺的小孩子小小年紀要求倒不少，對於這種行為自是不能姑且。

侍從見顧陌寒發火趕緊收拾了碗筷出去。

千兮哪裡受過這委屈本來就餓了，現在還沒吃幾口了！於是霍的一下站起來就要往門外走。

「你敢走試試！」顧陌寒發起火來，聲音嚴厲的讓千兮莫名的害怕。

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那裡尷尬極了，索性就坐在床邊，餓著肚子看顧陌寒吃飯，心裡誹謗道什麼爹爹，第一次見面就這麼凶，不吃就不吃，誰怕誰。

一頓飯吃完天已經完全黑透，璀璨的星子鑲在黑幕，下人進房收拾碗筷時。千兮還頭朝窗外生著悶氣。

顧陌寒見孩子這樣子也不追究直接問道：「祈兒，白天你為何要把他們所有人都殺光。」

「自然是他們該死」千兮抬頭道。

「什麼是該死與不該死，他人性命在你手上就不是生命了！若為父如你一樣那這天下豈不大亂！」顧陌寒猛的大聲。

千兮瞪了大眼睛，無辜的看著發火的顧陌寒道「你發什麼火啊，他們要殺我，我還殺不得他們了。」

「什麼你啊我的，懂不懂的老幼尊卑！」顧陌寒厲斥道。

千兮悶了頭不說話。

顧陌寒緩了情緒又道：「你拿了他們什麼東西？拿出來！」說著伸了手到孩子面前。。

「我沒有拿什麼！」千兮是絕不會把偷別人東西的事告訴顧陌寒的，一來維護自己的形象，二來也有那麼點怕他。

「撒謊！」誰曾想顧陌寒壓根不信一把揪過他，衣服一扯懷裡的東西便叮叮噹噹掉了一地，瓶瓶罐罐的讓顧陌寒目瞪口呆。

千兮慌忙動手去撿，卻被顧陌寒喝道「不要動！」

千兮停了手看著顧陌寒，對於顧陌寒的話到底還是不敢不聽。

「這些是什麼，你身上帶這些幹什麼？」用手翻了翻又道「你來解釋解釋！」

「…這個是我用來防身的。」千兮結結巴巴。

顧陌寒翻到了七子香，也看到了那個千兮還沒打開的盒子，千兮很想動手去搶，可是沒那個膽子，顧陌寒的武功他是知道的。

「彈琴是你早就預謀好了的，就為拿這東西是嗎？」顧陌寒聲色俱厲。

「是的…」千兮低了頭暗嘆自己爹爹的厲害。

顧陌寒三下兩下扭開盒子。

千兮看的目瞪口呆，這個難倒自己的東西在顧陌寒手上不過是一個小玩意。

顧陌寒看了一眼盒子里東西當下便滿臉怒火「簡直是胡鬧！你要這做什麼！你給我跪下！」

千兮瞪圓了雙眼「為什麼要跪下，我沒有做錯什麼！」

「你當真不聽為父的話！」顧陌寒覺的一腔怒火沒出發。

「爹爹不能不講理！」千兮繼續犟嘴，然後看了顧陌寒要吃人的眼光瑟縮了下心虛的跪到地上。

顧陌寒在屋子裡找了一圈，然後拿了桌上鎮紙的紅木對千兮道：「捧著！為父再不管你，你就當真無法無天了！」

千兮說什麼也不捧，他不傻，這樣捧著多難受啊！不過下一秒就付出了代價，顧陌寒拉了他的手，用紅木使勁打著，十指連心，天知道有多疼，紅木是實心的，沒打幾下，千兮的手便又紅又紫，疼的鑽心。

