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缺人缺糧

在南顥等人前往思賢鄉而來時，已經接到命令的李鄉老和村民們正在新吏員王擴的帶領下恭恭敬敬等在村口。

他們已經等了許久，南顥未到，他們也只能安靜的繼續等著。

李鄉老的兒子李簡心中不滿，小聲問：「父親，那顥君子怕是不來了吧，就我們這種小地方，他們那樣的貴人怎麼可能會來。」

李鄉老淡然道：「既然是這麼說了，我們等著就是。」

「哼，來了也是大吃大喝。」李簡冷哼：「不過反正糧食都讓那幫明軍搶走了，他們來也只有餓肚子。」李簡說到此處，頗有些幸災樂禍，又咬牙切齒：「餓死才好，一幫屍餐素位的蛀蟲。」

「噤聲！」李鄉老低聲喝斥兒子，見前方的王擴沒有注意到，方道：「我聽說那位顥君子當初與鄭氏打仗時，對百姓秋毫無犯，當是位仁主。而且前一段還傳祭祀時有金箭佑他，說不定是位有大造化的神異之人。」

雖是讀書人，李鄉老同時也很信鬼神，比如某人出生時天顯異象，將來成就非凡之類的，特別信。

他兒子李簡卻完全不信，嗤子以鼻：「裝神弄鬼罷了。」

李鄉老踹他一腳：「閉嘴，不管你心裏怎麼想，明面上給我放恭敬了。」

父子倆這邊小聲聊著，旁邊的村民也等得又累又餓了，不安的問李鄉老：「鄉老，您說那位顥君子來我們思賢鄉幹什麼？」

「不會是來徵稅的吧？」有人驚恐道。

「不能吧，我們可什麼都沒了。」

「鄉老，您可一定要幫我們說話啊！」

李鄉老嘆了口氣，如果他還是鄉老的話，或許能說得上話。但顥君子恐怕未必肯再讓他當鄉老，鄉老非官職，乃鄉民們推選出來的德高望重的長輩，但有時也會由上官任命。

思賢鄉原本是鄭氏之地，後來又變成明氏之地，現在又轉到南氏之下，南氏為了方便掌控此地，應該會換一個鄉老才對，又哪裏還有他說話的機會。

王擴聽到身後的騷動，沉聲道：「噤聲！」

鄉民們立即噤聲，不一會，就見村口的路上，兩列手持長矛的士兵齊步行走，在他們身後是數輛轔轔的高大馬車，馬車上旌旗招展，大大的南字飄揚。

王擴和周圍的士兵立即齊齊跪下，口中叫着：「恭迎顥君子！」

鄉民們不敢細看，趕緊跟着跪下拜道：「恭迎顥君子！」

南顥和南峭從遠遠看到鄉民時便開始打量，見他們除了衣衫破舊些，精神面貌還好，對自己等人帶着畏懼，但並未惶恐，更無絕望。當然，因為缺衣少食，所以大都面黃飢瘦的模樣，但只要吃飽喝足，他們馬上就能恢復勞動。

南峭大大鬆了口氣，他不想再看到那些絕望的目光了，尤其在自己幫不上忙的時候，會讓他有深深的無力感。

「無需跪拜，起來吧！」南顥和南峭一同走下馬車，讓王擴和眾鄉民起來，他來之前已經知道這邊的情況，目光掃向鄉民們，問道：「哪位是李書李鄉老？」

李鄉老越眾而出，恭身道：「老朽正是李書。」

顥君子就算要立威，也頂多撤掉他鄉老之職，總不至於殺了他，是以李書並不怕他。

與他所料相反，只見顥君子與他身邊那位漂亮公子一齊合攏雙手，竟對他恭身行了個拜禮。他們身後的幾個年輕大人愣了愣，也齊齊恭身拜他。

這一下反而把李書嚇得夠嗆，忙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他上前想扶起顥君子，卻又不敢直接碰得，慌得手在空中亂舞：「顥君子怎能給我這鄉野之人行禮。」

別說南顥這種上大夫卿族了，就是小小的吏員，也沒有對庶民行禮的。

南顥和南峭兩人是真心想感謝李鄉老，就算思賢鄉不在南氏名下，沖着李鄉老救了那麼多鄉民，他們也是要拜他的。兩人身後的南菁等人也是如此想法，他們在外面若碰到李鄉老這類老人，也必要去拜見的，只是沒想到南顥也如此行事，這令他們對南顥更感親切。

