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回 宅斗(下)

13第十三回 宅斗(下)

第十三回宅斗(下)

卻說秦衷聽到黃奶奶的兒子縱著老婆給老媽沒臉,忍不住有些氣憤,當下罵道:「那婦人可惡!真真不守婦道!」又問道,「這原是爺們的事,奶娘的兒子還能真這麼軟弱不成?」

明珠道:「哪裡又知道,黃奶奶是沒臉多說的,我聽她那意思似乎是吵了幾場,她兒子誰也不幫不勸的。」

秦衷便氣笑了:「自古天子以孝治國,天下還能有這樣的兒子?」

明珠不說話了。一時又道:「這卻是小事,不過老爺一句話罷了。」

秦衷看了她一眼,笑道:「這我知道,只是我沒那個度量放過那什麼榮國府。你去跟奶娘說,她兒子會替她擺弄,什麼心也別擔的,好好在這裡玩幾日罷了。」

明珠忙道:「那起子奸奴縱然可惡,大爺倒不必得罪親戚,輕輕放過也就罷了。」

秦衷道:「你放心。」便不再多說了。

待至未時后,秦老爹才回了家,秦衷無奈的給他磕了頭,安慰自己就當那是他遠房爺爺。

秦業端坐著受了禮,仔細打量了他,見他模樣氣質愈發不俗,滿意的訓誡了幾句,也拿了幾樣頑器賞他,又道:「雖你姐姐今日沒來,你卻要去給她請安才是。」

這正合了秦衷心思了,他便笑道:「明兒我就去。恰有件事要回父親,卻只怕父親說我輕狂。」

秦業知道他今年漸漸懂事起來,這樣一說必不是什麼小事,拈鬚喝道:「蠢物,說就是,哪來的吞吞吐吐!」

秦衷上前一步拱手道:「昨日我奶娘來了,難為她想著我,就留了夜宿,這父親原是知道的。只是今兒明珠卻說她家裡出了些事故……」

如此這般將榮國府那等惡奴行事說了去,又對秦業鬼扯道:「這事原本不過父親一句話的事,只是我想著這事既生出了,又偏偏叫我得知,必然冥冥之中自有啟悟,更奇妙的是叫孩兒在心裡恍惚抓住了一絲……卻是來求父親把這事交我處置,只怕後來還有我的緣故。」

秦業聽他攀扯鬼神,要不信又恐哪裡不敬了舉頭三尺之上,瞪著眼道:「你又知道了什麼?那不過小事一樁,何曾叫你扯出這些話來?」

秦衷笑道:「我也說不清楚。只是父親想,這原是小事,正好歷練孩兒一回不是?孩兒是男兒,將來總要頂門立戶的。」

這句話大大的取悅了秦老爹,他本已是將近古稀之年,政務上總有精力不足之感,緣何又不肯致仕?只不過他深知世情總是人走茶涼,今他若退下來了,誰又會認得什麼前郎中?兒子以後科舉之路、為官之路,又如何好走?

可是,今天秦衷的這一句話,又不禁叫他又喜又驚,喜得是兒子有上進之心,管他什麼人物,有志氣才是好的,不然哪怕起步再好,也沒什麼前程,比方那榮寧兩府的老爺們;驚的卻是兒子稚齡有才心氣又高,一慣孤傲的,恐怕日後太過恃才傲物,不肯安分。

一時心內百樣結腸,秦業只不肯說,暗思一回,想著索性看看秦衷的處事,便允了他。

秦衷大為得興,陪秦老爹吃過晚飯後,難得大大得奉承了他一番。

秦業雖仍是竭力擺出嚴父的模樣,鬍子卻早翹得老高!且喝罵了他一頓,攆去讀書。

秦衷哪裡肯老實去讀書,蹦跳著下了青石台階,揪了太湖石旁的芭蕉葉子呼扇著玩兒。恰見了瑞珠當前,身後跟著兩個眼生的老婆子從他院里走過來,便跳上前拿葉擋路,口中喝道:「呔!來者何人!」

那老婆子們冷不防被唬了一跳,一個腳不穩往前一伏、另一個被她拽住了袖子也往地上趴了,「咕咚」兩聲跌作一團,二人呼痛不已,抬頭看來卻是個相貌俊俏的年輕公子,都紛紛愕然驚疑。

