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番外】遇見你，並不是意外3
明樓不知不覺開始注意何曰的舉動，對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是個勢在必得的人，但是無法確認自己心意時，便按捺住如往常一樣不動聲色。
汪曼春喜歡在翠綺絲西餐廳里吃甜點，明樓走進去時，留聲機里放著拉威爾的《茨岡狂想曲》，他皺起眉頭說：「餐廳里放這支曲子，不合時宜。」
汪曼春伏在餐桌上笑著說：「是我讓服務生放的。來南京時帶了個箱子，裡面裝得除了衣服就是這張唱片，叔父好不容易從洋人那裡幫我弄到的，我喜歡。」
明樓聽了一會兒，道：「曲子輝煌華麗又活潑輕俏，的確很適合你，只是不合餐廳的氣氛。」
汪曼春把頭抬起來臉上帶著驕矜的傲氣，「管它適不適宜，我就是喜歡！」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純粹得很。
何曰知道明樓晚上經常出去，她問明誠大哥這麼出去做什麼，明誠總沒好氣地回她問這麼多做什麼，何曰轉念一想，便隱約記得汪曼春在南京，明樓大概就是去會她了。早早熄了燈，何曰躺在床上睡不著，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外面的燈光透進來，牆上映了無數道光影，於是她一道道地數。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何曰赤著腳跳下床，拖著睡裙跑到窗戶邊向下看，明樓脫下帽子進了家門，何曰對著樓下輕輕說了句：「大哥晚安。」
早上，明樓拿著報紙邊看邊吃油條，明誠坐到他身邊，眼睛不停瞟樓上。明樓發覺后問：「什麼事令你一直心不在焉的？」
明誠下意識地否認說沒事，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問：「大哥，日上三竿了阿香還沒起床。」
明樓繼續看報紙，不在意地說：「她一大早就起來了，說今早寺里派發平安水，她去排隊了。」
「哦。」明誠點點頭，吃完了飯，他放下碗筷說，「明台讓我幫他買幾本書，開學時用，我先出去了。」
明樓抬起頭來，「你不是回絕了他，讓他自己去買嗎？」
明誠的表情僵了一下，才答道：「那是開玩笑的。」
「別急著去買，吃完了早飯跟我去書房找些材料，我一會兒有用。」
明誠只好應下，進了書房后，他的效率不知比平時高了多少倍，彷彿多長了八隻手同時做事，不一會兒就找齊了，他匆匆穿上衣服對明樓說：「大哥，我先去買書了，不然一會兒晚了書店就要關門了！」好似在怕明樓留他，一溜煙就跑出了門。
明樓看看牆邊的落地鍾，離吃午飯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明誠剛走到門口就遇見了何曰，何曰看到明誠開心地打招呼道：「阿誠哥，要出去啊？」
「嗯……不出去！」明誠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我就來倒個垃圾。」
「垃圾呢？」何曰看他穿戴整齊，手上空空蕩蕩，疑惑問。
「已經倒好了，我們進去吧！」
於是兩人並肩往回走，明樓看到他們進門有些吃驚，問明誠道：「怎麼又回來了？」
明誠嚴肅地說：「不能滋長小少爺這種懶惰的習慣，自己的事自己做，自己的書自己買！」
=口=！明樓凌亂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隱隱領悟到明誠是對阿香有意思？於是，從此後明樓不但留意起何曰，還開始留意明誠。於是飯桌上一家人吃飯時的畫面瞬間變了畫風，明台向明鏡討要與同學出去玩的零用錢不成，就一直死盯著大姐，隨時準備獻殷勤拍馬屁；何曰發現明鏡最疼愛的就是明台，於是暗暗觀察明台都做了什麼如此討人喜歡；而明誠忍不住不時地扭頭偷看何曰，何曰察覺到他視線一回頭，明誠立刻把臉埋進飯里，明樓背後把他的這點小動作全都收進眼底，不由得心中嘆了口氣。