南顥起身，誠心道：「這是應當的，李鄉老救了思賢鄉鄉民，也是救了我南氏子民，不拜不足以表達顥之謝意。」

李書吶吶不成言，他救鄉民是出於鄉親之情，也是為自保，其實和南顥完全沒關係，南顥卻因此謝他，令他不知所措。

「此事今後萬萬不可，以顥君子的身份拜謝庶民有失禮儀，容易受人指摘。」

最後，李書如此規勸道。

他雖心中感動，但顥君子的行為是極度失禮的，說得輕點是丟了士族的臉，說得嚴重便是不知尊卑，李書不想顥君子被人如此指控。

思賢鄉的鄉民們不明白怎麼回事，但看這些大人的態度，不像要徵稅的樣子，終於讓他們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意。

南顥來的時候順便帶了幾車粟米來，當下讓人卸了一車給思賢鄉的村民，仍舊採取按勞分配的方式，隨後趁著煮粥的間隙與李鄉老聊了些話。李鄉老雖讀過書，但他的庶民身份使他不能為官，也找不到門路，直至老了才得了個鄉老的職位。南顥無法確定李鄉老究竟是不是大賢，但至少處理文書之類的肯定沒問題。他現在缺人缺得要死，這時代讀書人實在太少了，加上鄭氏戰亂，能跑的都跑了，現在原溪城還有很多職位是空的。

安排好思賢鄉的事，又邀請李鄉老到原溪城工作，南顥乘上馬車繼續往下一個地方。南峭注意到南顥邀請李鄉老的行為，疑惑的問：「皓皓，你現在很缺人嗎？」

「是啊，小吏還好說，我缺的是能負責各部的主官。能坐上這些位置的人，身份必須是士族以上，否則我會遭到彈劾，我目前還找不到有能力身份又足夠的人。」

南顥一瞬間想到了柏先生，柏先生曾經是豪強家族的客卿，學問高，見識廣，又是南顥族人，身份足夠，想來其他士族也無處指摘。當然，其他南家寨族人應該也很厲害，不過南梢熟悉的也只有柏先生等寨中人。

「你可以考慮南家寨中人啊！教我的柏先生就很厲害。」

南顥看了看身後的南菁等人，點頭：「他們確實很不錯，我正打算讓他們當軍中主將。」

南菁等人能文能武，是超級優秀的軍官料子，他對他們非常滿意。不過也因為這批來的南家寨人都是武者，南顥對南家寨的印象就是一幫獵戶身份的武人。

南峭搖頭：「不是的，柏先生是讀書人，還有其他叔伯們，也有很多讀書人，很厲害的……」南峭遲疑一下：「應該。」

南顥摸摸他的頭：「那見到他們再安排吧！」

跟屈引氏和張氏交換的兩鄉同樣被劫掠一空，南顥給鄉民們留下粟米，又說了些安撫的話，總算讓鄉民們安定下來，也很快接受他這位並不殘暴的新主公。

但是南顥並不高興，返程時一路面色凝重。南峭知道他在煩惱什麼，問：「光這樣給糧食不夠，在粟米成熟前，只怕原溪城養不了那麼多人。」

原溪城百廢待興，鄭宮留下的糧食不多，養軍隊的開銷很多，再加上幾個鄉的鄉民，糧食根本不夠。幾大卿族雖然跟他們交換了土地，但顯然也不安好心。

「我也知道，只是購買糧食需要太多錢。峭兒，你能儘快造紙嗎？我們需要錢去買糧食。」

南峭點頭：「我盡量。」

「你說，我們要不要借高楓的名義從羅林縣那裏運些糧食過來。」南顥又問。

南峭有些心動，又搖頭：「我怕這麼做會讓官吏有借口徵稅，到時又要造成民不潦生的局面了。」

「說的也是……」南顥嘆氣：「看來只能花錢去外地買糧了。」

「不需如此。」突然有人-大聲介面，只聞其聲不見人影，馬車立即停下，士兵們收縮防衛，南顥拔劍，將南峭護在身後，南菁等人更是紛紛拉起弓弦。

沙沙聲起，樹從後走出一人。

他年約四十，身穿深藍色長袍，溫文儒雅，他似乎沒將士兵們的長矛放在眼裏，撫須對南顥笑道：「顥君子若想要糧的話，在下倒是有個好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