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約法三章
於是南峭轉了個彎，給豚兒說起約法三章的故事，只不過在其中加了個擊掌為誓的動作，哄得豚兒瞪大眼，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激動的說：「大兄，我們再來一次。」
南峭笑道：「這可不行，大丈夫重諾千金，誓言不可輕許。」他見豚兒興緻勃勃，怕他把誓言當好玩，叮囑道：「豚兒也是，將來若非生死關頭，不可輕易與人為誓。」
「大哥就輕易立誓了。」豚兒反駁。
「呃……」南峭無奈哄道：「因為我是兄長，立下的是保護你的誓言，並非隨意立誓。就像爹娘承諾要保護你一樣，你覺得他們是隨便說的嗎？」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休息夠了吧，我們回去了。」
南峭主動提起裝滿玄駒的籃子，豚兒照舊在前面跑跑跳跳，剛洗乾淨的腳板不一會又髒了。
豚兒雖然把自己弄得有些臟，但山裏的孩子每天滾泥里都不稀奇，寨子中的人也見慣了。但是南峭不同，他是老巫祝的孫子，下任小巫祝，向來都是香噴噴白凈凈的，寨中人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狼狽不堪的模樣，瞬間轟動了。
「峭兒，發生何事，在山中遇上野獸了？」衣服髒了還好說，但看他袍角都被撕開的模樣，寨中以為他遇上野獸，當下就有幾人緊了緊背上的短弓上前詢問。
「沒有，只是陪豚兒上山抓玄駒，衣服弄髒而已。」
在南峭解釋時，南真和南朋急急跑來，一看他的模樣，南真臉上蒼白：「峭兒，豚兒，遇上野獸了？受傷了嗎？」
南峭不得不又解釋一遍，一聽是豚兒帶他進山，害他弄成這副模樣，南朋立即瞪向豚兒，作勢欲打：「你這皮小子，怎能帶大兄去那種地方。」
南峭趕緊攔住他：「朋叔，是我自己要去的，你別怪豚兒，不過一件衣服臟掉罷了，我玩得很開心。看，我們還抓了玄駒。」
見他這麼說，南朋才放下心，接過南峭的籃子，吶吶道：「峭兒，你下次上山要先跟我們說一聲，山中危險，得有個人陪着才行。」
南峭身份特殊，若出什麼事，豚兒在寨中就呆不下去了。
南峭聽懂他的顧慮，無奈的笑笑，倒不介意南朋維護豚兒的心思：「我知道了，朋叔，以後上山會注意的。」
寨中的閑事傳得快，連老族長都驚動了，派人過來詢問，得到南峭無事的回復后，返回稟告。
南朋見事情有鬧大的跡像，瞪向豚兒：「走，回家再教訓你。」
豚兒梗著脖子，一點不怕：「我和大兄擊掌為誓，大兄說不會讓你們罵我的！」
「擊掌為誓？」南朋不解的看向南峭。
南峭解釋道：「我答應過豚兒，不會讓他受責罵，若鵬叔和娘親執意要罵他，便是我的錯了，還請朋叔手下留情。」
「這……」儘管不懂何為擊掌為誓，既然南峭這麼請求，他們也不好再教訓豚兒。
本身來說，他們也不是要罵豚兒，只是擔心南峭在山中遇險，豚兒會被族規懲罰的。
南峭返家換了身衣服，又去娘親家看望豚兒。院子中，娘親正打開裝着玄駒的籃子，將整個籃子放進一個木桶中。見南峭進來，笑道：「峭兒來了，我正在處理玄駒，要看嗎？」
「好啊，娘親，豚兒呢？」
「找他的夥伴野去了。」
「娘親，你沒罵他吧？」
南真見南峭維護弟弟，心中歡喜，笑道：「我倒想罵，他老說與阿兄擊掌為誓了，我不能罵他，我還能怎樣？擊掌為誓是什麼？」
「呃，就是承諾的意思，具體讓豚兒跟你說吧！」
正說話間，南朋端著一個陶鍋出來，鍋中冒着煙，裏邊是燒開的沸水。他對南峭打了聲招呼，將沸水倒進木桶中，噗啦一聲，桶中立即漂起密密麻麻的黑色浮屍。
南真用瓢把這些玄駒舀進陶盆中，手指搌了搌，滿意道：「這些玄駒長得真好，黑亮飽滿，等碾碎了和大豆熬煮出來的味道必定又咸又香。峭兒你等幾天，這些玄駒熬好了全部給你。」
南峭強笑：「謝謝娘親……」
不敢再看那些死得凄慘的螞蟻，南峭告辭離開。
不用祭祀的時候，巫祝是很閑的，也不用上族學，因為巫祝學的東西不一樣。也因此，南峭現在真可謂無所是事。
他在寨中閑逛了一會，發現除了老人和帶孩子的婦人，沒有人是閑着的，所有人都在為生活忙碌，襯得南峭特別遊手好閒。
他摸摸鼻子，轉向後山的族學。
南家寨雖是個山寨，族學卻建得極好，除了教室外，還專門設有射場和武場。因為祖先們曾是部隊精英，所建的武場與軍隊無異，又有完整的軍伍訓練法，南家寨孩童的武藝教學，其實完全是軍隊訓練。
相比起來，文科就比較糟糕了。原本只有南家貴族一系才識字，他們或許學識淵博，卻不適合教學。於是文字教得亂七八糟，一代代傳來下，後代們越發不愛讀書，弄到現在，後輩們能識字外加讀幾篇文章就算合格了。
就這樣，據說在外面都能誇文武雙全，也因此，很多年輕人也就滿足於認幾篇文章的水平了。
南峭來族學只是好奇古代的教學方式，沒想到卻在族學外看到豚兒。豚兒還未到上學的年齡，卻喜歡來族學玩。他今天從大兄口中聽到一個從沒聽過的，很了不起的「擊掌為誓，約法三章」的故事，此時坐在武場旁，大聲向夥伴們吹噓著。
「……那位大人命人召來父老，曰：父老苦苛法久矣！吾與諸候約，先入關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說到此處，豚兒跳上台階，高高仰起頭，大聲道：「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及盜抵罪！余悉除去苛法，諸吏民皆案者如故。凡吾所以來，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吾在此擊掌為誓。父老皆擁護，得天下矣。」
這時代文化匱乏，連狐精報恩的故事都沒有過，更別提這種爭天下的故事。孩童們日常聽到的，頂多是某位遊俠懲罰壞蛋的傳聞，那就已經讓他們心生嚮往。此時第一次知道原來除了打倒壞蛋外，還有另一種懲惡揚善的故事。
有幾個少年逃課在武場玩，乍然聽到這故事，想像著有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與父老們約法三章，廢除苛法，得父老擁護，最後爭得天下的情景，只覺熱血沸騰。
這真的比區區一兩個遊俠拳打惡霸要精彩多了。
「擊掌為誓，約法三章，吾輩當效仿之！」有少年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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