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海底兩萬里10

幽暗森林的海水就像靜止不動的一樣，這營造出了一種極靜的氛圍，森林偶有光亮，那是寄生在樹根上的浮游植物，它們小小的，像螢火蟲似的為這片昏暗的墓冢提供一絲光線。

許寧緊跟在卡洛斯的身後，往墓冢深處走去。她發現，越往深處走，垂下的樹根越多，「地形」越複雜，她甚至不能完全記清上一分鐘走過的路。

許寧懷疑她是在往海底深處走，因為那特屬於深海的壓抑感越來越明顯，而且光線越來越薄弱，反之，發光生物越來越多，不再局限於浮游植物，而是各種千奇百怪的發光動植物。

在這片沒有天敵的特殊海域，一切生靈都呈現出懶洋洋的「靜態」，它們悠閑而緩慢地舒展着身軀，給人一種不可言喻的美感。

心中的焦躁似乎被這裏特殊的魔力撫平，許寧甚至想閉上眼在這裏睡上一覺，然而她最終還惦記着還在發燒中的小夥伴：「卡洛斯，你想帶我去哪裏？」

一直沉默地在前面帶路的卡洛斯聽了她的話突然停了下來，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背。

「卡……」

「噓。」卡洛斯轉過身豎起手指示意她安靜，故作神秘的模樣讓許寧特別……想揍他。

卡洛斯朝她微笑了一下，還不等她反應就繞到她的身後，用雙手輕輕遮住了她的雙眼。許寧嘴角抽了抽，不着邊際地想到了狗血劇里經典的一幕，男主遮住女主的眼，然後給女主驚喜什麼什麼的，那場景就和現下完全重合了……卡洛斯甚至說出了劇里男主的台詞……

「請安靜地等一下。」他傾身在她耳邊說道。

許寧不忍打擊他，十分配合地點點頭。

於是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等待了近十分鐘，這時間有點太長了，如果不是臉上還掛着卡洛斯的手，許寧幾乎要認為他在耍自己了。

「手挺酸吧？」她不合時宜的關心顯得有些不解風情，「要不你先把手放下來，我自己閉着眼睛就好，我會好好地配合你的，我發誓……別說你不累，我都感覺到你的手在抖了。」

卡洛斯：「……」

「趕緊地把手放下來吧，別累著自己了。」

「……你別說話。」

惡劣地給身後的少年添完堵，許寧心情大好，決定見好就收：「好吧，我不說了。」

於是又安靜地等了兩分鐘，就在許寧糾結著要不要先睡個一會兒再說時，她感覺到那雙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收緊了一下。她戲言：「真累了？」

「來了。」卡洛斯說道。

「什麼？」

許寧猜測著到底什麼來了的時候，卡洛斯的手挪開了去，重獲光明的那一刻，她看到無數的光團朝她沖了過來，她嚇得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正好貼到卡洛斯的胸膛。

眼見着像閃爍著星光一樣的長河朝她襲擊而來，她反射一般閉上了眼，然後……沒有瞭然後，想像中的衝擊力並沒有發生，她好奇地將眼睛掀開了一點——

由無數的瑩綠色的光點組建而成的長河分成了兩條支流，迅速從她的身邊淌過，像舞動的綢幔，靈動而飄逸。她驚嘆於眼前所見的美景，凝神屏息地看着，隨即發現驚喜不僅僅如此。

那飄舞在她身邊的兩條「綢幔」只是一個開始，漸漸地，更多的瑩綠「綢幔」加入了進來，它們自由地穿梭於這片海域，將這片略帶死氣的海域點綴得美極了。

「卡洛斯，這是……」

「只是發光的小魚。」

許寧有點興奮地說：「它們簡直是這海底最美的生物！」卡洛斯沒有接話，許寧目不暇接地欣賞著這場特別的「匯演」，無比慶幸自己跟過來了，才有幸親眼見到這場美景，她嘆道，「不知它們比之『幽暗白晝』又如何……」

在他們昏過去的那段時間裏，小銀魚們已經離開了幽暗森林，因此他們沒能見識到幽暗森林的異象。

「想知道？」卡洛斯接話道。

「當然想。」

卡洛斯道：「下次我陪你來看。」

注意力放在「匯演」上的許寧聞言頓了頓，這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些什麼，所以當她轉過頭去看他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發生了細小的變化。

