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泰出世

楊國泰出世

年過完該回城的回城,該去鎮上的去了鎮上,楊家大院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楊茂德翻著日曆算時節氣溫,看來災難的氣候有所好轉。估量了一下家裡收購的糧食儲備,楊茂德決定今年所有的旱田都種植油菜,少種一季子雜糧並沒有影響。

就算氣候有所好轉,在各地這兩三年的損傷的元氣也需要時間緩和,可以斷定現在各地都在大量種植糧食,在這種大環境下想要收購油菜籽更為困難。縣城裡頭的限購令依舊實行著,糧油鋪的生意算不上好,李二順留在家等點了油菜再去,三順嫂子帶了娃和李三順早早就去開門營業。

要說開年後最有影響力的消息,大概就是王軍長意外身亡,楊縣長被委託暫時監管十四軍,和伍哥猜測的一樣,那場炸火車的暴()亂中王軍長受了重傷,在重慶的醫院裡也沒有挨過年關。昨年王軍長帶兵出川的時候,便將大小老婆都打包走了,所以基本上得到的消息也只是重慶方面傳來的一紙委任。

軍政歷來是分開的,更何況楊縣長可是鐵杆的楊派,為這事楊縣長專程派人前往重慶打聽消息,回來的人說了才知道去年九月林森因車禍去世,蔣()介()石接任國民政府主席兼陸海空軍大元帥﹐從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和行政院長正式升職為國黨第一人。

從劉湘去世后雖然蔣()介()石名義上一直兼任四川省主席,但實際上是成都行轅主任賀國光作為川府秘書長,實際打理省主席事務。40年後正式任命了張群任成都行轅主任兼四川省政府主席,一直到現在,這是政務一方的人員變更。

在對日抗戰非常緊張的形勢下,作為軍事統帥的蔣委員長,可謂日理萬機。由全國最高統帥親自兼任一個省的負責人,恐怕這不僅在中國,就是在全世界各國,都是極為罕見的。促成這個奇異例子的原因,就是實際掌管四川半個話語權的軍閥政使,這套班子是大軍閥劉湘留下的。

在劉湘執政時期軍政兩手抓,雖然沒有直接用軍節政,但其中盤根糾結派系林立,內戰二十年的四川不是那麼容易理順的,更何況如今內憂外患,也容不得新接手的張主席實行大刀闊斧的整改。

楊縣長敏感的覺察到,這是一個將十四軍從劉黨手裡爭取過來的機會,剛回縣城的四瘋子被他打包送往成都,在那裡有赫赫有名的國民黨中()央軍()校--黃埔軍()校,抗戰全面爆發后遷往成都分裂成了好幾個有名的軍事學校,四瘋子要去就讀的陸軍軍官學校就是其中之一。

楊縣長知道他只是暫時監管,即便是做的再出色他也是從政出身的,要想得到這個位置他就得有一個符合身份背景的自己人,楊茂泉他是不指望了,現在只能寄希望與小兒子。光想一想軍長這個稱謂,他就覺得熱血涌動,雖然跟楊森的二十軍那些正式編製的軍隊遠遠不能比,但軍隊能收編的人數是一樣的。

現在這個世道,你能不能招到人不是關鍵,關鍵是在形成戰力之前你能養得起多少人,楊縣長倒是沒有什麼裂地佔城的野望,他所窺視的只是十四軍軍長的頭銜,和擺脫劉黨對他的節制。楊縣長還不知道上頭將十四軍扔給他,是因為知道這只是個空殼子,連王軍長手下的副軍長,參謀長寧可調職也不願意回巴中那個小地方,由此可見這新建的十四軍混得有多差,撤番合併是遲早的事。

楊縣長的人生規劃跟楊茂德沒太大關係,旱田裡已經點種下菜籽,等麥子收了還要種一茬秋油菜,他正帶人漚催花的磷鉀肥。阿祖才發現原來自家平日里吃剩下的骨頭和雞蛋殼,都有被晒乾收集起來,不過漚肥的味道實在是不好聞,楊茂德即便是每天都有洗澡,但還是被自家堂客嫌棄。

阿祖肚子里的二娃也快到月份了,明顯比懷國清的時候肚子大不少,嗜睡的情況依舊嚴重,大月份時候頂著大肚子不好入睡的煩惱她壓根沒有,但越是這樣茂蘭她們越不敢放縱她,連孫私娘來看過也說要多活動活動,就算不是頭一胎她這娃個頭不小也是危險的。

一九四四年的四月二十農曆三月二十八正好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穀雨

阿祖從頭一天開始陣痛,一直折騰到第二天下午,才生下一個足有八斤八兩的兒子,楊老爹當場拍板起了小名叫滿娃子,取意谷滿倉。楊茂德在大兒子出生時就選出的名字里,挑了一個給小兒子,國泰,國泰民安也是很好的寓意。

小毛頭一落地便展現了跟哥哥完全不同的性格,急躁好動哭起來嗓門也大,大概在他娘的肚子里睡多了時差倒不過來,這小子晚上常常通宵不睡,當然他不睡你也別打算睡。茂蘭她們只能輪著班抱著他在屋頭散步,放下來就哭,餓了也哭,尿濕了也哭,動靜兒還大連隔了老遠的楊老爹都能聽到。

楊茂德帶著大兒子搬到了客房暫住,已經滿三周歲的小國清還是文文靜靜的性子,對於娘親被霸佔三個姑姑都圍著新出世的小弟弟轉,小傢伙是很有些不滿意的。不過沒幾天就發現茂蘭她們一個個叫苦連天,還總拿自己和小弟弟做比較,說他小時候乖多了一點都不折騰人。

