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上）】

這次附身時，隋意到是駕輕就熟。

可惜穿來的時辰不對，眼前一片漆黑。但觸手可及的衣服與床單被褥，到是顯得軟棉舒適。

眼睛適應了好一陣子，她才稍稍能夠憑藉月光打量室內陳設。以上一回皇帝的知識庫，認出了自己的睡床是一張面積大、雕功精巧的垂花柱式拔步床。

隋意使用赤影教導的方法「運功」。當然，她本身和這具身體，都沒有練過內功和氣功，所謂運功，是指運行她靈魂中被赤影傳輸的能量，以及在運轉能量時，使她的靈魂能緩和接收原身的龐大記憶，以及被青影植入的任務。

大約一柱香的時間，隋意才從一種入定的狀態中回了神，暫不提這回的任務，而該說一說這個原身的悲慘遭遇。

穿來之前，隋意不知道自己會穿成賈母。原本應該被告知的，可誰叫青影看她不順眼，給她穿小鞋呢？還美其名曰：有神秘感！

在「執行任務」的前一刻，她想到身為皇帝所背負的重責大任，不顧青影對她的厭惡，大膽要求別再將她投放到必須參與政治的角色身上，那一兩年的血流成河已快讓她崩潰。

高高在上的身分佷爽，可是政治鬥爭什麼的，她敬謝不敏。

「當然，如果你們將我放到後宮玩宮斗，我大概也活不了幾個月就會被玩死了。」知道自己再多說有可能被青影滅掉，隋意只能快速又冒出另一個帶著小小威脅的「乞求」。

然後，她就被放進這位全書中，算是極高壽、極享受、極有地位的史太君身上。

喔，現在原身還不能稱為史太君。四十歲上下的年紀，雖然主掌榮國府內務大權，但丈夫未死，應當稱呼一聲賈史氏或史夫人。

可惜，她似乎穿到某個同人文的故事裡。

這位史家姑娘嫁給賈代善之後，因為生下榮國府的嫡子，有幸當了宮裡四皇子的乳母。兩年後從宮裡返家，才發現自己的親身兒子已經死亡一年多。

賈史氏親子在一歲左右夭折，大概是她進宮的五六個月，賈家及史家上下，怕她知道此事會在宮裡行事出錯，一直瞞著到如今。事實上，說什麼行事出錯，只是不撕掉那塊遮羞布，誰都明白，賈家史家都不願意她因為這件「小事」，放棄好不容易掙到手的皇子乳母一職。

大家只與她說幼兒是因體弱而亡，事情過去許久，又兩年沒處理過府里的庶務，根本找不到任何兒子被害的蛛絲馬跡。

賈史氏之後數年，就在追查兒子死亡真相與努力懷孕中度過。後來懷孕生下一女，被取名為賈敏，直到這位榮國府唯一嫡出姑娘長到三四歲，她才在機緣巧合下得知，自己所生之女，生下沒幾日就夭折，如今這位「賈敏」，是賈代善替換了某位難產而亡的姨娘的女兒。

出了這件換嬰事件，加上賈史氏探得賈代善有些隱疾再難有后，利用史家的勢力，讓賈化善同意過繼不出五服的賈政為嗣子。

「府里雖然有赦哥兒，但他一個庶生子，將來恐怕無法承爵。」這句話是賈史氏安排的人，在賈代善耳邊重複洗腦的重點。

「憑藉與皇上的交情，就算聖人開恩，庶子襲爵必然會被降下三四等。如今少有內憂外患，再想靠軍功升爵，著實不易。」

「賈公換個角度看，即使赦哥兒出身不夠，等政哥兒襲了爵，也好提拔赦兒的後代子孫，豈不起靠著獨支一人，更有希望將國公府發揚光大？」

「讓赦哥兒襲爵再讓政哥兒幫扶不是不可行，只是一連降下幾等的爵位，別說拉扯兒子與弟弟能力，恐怕赦哥兒自己就過不起心裡那關。」

「對啊，咱們都瞧出赦哥兒的性子，再磨個幾年也許能改。就算俗話說三歲看老，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過只要有心從頭調＃教，請了嚴師指導，總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國公說現在的赦哥兒？難，很難！」

「現在聖人身強體壯還好些，再過個五六年，那些小皇子都長起來，朝廷上又要陷入混亂。當今沒有嫡出的皇子又不立太子，人心不穩，想上折以庶出襲爵，惹龍顏大怒還好，就算榮國府的昌榮也到此為止。」

賈史氏就一群人給丈夫洗腦，緊捉榮國府大權，並專心教養承嗣的賈政中，平平靜靜的過了五年。

眼看勝利在望，卻因為賈赦嫡子瑚哥兒的出生，賈代善忝著臉求皇帝讓其庶子承爵。且在定讞后才將這件事告知賈史氏。

「我仔細觀察過，也考慮許多，還是覺得有了後代的赦哥兒，較合適繼承榮國府。我也不求什麼，只要能夠子孫繁茂、建康安樂就成了。」得到皇上的首肯，賈代善回府後親口向賈史氏做了說明，臉上表情自然有對妻子的愧究，但更多的還是有個承爵繼承者的愉悅。