「我陪你來，多少次都行。」誓言一般的話語，沒有特彆強調什麼，但無端給人信服的力量。

十七歲的人魚卡洛斯的外貌是極為出色的，這一點毋庸置疑，此時此景，如此出色的他認真地對着一個女孩說着表白一樣的話，不管是誰，都會為之動容。

許寧也不例外，儘管她也不知道原因。鼓動的心跳讓她自己都覺得意外，畢竟在這一刻到來之前，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一名少年吸引。

然而她的身份已經決定了，她不能回應任何人的感情。

「其實我並沒有特別想看到。」她違心地這麼回應他，末了，為了能儘快揭過這個話題，她生硬地轉移話題道，「話說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好吧，我確實覺得挺驚喜的，謝謝你。」

卡洛斯看出了她想新開話題的意思，看了她一眼，沒有拆她的台：「這只是助興。」

許寧驚訝不已：「不是？」

「嗯，我有別的想讓你知道。」卡洛斯說道。

「是什麼？」

「得再等一會兒。」

許寧上一次聽信他的話，等來了這才驚艷的「匯演」，然而這只是「助興」，她倒真的好奇了，他到底想讓她看什麼。趁著等待的這段時間，她談起了亞茲的事。

「卡洛斯，有件事我想和你談談，關於亞……」

她話還沒說完，甚至只剛談到亞茲這一名字，卡洛斯就突然發瘋一樣傾下身吻住了她。她瞪着眼，幾乎有點反應不過來。一個深吻過後，他放開了她。

「你想說什麼？說吧。」他淡淡地開口，神色自若的樣子讓她以為他剛才流氓一樣的行為只是自己的幻想。

「……」

「不說嗎？那我說了？」卡洛斯道，「我不喜歡你總提起他。」這裏的「他」當然指的是亞茲。

「別這麼幼稚成不，亞茲他……」

呃，是的，她又被卡洛斯打斷了，至於打斷的方式……

許寧自暴自棄地任由卡洛斯親吻著，這次的親吻時間長了些，她有些氣竭地虛靠着卡洛斯，入眼滿是柔柔的櫻花色，柔軟得她想抬手撫摸一下。

卡洛斯感覺出了她的不專心，他的唇離開了一點，情人般地低聲喃語道：「閉上眼，黎孟。」

他的聲音太過溫柔，她像被施了魔咒似的跟從他的話閉上了眼，他再次親吻上她，卻只是溫情地碰觸。吻一點點加深，溫柔中漸漸參雜了些掠奪的意味，她心境如大海上的小舟一樣浮沉不定。

突然，她驀地睜開眼。

「都說了閉上眼。」他的額頭抵在她的額頭，溫情得像熱戀中的戀人。許寧卻再也不能做到沉醉。她睜着眼，眸中滿是驚愣。

她的不配合使得卡洛斯也再也堅持不下去，他鬆開了她。得了自由的許寧直愣愣地戳在那兒，一動不動，她彷彿不認識他似的細細打量着他，良久，她啞聲道：「你……剛剛叫我什麼？」

不怪她反射弧太長，實在是那個名字也跟隨她了很久，他們又在做着十分分心的事，因此她沒立刻覺察出來。但她確定她聽見了，不止一次。

洋流異動的突然發生讓她忘記了這事，而現在記憶又重聚起來了。

他真的真的叫了她……黎孟……

卡洛斯悠然道：「你說『黎孟』？」

許寧瞳孔緊縮，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實在太驚訝了！驚訝得連該做什麼都不知道！她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毫無準備。

她驚慌地求助系統：「222，這到底怎麼回事？」

然而系統消失了一樣沉寂了。

她越發驚慌。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沒從系統那裏得到有用信息的許寧只能轉而詢問卡洛斯，「你不應該知道的。」

「可是我就是知道了。」卡洛斯朝她笑，「愛演戲的傾禾小姐，或者……夏里？」

許寧呆若木雞。

「……怎麼會？」她顧自喃喃。

卡洛斯從身後擁住她，將頭擱在她的頸窩，無限依戀地說：「潼潼，我一直在等着你來。」

許寧整個人已經沒了反應，她任由他抱着，聽着他在自己耳邊說：「還有，我給你準備的驚喜，我希望你看到的……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原本散佈在他們四周的瑩綠魚群紛紛向他們湧來，把他們密不透風地包圍在其中，許寧覺得自己的雙眼都快被那光團灼傷了，她不由得虛閉着眼，這時，她聽到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是……

她自己的。

她又重新睜開了眼，然後……

她恍惚以為自己掉入了一出設置精巧的幻境之中，場景、人物、聲音都真實得像是現實一般，而這些在她面前一一走過的幀幀畫面都是她曾經真實的經歷。

這一刻，她大概明白卡洛斯是怎麼知道她的名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