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瘋子之死

四瘋子之死

楊茂德想要躲開這事,但事實上他家和楊縣長本就是一脈親,又哪裡真的能躲得開?於是沒過幾天,楊家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領頭的是穿了便衣的楊縣長,脫去中山裝穿上傳統的長袍馬褂,富態的楊縣長比楊老爹更像圓潤的土財主,只是氣色欠佳一臉的倦容。跟他同來的是一隊制服奇特的軍人,不是黑皮狗子的警察服裝,也不是黃皮狗子的軍裝,而是深軍綠的制服領口是醒目的國-軍徽記下綴著三顆黃星。

「這是糾察隊的林隊長。」楊縣長簡單的介紹。

楊茂德站起來讓座奉茶,一面使眼色讓伍哥把同來的三十多個軍人招呼到外院去,那姓林的隊長三四十歲,長著一張馬臉倒三角眼,看起來不陰不陽的十分怪氣。

「不用招待他們,讓他們在外頭站著就是了。」

對於楊茂德引他入坐的地方,他擺了擺手:「客氣客氣。」

雖這麼說著,但當仁不讓的一屁股坐到主位上,阿祖端了茶盞進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眯了眯眼睛。

「你姓龍?龍懷謹是你爹?」

阿祖愣了片刻,她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是的。」

「李芝祥,李部長是你乾爹?」

阿祖再次默然的點點頭,李叔跟父親是好友,父親失蹤后她回四川的路上被李叔認了乾女兒,但她一次都沒喊過,畢竟喊李叔喊了十幾年一時也改不了口。

那林隊長臉上露出點親切的笑意:「我對李部長是神交已久啊,可惜他從上海調任重慶任行政院國防部長時,我正好從重慶調到南京,錯過啰。」

阿祖淺淺笑著,心底卻十分吃驚,李叔居然當上那麼大的官了嗎?

「我這次來也只是想問一問楊家少爺,可知道楊縣長四公子的下落?」那林隊長也沒多客氣轉向楊茂德問道:「聽說四公子失蹤之前跟楊少爺在茶樓喝過茶。」

楊茂德怔了怔:「那是快兩個月前的事情了,四堂弟之後就失蹤了嗎?」

「楊少爺和四公子,堂兄弟感情可好?聽說四公子被楊縣長發配到玉山鎮上時,楊少爺對他頗多照顧。」

「自家堂兄弟照顧也是應該的。」楊茂德不動聲色的回答道。

那林隊長呵呵的笑了兩聲:「那楊少爺認不認識一個叫劉圓慧的女子?」

「認識。」楊茂德沒轉移開視線:「老四好像挺喜歡她的。」

「劉圓慧前幾天死了。」林隊長說這話時語調輕緩:「她是共()黨安插在這一片的接頭人,可惜死之前沒能挖出更多有價值的情報。」

劉圓慧死了?那個白蓮花?楊茂德心沉了沉,臉上倒是沒帶出多少表情,只是適當的露出些驚訝。

「我們收到消息,她手頭有一份名單,是她這些年暗地裡煽動策反的人物,可惜啊,抓到她的時候並沒有找到。」林隊長露出遺憾的表情:「現在這東西最可能落到四少爺手裡,呵呵,楊縣長很配合我們的工作呀,只要能找到四少爺,就能說服他把東西交出來。」

楊茂德看了眼自家大伯:「我也非常希望能幫上忙,可是自從兩個月前見過一次,以後我再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

林隊長再次呵呵的笑了起來:「希望楊少爺不要在意,不是我們信不過你,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說完對外頭的人揮揮手:「搜。」

又看了眼屋裡站著的阿祖,補充了句:「客氣點,莫要驚了家眷。」

門外領隊的軍人敬了個禮答應著,然後三十多人迅速分開向四處散去,雖然得了林隊長的吩咐,但那如狼似虎的樣子還是讓人心驚。楊茂德穩穩的坐著,他知道確實如林隊長所說,這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別說四瘋子沒在這裡,就是在,光靠他們三十多個人能找得到?要在靠山林的地方尋一個有心躲藏的人?那是說笑哩。