男性雄性，天性就排斥非自己直系血脈的異性，這點小私心，隋意以旁觀者的立場，可以理解。

可是賈史氏呢？

當初入宮為得是什麼？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子孫後代能榮華安康嘛。

到如今，親生女兒早亡，養在身邊的僅是姨娘生下的庶女。好不容易想開了，想為自己謀個老年的安穩，認下賈氏血脈的嗣子，但賈代善又背著她做了什麼？

女兒不是她的種，用心教養到十三歲的賈政不是承爵者。

隋意站在賈史氏的立場想了想，如果這接連的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從快四十歲一直活到七八十歲，內心變扭曲，並做出什麼危害榮國府的事，也都合情合理了。

這世上沒有無故的愛，也沒有無故的恨。

也許聖母型的女子，會對長於自己親生子的庶子視若己出，會對佔了自己嫡女身分的庶女移情寵受，不過賈史氏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她的情緒反應是「正常」的。所以在賈代善這個支柱倒下之後，就可以想見曾被皇帝看中的榮國府，會因為她而走向怎麼樣的結局。

感嘆完賈史氏的悲劇，隋意研究起自己這次的任務。

穿皇帝算是青影給她的新手福利，以全國最高領導人的身分，大手一揮，還不能成就木石姻緣？但千算萬算，青影赤影都沒料到隋意的靈魂不夠強大，被原身的記憶一衝擊，什麼都沒有了。

這一次嘛……

「有賞有罰，這次妳就老實呆在中老年的軀體里，混到八十幾歲的壽數再說。」青影植入她靈魂中的影像，如此殘酷無情無理取鬧的說。「這幾十年，妳身為榮國府身分最高，權利不小的掌權者，辦很多事都非常方便……」

改變三十年後，榮國府各賈姓主子不同於原著的軌跡！這是什麼鬼？

三十年時間，隋意推算一下，大概是原著里賈敏死亡、林妹妹初進榮國府的那個情節點。

什麼叫做榮國府各賈姓主子？三十年裡會在原著中冒出來的賈姓眾人，除了已出現的賈赦、賈政、賈敏、賈大姐、賈二姐、賈三姐，還有即將出身的各角色，這是多麼多麼龐大的一個數字啊！

另外，賈代善算不算？

擁有賈史氏的記憶與分享了她少少殘留的情緒，隨意覺得這裡讓她最噁心的人，便是自私自利的賈代善。

真的有金手指什麼的，她最希望的，便是讓賈代善痛苦至極的死去。

「太太，不好了，老爺不好了！」門外響起大丫鬟鴛鴦（不姓金）帶著驚慌的聲音。

『難道我還點亮烏鴉嘴這項技能了？！』隋意一邊在心中暗罵，一邊已搜尋到「老爺」之所以不好，在於原身的狠手。

幸運的，賈史氏身邊能人不少，這件事的首尾被清乾淨，不是成天盯著榮國府後院，發現不了任何指向國公夫人的線索。

與隋意思考前因後果的同時，外間的門被人推了開，走廊上頗多的人聲與腳步聲，清晰傳進內室的人耳里。沒幾秒鐘，一名衣著稍亂的十幾歲姑娘，舉著一盞壺形燈照亮部分的卧室。

古代照明技術有進步的空間，伴著微風吹拂，晃動的光影讓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麼看怎麼像聊齋里的女鬼。

「慌慌張張的做什麼。」隋意下床穿了鞋，同時讓已放下照明燈的鴛鴦服侍穿衣。「老爺那裡，到底怎麼回事？」

「老爺貼身小廝一刻前想硬闖進內院，守門的婆子不放行，兩人拉扯許久，那婆子才得知老爺起夜時滑了跤，人昏迷過去。」

「有人去請大夫了嗎？」

「老爺的親隨已先去找民間的大夫。」

隋意快速翻了下記憶，交代道：「派大管家拿著府里的貼子，去王君效府上，看看他今晚有沒有值夜。」

「太太是說那位太醫院正堂？」

得了自家主子的肯定，鴛鴦將侍候的位子讓給琥珀，自個兒急急忙忙往前院去。

隋意的步伐穩健，又板著一張臉，加上光線昏暗，周圍服侍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從她的臉上瞧出端倪。

直到一伙人來到賈代善今夜留宿的書房，隋意端著身為國公府女主人的架子，也不去內室看已攤了的丈夫，只坐在外間，詢問今夜當值的小廝與平日幾名親隨。順口將自己派人請王太醫的事說了，以安人心。

老實說，賈史氏留給她的恨意太深，隋意真不想費力去救賈代善。不過又想到青影給的任務，以及他多次恐嚇的話，深恐魂飛魄散，她只能極不爽的想辦法，替這位對老婆自私冷血的男子續命。

為什麼穿來的時候，不是賈代善已經過世呢？

『這時機真他X的不巧。』隋意忍不住在心裡暴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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