「嘶…啊…疼…您別…別打了，我…我捧！」小孩子想抽回手，卻是絲毫使不上力。

奈何顧陌寒也來了脾氣道「疼是吧，很好，還知道疼！為父也不用你捧著了，為父只管打！」

「啊…疼…疼…」孩子一直嚷疼。

雲楓在外聽的頭皮發麻，心內嘆道「可憐的小主子…」

「您換隻手…換隻手吧！」千兮也沒指望顧陌寒放過他了，央求了顧陌寒換隻手打。

顧陌寒手下不停，涼涼道「不急，兩隻手慢慢來，爹爹得給你打均勻不是！」

千兮嚇到了，好漢還不吃眼前虧了，趕緊認錯，乖的連自稱也改了「孩兒知道錯了…孩兒都招，孩兒還要拿劍的！」

顧陌寒這回停手了，冷眼瞧著跪著捧了手的孩子，把紅木遞給他道：「捧著！」

看著紅腫的手又看看冷峻的顧陌寒，接過紅木，紅木一碰到挨了打的手便一陣陣疼，委屈的跪直了身子高舉紅木過頭，不消一會便滿臉是汗。

顧陌寒倒也沒太為難他當即就開始問話「你知道你拿的是什麼東西嗎？」

「孩兒不知道，孩兒還沒有打開。」

千兮答的乖巧，顧陌寒卻是怒火攻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拿他做什麼！這是兵符，可以調動一方軍隊！你拿了沒用，卻是可以讓他全族喪命！」

千兮一驚知道自己上當了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紅木就又被憤怒中的顧陌寒拿走。

「趴下！」顧陌寒怒斥。

「爹…爹爹要幹什麼…」孩子預感趴下准沒好事，剛剛才吃了苦頭，現在是又驚又懼。

「還敢問我幹什麼！趴下！」顧陌寒揚了戒尺就要打，千兮慌的忙靠著床就趴下了，眼睛緊閉，模樣甚是可憐。

「褲子褪了！」本來才見面顧陌寒不想打孩子的，只是這孩子如今看來不吃點苦頭是不知道事態嚴重的。

「爹爹--」小孩子懵了，

「爹爹的話從來不說第二遍，你如果不想聽就走。」顧陌寒這話說其實是有點過了，畢竟才剛剛相認，小孩子又還小。

千兮小臉一白，這是說自己不聽話就不要自己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父親，千兮被這想法激的淚眼汪汪。

抽抽搭搭的脫褲子，顧陌寒見孩子害怕的哭了，心內一抽差點丟了戒尺，不過還好把持住了自己，隨後便又恨了心腸，啪啪兩下抽了上去。

孩子被抽的一顫，光屁股挨打自然是很疼的，不過孩子忍住了沒發聲，被剝了褲子挨打就已經夠羞恥了，若再叫出聲來就更羞恥了，所以死命咬緊牙關。

尺子著肉的聲音清脆，顧陌寒手勁大，尺子一下去就深深陷入肉里，每一下小孩子都要悶哼一聲。

幾下過後就算顧陌寒刻意放水也讓千兮覺得疼痛難耐，疼的有些喘不過氣。

又一尺子下來，顧陌寒沒控制好力道，一尺子抽的千兮疼的冷汗直冒，已經顧不得羞恥了嗷的一聲慘叫后雙手連忙伸到後面護住後面。

顧陌寒拂掉那隻小手，知道孩子疼的緊了，於是邊打邊說道「那盒子的主人應是雁國的將軍，在我國境內被偷兵符，若是引起戰亂豈是你能承擔的！」

「啊…孩兒是…是大意…啊…還…會…還回去的…」千兮每說一句話都覺得特別吃力。

顧陌寒見千兮實在是疼的難受，一副小身子抖的厲害，白凈的小臉皺成一團，突然感覺一種情愫湧入心臟揪的心驀然的疼痛，顧陌寒心疼了，於是放下尺子對千兮道「起來吧，知道錯就好！」

千兮虛弱的趴在床邊連起來的勁都沒有了，只身子一顫一顫的。

「這次為父就不重責你了，你過會把東西給人家還回去，還有下次再看見你這般殺人，為父定不會這樣就放過你！聽見沒有！」顧陌寒語氣嚴厲不容抗拒。

千兮還沒緩過來喘著粗氣道「是，祈兒再不會了。」

彎腰抱起千兮，感覺到千兮身子的顫抖，顧陌寒突然就後悔剛剛打他了，這孩子這麼多年不在爹娘身邊，也沒人教他，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第一次見面就是打他，闔了雙眼暗想道，漪絡，你是不是也在怪我的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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