倒是窩在廚房的茂蘭她們被驚到了,那些當兵的闖進來,自顧自的翻找每間房屋和閣樓,連大一些的柜子和柴火堆都沒放過。茂梅見東西被他們翻得亂七八糟,氣鼓鼓的嘟著嘴,茂蘭擔心她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便和茂菊倆個領了侄兒出來到客堂尋阿祖。

「你們咋出來了?」阿祖迎過去。

茂蘭把小國泰遞過去小聲說:「娃兒都嚇哭了。」

「這是楊家的小姐?」突然後頭傳來林隊長的聲音,楊茂德點點頭介紹三個妹妹。

林隊長上下打量三個女娃,大的十八()九歲青蔥正茂,小的也是十五六歲的花蕾,沒想到在這麼偏僻的鄉下居然有如此佳人,目光下移見那低垂的裙擺下居然露出尖尖小荷,林隊長眼眸色澤瞬間深沉了幾分,要知道現在提倡解放婦女,便是在大戶人家也很少有女子纏足了。

多麼難得的極品!他摸摸下巴,說起來朴軍長就喜歡這口。

茂菊敏感的覺察出男人不懷好意的目光,趕緊找借口將大家帶了出去,一直到這些人離開,她們都不再往外頭去。楊茂德和楊老爹為了四瘋子的事情繃緊了神經,林隊長那些齷蹉心思也沒發覺,而和楊縣長直到離開也沒尋到單獨說話的機會。

這些人走後幾天,楊茂德還沒想出要去哪裡隱晦的打聽下四瘋子的下落,便有新消息傳來,非常不好的消息。

「死了?」楊茂德喃喃道:「在哪裡?」

「玉山鎮上,那裡入鎮有個盤龍石門,楊少爺知道吧?」現在說話的是上次領隊搜查的兵頭子,據說林隊長現在還留在鎮上。

「恩。」盤龍石門在鎮子邊一座山的半山腰,楊家送油進鎮子的時候總會路過,那還是鬧土匪闖鎮的時候修建的,後來也沒整修過已經有些殘破,不過倒是每晚都會關閉。

「四少爺的屍體就是在那裡發現的,看現場的狀況,應該是夜裡想要從石門出鎮,被人偷襲砍殺致死。」那人說話時一臉正色,冷冰冰的樣子。

「偷襲砍殺?」難道不是被林隊長他們逮住了?

「兇手是誰?」楊老爹忍不住插話問道。

那人轉了頭點了點示意:「我們就是為這事來的,據抓到的同夥供稱,動刀子的是鎮上的一個殺豬匠,他叫陳誠。」

楊茂德腦袋嗡的一下就炸了,他就說嘛!自家跟林隊長並不熟悉,他怎麼這麼好心差遣人來專程報信,難道說陳誠跑了?他們是來找老陳叔打聽下落的?

「誠哥兒?這事、、是不是有啥誤會?」楊老爹也萬萬沒有料到四瘋子會跟陳誠扯上關係,而且說陳誠殺人?這也太嚇人了。

那人往門外望了望,然後說:「這個就要問問他本人了。」

楊茂德他們吃驚的看著被扭抓出來的陳誠,他此時神色驚恐慌張,有些橫肉的臉上肌肉抽搐著,被兩個大兵用槍桿絞著手臂,這個姿勢應該極疼的,他佝僂著腰使不上力氣被推搡在地上。

「誠哥兒?你啥時候回來的?」楊茂德驚異的問道,這人偷摸從鎮上跑回來,難道剛剛說的事情是真的?