明誠開車送他去公司時，明樓坐在車的後座問：「阿誠，你喜歡阿香？」
「……」沉默了五秒鐘后，明誠哈哈大笑起來，「大哥，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會喜歡她，又乾瘦也不漂亮。」
「是嗎。」明樓淡淡地說。
「是啊，要說她喜歡我還差不多。」明誠僵著脖子看了眼後視鏡，他小心翼翼地問，「大哥，你覺得她喜歡我嗎？」
「我覺得……」面對明誠充滿期待的眼神，明樓收起笑，「你再不好好看前方，車就要開進池塘里了。」
「……」
明樓每天回到家裡都要督促何曰這個半文盲練字，有一回明樓問何曰：「這些日子半天在家你都有自行練習嗎？」
何曰咽了口口水，勉強點頭：「有啊。」
「那在紙上寫個字給我看看，寫不好，今晚就不給你吃飯了。」
「寫什麼字？」
「隨便你寫。」
何曰飛快地在紙上寫了「一」字，明樓笑了兩聲，「糊弄我也不給吃晚飯。」
何曰撓撓頭，提著毛筆也不知道寫什麼字，心裡哀嚎著早知道就不騙大哥自己在家練習過了，做人還是要誠實啊，於是想了想她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了個「誠」。明樓拿起紙張來端詳，眼底滿是複雜，何曰湊近問：「大哥，我寫的還行嗎？」明樓回過頭問：「這就是你選擇的？」何曰被問得莫名其妙，還是老實回答是。明樓揮揮手，示意她出去。
門被關上后，明樓拿起筆，沾了墨水，心隨筆動，一氣呵成。筆被擱下時，宣紙上躍然印上了「明香」兩字。他拿出火柴劃了一下，將兩張紙點燃，扔進了書桌邊的暖盆里。何曰一直在門口豎著耳朵聽動靜，見有煙霧從門縫下飄出，何曰大吃一驚打開門，苦著臉道：「大哥，我就算寫得再差，你也不至於氣得燒了吧。」
宣紙已經燃成灰燼，明樓的一顆心似乎塵埃落定，彷彿做了某種決定，他頓感輕鬆了許多，「寫成這樣，該罰。」
「誒，真的不給吃晚飯嗎？！」何曰抱頭恐慌。
「看在你還在長身體的年紀，就不罰這個，但死罪可免，活在難逃，就罰你寫一百個大字。」
何曰聽了表面上一臉崩潰的樣子，心裡卻在偷笑，一百個大字而已，威逼小明台利誘阿誠哥，每人寫三十多個就好了。
「別想偷懶，今晚我看著你抄。」
=口=！大哥真是猴精猴精的！何曰在現代時睡前只要一讀英文書，十分鐘內必睡著，到了這兒才知道還有個催眠的，那就是寫毛筆字，寫著寫著她就開始犯困。明樓坐在一旁專心致志地看書，忽然發覺身邊沒有了動靜，抬起頭才看到何曰伏在書案上打起了呼嚕。明樓過去，拍拍她，何曰沒醒換了個姿勢繼續睡。明樓失笑，想把她抱回她的房間，不料何曰做著夢嘴裡嘟囔著：「大哥壞，哼。」
明樓在她耳邊弟低低道：「那阿誠對你好嗎？」
何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明樓揉揉她頭髮，起身走出房間，遇到明誠時道：「我罰阿香在書房裡寫字，你去看著她。」明誠應聲去了，明樓站在庭院里，腦海中響起在翠綺絲餐廳聽到的那首歌，以及汪曼春理所當然耳朵話語：「管它適不適宜，我就是喜歡！」
他為了這個小師妹背叛了大姐不與汪家人來往的命令，卻不願辜負明誠的一腔歡喜去爭一爭何曰，對她的這份情愫里有幾分是親情幾分是愛情，真是說不清。清風徐來，樹梢的葉子輕輕晃動，明樓朗朗一笑，感情這回事，得之他幸不得他命，還要更重要的事去做，怎可糾纏在此。
此時，明誠在書房裡哄著睡得迷糊的何曰：「在這兒睡會受涼，咱們回房間里去睡。」
何曰眼睛尚未睜開來，糯糯地嘟囔道：「嗯，我們一起回房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