小國清挺了挺胸脯很是得意,更加勤快的往阿祖的房裡跑,討好賣乖的那勁兒勢要壓住他弟弟一頭。想起他入睡前楊茂德總是讀書給他聽,於是他也拿了楊茂德那本厚厚的西遊記,打開書抱在懷裡然後有板有眼的給他弟弟講故事。

阿祖驚訝的發現他已經能認識一些字了,當然想要通讀句子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將楊茂德頭一天給他講的故事章節,能複述個七八分,也許語句不太通順但是故事情節和輪廓卻十分清晰。

也許是孩子之間的特有磁場,小國泰能快便接受了他哥哥的聲音,只要一聽到便把腦袋動來動去的像是在尋找,小國清講故事時他也顯得安靜不少,這個良好的現象發生在白天。等到了晚上依舊是讓人頭疼的夜哭小魔王,阿祖自然不能把大兒子挖起來熬夜讓他陪弟弟,所以這個月子坐的十分痛苦,阿祖瘦了連帶著茂蘭她們三個也瘦了一大圈。

小國泰的滿月酒沒有國清的百日酒隆重,畢竟楊家的大孫子是不同的,不過這天來坐席的人也不少,遠處沒到的也給楊家帶了人情。竹子陪孫私娘進屋來看娃兒,茂蘭就趕緊把夜哭小魔王

的事情說了,孫私娘笑道:「莫啥,小娃夜哭不稀奇,老人說這個叫前世長情,心頭上帶了淚水來的,這樣的娃兒重感情。」

不過孫私娘還是喊竹子去灶屋端了小碗米湯來,用小勺舀了點慢慢喂到小國泰嘴裡,一邊喂一邊念叨:「天惶惶地惶惶掉下一個夜哭郎,喝了我家的水,吃了我家的糧,安心睡到大天亮。」

小娃不挑嘴喂白水都喝得香甜,小半碗米湯喝完便打了個哈欠開始犯困,孫私娘說如果還哭,就在院子里找些舊衣做個百家衣給他貼身穿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孫私娘這念的咒有效,接下來的日子夜哭的現象好了許多,雖然夜裡餵奶和換尿布依舊哭得驚天動地,但基本上還是能放在床上安睡。

六月入夏,楊茂德往縣城送了油回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晚上吃了夜飯的飯廳里,他將聽來的消息告訴大家:「四十萬的國-軍戰敗,豫中三十多個縣城被日軍佔領。」

阿祖掩了掩小嘴:「咋這麼快?」

「五月二十五的時候打下的洛陽,接著一個月的時間,就佔了河南全境。」1944年春夏之交。這一年,日本在太平洋戰場受到重創后,孤注一擲在中國發動空前規模的「一號作戰」,意欲打通直通南方的大走廊。

日軍5萬餘人的兵力,打垮了40萬人的國-軍,鄭州、洛陽等38座城市被日軍佔領,僅用38天就完成了這一階段任務,這便是現在所說的豫湘桂戰役,日軍投降前最後的瘋狂,這一戰中日軍共投入兵力51萬餘人,而一個月的時間損失兵力近20萬。

這一個月里,蔣()介()石為他對這片土地犯下的罪孽交付了代價,「中原王」湯恩伯部向豫西撤退時,「歷史性一幕」發生了:豫西山地的農民舉著獵()槍、菜刀、鐵耙,到處截擊這些散兵游勇,後來甚至整連整連的解除他們的武裝,繳獲他們的槍-支、彈藥、高射炮、無線電台,甚至槍殺、活埋部隊官兵,五萬多國-軍士兵,就這樣束手就擒。

惱羞成怒的湯恩伯,這位河南民眾口中的「四害」(水、旱、蝗、湯)之一,把中原會戰失敗的罪責推到河南百姓身上,破口大罵河南人都是賣()國()賊。但跟他的部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守衛洛陽的第四集團軍,總司令孫蔚如後來回憶說:「在陣地十八日之激戰中,輸送軍食、傷兵,皆人民自動為之。」這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大災之中,這支軍隊曾在駐地汜水縣節省軍糧大力救災,在民間廣為傳頌。

民心便是如此,黑與白來的分明。

此時的楊茂德他們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面對已經來到家門口的戰爭,眾人顯得十分的無措與慌張,也只有年歲最大的楊老爹還能平靜些:「別人過日子我們也過日子,出去打仗我們沒這個本事,但是真的打到門上來了,老子也不是孬種。」

「老大你明天開始帶人挖防空洞,算算大院裡頭有多少女人和娃兒,要保證能藏得住這麼多人。」楊老爹哼一聲:「真要是有小鬼子摸上門來,老子倒要看看他娃能比土匪腦殼硬?」

楊茂德答應一聲,心頭有些後悔地里全被種上油菜,本以為災年過去了好日子總能盼來,但這兵荒馬亂的真要是打起仗來,還是要手裡有糧心頭才不慌。

但是把地里的油菜拔了補種糧食又太可惜了,只得期盼著不要那麼快打到家門口,最少等到他們多做些準備。楊老爹吩咐的防空洞就在大院靠後山的地方,領著開挖的是伍哥,楊茂德住到了縣城裡頭隨時打聽著外頭的消息。

同樣關注戰局的還有楊縣長,他們叔侄兩個算是有了共同目標,楊茂德往楊縣長家走的也勤了些,大伯娘對此甚不滿意,不過很快便發生了一件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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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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