陳誠抬頭看了楊茂德一眼,便垂下頭去遮掩了臉色的神色,看他一聲不吭的窩在地上,楊老爹顫巍巍的站起來:「誠哥兒,你、、殺人了?」

「我、、動手前也不曉得那是四少。」他的聲音極低,不過還是楊茂德還是聽到了。

這時從外頭闖進來老陳叔,老人家還不曉得自家兒子到底為啥被這些人抓住,看著陳誠被扭壓在地上,飛快的跑過去:「誠娃兒,你惹啥禍了?趕緊給大人們賠不是,你個惹禍精。」

說完又轉向楊茂德,雙手作揖:「少爺,他是不是欠賭債了?求你幫忙說說情,我們還,再多錢我們想辦法還。」

楊茂德瞪著地上的陳誠,這個人似乎根本不是他認識的,紅著眼睛說:「還?他這回欠的是命債,你拿啥來還?」

老陳叔也被這話嚇呆了,軟癱在地上,半響才反應過來撲過去揪住陳誠的衣領厲聲喝到:「啥命債?你這個砍老殼的!你做啥壞事了?」

那領隊的見鬧得不開交,便走了出來:「殺人的自然要交給憲兵隊,我這次來的目的,卻是要問你,從四少手裡拿走的東西在哪裡?」

陳誠昏昏然抬頭,用茫然的眼光看過來:「啥東西?」

他貪賭欠了一屁股爛賭賬,便有鎮上的一個叫麻皮的混子牽頭,介紹他幫一個叫豐爺的男人做些不上檯面的勾當。陳誠知道這個所謂豐爺是袍哥會的小頭目,原先鎮上這一片是四瘋子管的,自從四瘋子轉投了哥老會並回了縣城,這個豐爺就接了攤子。

說是上不得檯面,不過是走私運送些私貨,收收爛賬或是打群架時湊湊人數,陳誠學了一手殺豬手藝,出去混便帶了自己的殺豬刀充檯面,看他一臉橫肉刀又耍得熟練,在小圈子裡倒是有幾分名氣。

說起前頭夜裡發生的事情,陳誠也是驚恐加茫然,他接到的任務是跟著麻皮撐場子,麻皮說他要去恐嚇一個人,讓他趕緊有多遠滾多遠,最好永遠別回四川來。他們兩個再加上一個叫添三的混混一起蹲守在盤龍石門,麻皮說他知道那人夜裡會從這裡路過,十月里天也不冷,他們一直守到夜裡才看到一個人影推了石門往外走。

麻皮招呼著他倆個,讓先把這人制住揍一頓再放狠話,這也是混混常走的過場,於是添三兒摸過去就是一棍子把人撂翻在地。沒等他靠過去,便聽到一聲槍響,走在前面的麻皮大概被打了個正著,哀嚎著在地上打起了滾兒。

緊接著便又是接連幾聲槍響,幸虧這天夜裡沒月亮,那槍子兒不準但擊打在身邊的地上,濺起的泥土還是讓陳誠駭破了膽子。後來的事情便有些混亂,黑暗中添三兒再次撲到了那人,他也沖了過去扭打在一起。

模糊中見那人手裡攥著的黑匣子手()槍,他便抽了腰間的殺豬刀,一刀下去那黑匣子連同四個手指頭落在地上,噴出來滾熱的血撒了他一臉。那人也是硬氣,傷得如此重也不見呼痛,一對二居然還差點翻盤,陳誠熱血沖了腦子,幾刀下去終於放平了那人。

麻皮見出了人命嚇得尿了褲子,殺人這勾當陳誠也是頭一回做,畢竟跟殺豬不是一碼事,他遊魂一樣的逃回了家,腦子裡亂得一團麻。倒是莫小年見丈夫一身是血的回來,趕緊伺候他洗了澡換了衣服,第二天跑出去一打聽,聽說死的居然是楊縣長的四公子,她也嚇壞了。

麻皮和添三兒不知所蹤,陳誠躲回了楊家大院,本以為應該查不到他的,結果還沒眯個安穩覺,便被人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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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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