秦衷本是頑劣性子上來惡作劇一回,哪知卻把她們嚇成這樣,不由「撲哧」笑了起來,手上的葉子也隨意丟了。

瑞珠連忙回身扶那兩個婆子,道:「了不得!嬸子們可跌重了?全賴我們舅爺淘氣,回頭稟給秦老爺聽,打一頓倒解氣。」

秦衷也上前笑道:「小子失禮,對不住兩位老人家了。」

那二人忙道:「不敢不敢,是我們腳滑了,並沒有跌到。」

秦衷便轉頭問瑞珠:「你們來作什麼?」

瑞珠道:「這是奶奶打發來接我的兩位嬸子,我卻是要去尋老爺和大爺作別。」

秦衷笑道:「那不留你了,我給你們奶奶的東西你別忘了拿,另替我給府上老爺太太問好。」

說著看了那兩個婆子一眼,微微一笑又道:「今兒我卻有了大不是,竟得罪了兩位老人家,真是該打。你去跟明珠要兩個荷包,好歹買碗壓驚酒。」

二人連忙謝賞,一時散了,也不知後面有何事故。

秦衷見天還亮得很,往花園子里頑了一回,才回的院子。明珠迎上來替他沐手換衣,笑問:「今兒大好日子怎麼哪裡不自在了?」

秦衷「嗤」的笑了,道:「什麼不自在?我不過淘氣一回也不成?瑞珠跟你說什麼了?」

明珠道:「還有什麼,說你好大的頑性,唬著了寧府那兩個婆子。」

秦衷轉身往小竹椅上一坐,捧著茶飲了一口,道:「你別打趣我了。我說的卻不是那個,你們姑爺的兩個丫頭如今怎麼了?」

明珠道:「什麼丫頭?」

秦衷道:「上回我在曉風居里歇晌覺,半夢半醒的在碧紗櫥聽了兩句什麼張狂的丫頭,後來我怕姐姐吃虧,細打聽了,果然他們家裡的規矩是爺們成親前要先放兩個屋裡人的。瑞珠來了這一天,她雖不大愛說話,你卻一定要問的可是?」

明珠握了臉,羞笑道:「大爺可真是,我們女孩兒的話你也要聽?」

秦衷臉上裝出茫然不解的樣子來,問:「怎麼又是女孩兒的話了?」

明珠無奈,只好將瑞珠跟她說的緣故一一稟告給了他。

原來那日寶珠回去后,果然沒幾日那兩個叫水綠、湘紅的丫頭又為爭茶水跟她鬧了起來,寶珠本要氣炸了的也硬生生忍了下來,正巧此時賈蓉與可卿都在屋裡,寶珠便哭著跑到他們跟前告狀。

賈蓉聽到她們如此輕狂不守己,又因在可卿面前的,便十分不自在,一疊聲的要拿人來掌嘴。這卻叫可卿攔了,又罵了寶珠不安分,冤屈了水綠、湘紅,反叫她去陪不是。

寶珠不肯依,雖哭得梨花帶雨,卻字字清楚,將她們做的樁樁件件之事捅個乾淨,又言她們因仗著奶奶慈悲愈發不將奶奶看在眼裡,連奶奶的茶水也敢爭。又說她們一貫貧嘴爛舌,連方才還說了句該打該殺的話:「哪怕今兒大爺在這,一慣也只有疼我們的,寶珠姑娘跟著奶奶也不知作興什麼,趁早夾了你的□嘴離了這裡罷!」

賈蓉聽了,登時氣得要殺人似的,恨不能活吃了那兩個讓他在嬌妻面前沒臉的賤蹄子,又恨往日全沒發現她們這樣的面目。正不知怎麼發作,卻聽秦可卿叫瑞珠上去掌寶珠的嘴,罵她胡扯,又向賈蓉說了平日水綠、湘紅十分殷勤伺候的模樣,斷不會有此等誅心的話。

賈蓉此時哪裡還能聽?反倒說可卿太過仁厚,被那兩個兩面三刀的賤蹄子拿甜言蜜語哄了,只一個勁的要攆了她們出府。

水綠、湘紅兩人正是尤氏挑的家生子,尤氏無子,一心要討好繼子,自然只有往絕色里挑的,只是任是何等貌美的女子在秦氏跟前也不過是個提鞋的,賈蓉一慣的貪花心腸,此時正和可卿如膠似漆,又哪裡將舊人放在眼裡?如今不過還剩少年時的兩分情義尚未消磨罷了。今日之事一出,只怕不止情義磨光了,還又添了許多厭惡。

秦可卿哪裡肯由他胡來,又向他道那是太太給的丫頭,斷不能因著寶珠的兩句瞎話就攆走的緣故,又逼問寶珠如何要攪出這事,定是因私仇才鬧成這樣。

她見寶珠只顧哭著磕頭,又難免心疼,便叫瑞珠來說。瑞珠也乖覺,將以往種種事都往好了說了,誰也不偏不倚的模樣。

秦可卿聽了不信,只說瑞珠偏幫寶珠,又叫旁的丫頭來說,那些丫頭一向嫉妒水、湘二人,也不大喜歡爆脾氣的寶珠,便沒什麼顧忌,你一句我一句的將她們的惡處都說了。

賈蓉這時回復過來,卻下不來面子,仍道水、湘可惡,必要攆的。

秦可卿拗不過他,便說三人各要敲打,一人關上兩天不給飯吃。

賈蓉不依,倒不好不給嬌妻臉面,便不再要攆,卻定要罰水、湘二人兩個月的月錢,一個三十板子。

秦可卿又好歹勸改了十板略施小懲,也就罷了。

明面上第三日秦可卿待水、湘解了禁便叫來語重心長的訓斥了一回,讓寶珠與她們互相陪禮,又安撫二女,賞了幾樣釵環。實際上私底下卻賞了寶珠外頭的父母十來畝田地,許諾將來讓她父母自行聘嫁,這不是為了寶珠戰勝了水、湘,而是因為寶珠的忠心。

至於水綠、湘紅?賈蓉是從此厭了她們的,沒了男主人的寵愛,只能老老實實的奉承女主人生活了。而她們沒了威脅,秦可卿樂得做好人,給她們體面,讓她們佔了兩個通房的位置,待到日後資歷上來,又是兩個姨娘的位置。

秦衷聽到此處,不由拍桌哈哈大笑起來,問道:「那兩個丫頭真說了那些蠢話?」

明珠微微一笑,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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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夢紅樓之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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