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凡吾所以來

第8章 凡吾所以來

第二天早晨,南峭換上娘親連夜改好的武服,背上五斗弓前往族學。

昨天答應教他射箭的先生已經站在族學外等他,見他按時報到,滿意的點點頭,領著他前往教室:「戊班前日剛下山見習,你暫時在丁班就學。」

族學按年齡,分為甲乙丙丁戊五個班,丁班是十二歲班,戊班是十三歲班。

因十三歲畢業之後就可以下山歷練,唯恐族中年青人下山後受騙,因此族學經常安排他們下山見世面,跟著在山下工作的長輩跑跑腿什麼的,因此南峭只能跟十二歲的丁班一起上課。

頂著少年少女們好奇的目光,南峭慢慢走到最後一排的空位坐下,心中羨慕著戊班的生活。他也好想下山見習,可惜巫祝輕易不能下山,他還得拉得動七斗弓再說。

今天的第一課是文課,進來的先生是一名寬袍廣袖,頭髮花白的族伯。所有孩童起立,合攏雙手,躬身,規規矩矩的叫:「見過柏先生。」

這名授課先生名為南柏,因此學生們要稱他為柏先生——誰叫這裡是南家寨,所有人都姓南,沒法叫南先生。

柏先生臉上帶笑,合攏雙手回禮,雙方一同坐下,授課才開始。

「昨日,我們聽到了一個擊掌為誓,約法三章的故事。」柏先生問道:「還有誰沒聽過嗎?」

學生們紛紛搖頭,南家寨娛樂極少,難得出個新故事,立即風糜全寨,大家都聽過。

「哦?那你們可知,那是我南家祖先的故事。」

「咦?」學生們震驚了,紛紛好奇道:「柏先生,是哪位祖先?」

柏先生笑而不語,任由學生們著急,看向最後面以手捂臉的南峭:「這故事是由南巫傳下,峭兒最清楚,不如峭兒上來,再為大家說一次?」

學生們的視線紛紛轉向南峭,目光滿含期待。

「是南巫傳下的,難怪。」

「小巫祝再為我們說一次吧!」

老巫祝德高望眾,一聽是他傳下來的故事,學生們自然相信其真實性,也相信這是和祖先有關的故事。畢竟巫祝管宗祀嘛!

南峭無奈,只得又上台講一次高祖劉邦「約法三章」的故事。

「古時候,有一位大人……」

「咳嗯,咳嗯!」柏先生咳了咳,提醒南峭。

「……」南峭默默在心裡對高祖說了聲抱歉,重新開始:「古時候,南氏有一名祖先南梓,得封邑關中秋鄴,秋鄴乃亂地,盜匪四起,民不潦生……」

原本「約法三章」這故事就很吸引人,如今知道他是祖先的故事,眾學生都覺得與有榮焉。

待南峭說完這故事,柏先生上台,問學生們:「你們可知南梓是誰?」

眾學生搖頭。

「南梓是我南氏第四代嫡系子孫,曾官拜奉常,得封邑秋鄴。」柏先生徐徐向學生科普:「秋鄴乃我大魏腹地,當年多方勢力在此角逐……」

利用「約法三章」的故事,柏先生趁機科普了一下南氏曾經的輝煌和祖先的榮譽。過去從來不愛聽這些舊事的學生們,這次聽得極為認真。末了,還有學生問:「先生,現在的秋鄴呢?」

柏先生搖頭嘆息:「現在的秋鄴已落入敵手,成了屈引氏的封地。」

學生們聞言,立即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他們以前只知道祖先是大官,百年前打了敗仗,被迫逃到山裡。因為現在不算過得很苦,他們也不貪慕榮華富貴,並沒有具體仇恨的實感。

現在有了,祖先南梓辛辛苦苦打下的秋鄴和擁護他的父老被搶走了!

想到這裡就覺得很生氣。

「柏先生,我們一定要把秋鄴搶回來!」

柏先生撫著鬍鬚,樂呵呵的點頭:「自然,因此你們現在更需要好好努力。」

學生們紛紛應諾,上課時再也不開小差,前所未有的專註。等到了武課時,更是鬥志仰揚。

丁班的學生們現在都已經能拉起七斗弓,因為經常上山狩獵,非常擅於邊移動邊射箭。區區箭場上的靶子,真是閉著一隻眼都能射中靶心。不過為了搶回秋鄴,他們仍舊很努力練習連發箭。

而南峭嘛,正躲在角落裡,努力拉開五斗弓。

這時代說的拉開弓,可不是把弓弦拉開那麼簡單,是要求拉弓后,能射中靶心才算。

嬌生慣養的南峭,現在可是連弓弦都拉不開的水平。

教武的塗先生站在南峭身旁,沉聲道:「雙臂平舉,高度與眼睛平行,肩膀放鬆,好,慢慢拉弓,手不要晃……」

儘管乖乖聽話,姿勢到位,但南峭力氣不夠,只是把弓拉開到一半就不行了。

這時代沒有滑輪弓,拉弓完全靠的是死力,非常難拉。不過南家寨小孩從懂事起就玩弓,待入族學時,基本都能隨意開弓,也就箭法需要教導,塗先生還沒碰到過連弓弦都拉不開的情況。

「看來,在拉弓之前,你需要先練力氣。」

隨後,塗先生扔給南峭兩個木桶,讓他平舉著練習臂力。

南峭默,恍惚有種少林寺的感覺。不過他是真心想學射箭,就算丟臉也乖乖提著。

除了族學重新宣傳祖先南梓「擊掌為誓,約法三章」的故事外,今日一早,幾位宗老便敲鐘召集寨中的婦老集合,向他們普及祖先南梓的光榮事迹。同時,幾份族學先生親自編寫的竹簡,也由幾個年青人帶下山,交給山下的南氏族人。

南家寨位於靖南縣外的槐山上,寨中有一位老人在靖南縣開了間茶館,後來那茶館便慢慢成為下山族人的落腳地。

這次幾個年青族人奉命下山,自然也先在那茶館落腳。茶館的老闆,被稱為十七叔的老族人招待他們后,擔憂道:「怎麼突然一起下山,可是寨中出了事情?」

除了戊班下山見習時外,寨中很少一次派下多個年青人。而戊班前兩天才剛走,是以十七叔如此問。

這群年輕人中,領頭的是族長的兒子南裕。他本來不用做跑腿的工作,但實在很想跟別人分享和討論祖先的故事,於是請命下山。

見十七叔問,南裕神秘兮兮的將懷中的竹簡遞給他:「十七叔,給你看一個好東西,這是南巫傳下來的。」

現在的南峭還沒資格被稱為南巫,南巫仍舊指的是德高望眾的老巫祝。十七叔聞言,立即謹慎的接過竹簡,小心翼翼打開。

十七叔在山下營生多年,見慣了各種惡事,也曾受過欺壓,要不是寨中年青人相護,只怕這茶館都要被人搶去。因此對於這故事中所立的約法三章,感觸最深。

「……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及盜抵罪……」十七叔聲音顫抖:「凡吾所以來,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

南裕等人面面相覷,不懂十七叔為何如此激動。

十七叔放下竹簡,抹了抹濕潤的眼睛,道:「我年少時隨兄長下山,正遇澎城內亂,軍士及盜匪趁火打劫,平民死傷無數,兄長為保護我也……我從此戰戰兢兢,不敢遠離南家寨,即便在靖南縣,也時時覺得心中不安。蓋因我從未聽過一任長官告訴我:凡吾所以來,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

我之所以來到這裡,是來為你們除害,不是來侵略你們的,請不要害怕。

「若有上官願承諾這句話,我又何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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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裝男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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