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秘術

丹鳳秘術

記得自己曾經在以前有過這樣一個想法,如果羽靈犀真的做了自己的嫂子,「佳人」最終變成了「家人」,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她身體多有不便,怕是還要勞煩三哥多照顧一下。

但是真正看到羽靈犀的時候,舞沂楞是像個木頭,話都說不出來。

羽靈犀陪著翼遙坐在荷塘邊上,見舞沂過來,她轉頭看向舞沂,目光深深,目色明媚動人,如三月里盛開的長春花,在光暈底下搖曳,翼遙也轉過身來。

一時間,舞沂覺得自己怎麼像是在棒打鴛鴦,如此良辰美景,多了自己的存在,頃刻間所有的浪漫蕩然無存。

幸好蘇慕卿和胥珩都還在自己的身邊,不至於太尷尬,舞沂看看兩人,腦子猛地發熱,咦?剛才還在這裡的兩個人去哪了?

蘇慕卿和胥珩閃得極快,方才站過的地方連個輪廓都沒留下,舞沂閃得就沒有那麼快了,現在都被看見了,只好硬著頭皮上去打個招呼。

「那個……今天天氣真好,你們說是吧……」

翼遙滿臉的黑線,一雙眼睛儘是在暗示舞沂看不懂的事情。

靈犀站了起來,聞聲細語地道:「你們慢聊。」

舞沂簡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靈犀好像眼睛能看見東西了,竟然也能說話了,委實是奇迹,舞沂竟覺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見她。

靈犀也將舞沂的吃驚看在眼裡,微微笑道:「讓翼遙同你解釋吧,我先過去瞧瞧曦煌他怎麼樣了。」

靈犀緩緩從舞沂身邊走過,舞沂還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那裡,直到翼遙開口:「回神啦,人都走了好久了」

「哦。」舞沂獃獃地坐來翼遙的旁邊,靈犀方才坐過的位置。

翼遙望著遠方的煙水長亭,神色惆悵得很,舞沂看出,他其實並不是那麼高興,便也不言語,只是靜靜地陪著他坐在身邊。

良久,荷塘中有一朵荷花花瓣掉落,倏然而下,飄落在水面之上,泛起一陣漣漪,長天風動,荷葉扑打,發出簌簌的響聲。

還是翼遙先開口了:「記得你以前遇見八卦,最是躁動不安,怎地現在倒變得如此沉靜了?」

舞沂想了想:「嗯……方才不太想講話,便不講了……就這樣。」

「這幾日都同蘇慕卿在一起?」

「嗯。」舞沂短促而小聲地回答了一聲,良久,她還是覺得,該問問翼遙,關於他自己的事情。

「三哥……」

「嗯?」

「羽靈犀真的懷孕了?」

翼遙點點頭,既出乎意料,又完全在意料之中,看見他點頭,舞沂竟然覺得心中多出了一股失落感。

「……什麼時候的事情?」

翼遙面向舞沂,在她的頭上彈了一個腦瓜,眼裡蘊著笑意。

「你幹嘛?疼死了……」

翼遙又轉過頭去,繼續看著面前風雲不驚的荷塘:「你怎麼像一個喋喋不休的老女人一樣?還真以為你三哥我就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啊?」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對於她,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翼遙沉默了一會兒,這個沉默,倒是在舞沂的預料之中。

「丹鳳懷孕,一般是在幾個月後才能發現,比人和神仙都要久,所以她現在才忽然發現,倒是也在情理之中,我同她只有過那一次,想來便是那一次造成的。」

舞沂記得,那個時候自己還默默祈禱,千萬不要弄出什麼禍事出來才好,結果,看來祈禱確實沒什麼用,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她們家族中唯她一人是女子,因此被迫傳宗接代,她的家人用丹鳳一族的秘術封了她的雙目與聲音,如果不能夠傳宗接代,便要終生受盡身體殘缺之苦。」翼遙平靜地道。

「這是什麼秘術,她們那一族也太……等一下,那麼那晚上……」舞沂好像想起了什麼,然後睜大了眼睛望著身邊的翼遙。

翼遙也知道舞沂想到了什麼,便道:「不錯,那晚上,是她利用了我。」他頓了一頓,又道:「只要能同她傳宗接代,不是我,也是別人。」

原來竟然是這麼一回事,舞沂咬咬乾燥的下嘴唇:「那你呢?你對她,是怎麼看的?」

翼遙長長吁了一口氣:「那晚上的感覺很是奇妙,說來我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比起此生有負於她,若是她願就此委身於我,我也沒什麼怨言,此後,帶她回崑崙丘,照顧她,照顧我們的孩子便是。」

一股心酸之意涌了上來:「但是,你覺得她對你是怎麼想的呢?她是只把你當做一個讓她恢復雙眼和聲音的工具,還是真的……」

翼遙的笑比舞沂的還要心酸一些:「我怎麼知道?」

「你連這都不知道,為什麼要……」

「舞沂,靈犀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這個問題,如果她不喜歡你,你同她在一起之後,怎麼可能過得幸福?」

「我自從那晚上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便知道我此生要為任何一件我做過的事情負責,比起幸福,我肩上的責任才更為重要,我要保護的,現在不僅僅是你,不僅僅是白澤一族,還有家庭。」

聽翼遙說出這樣一番話,舞沂覺得翼遙忽然就離她很遠,看著曾經陪著自己抓蛐蛐,在水裡摸魚的三哥成了一個真正有擔當的人,就好像是他已經走了好遠,唯獨自己還在原地踏步。

其實在不知不覺中,所有的人,都在慢慢成為他們自己想要成為的人,只是自己渾然不覺罷了。

身後不知怎地響起了曦煌熟悉的聲音:「既然你這麼想,我這個當養父的,把靈犀嫁給你,也沒什麼不妥之處。」

曦煌的聲音一改往常的浮誇,變得沉穩起來。

翼遙和舞沂站起身來,曦煌和靈犀站在面前,舞沂看看靈犀,她面上沒什麼表情,沉靜得像是一朵白蓮花,曦昭站在她的身後,目不轉睛地看著翼遙。

「你就像是給了靈犀第二次生命的人,況且靈犀腹中有你的孩子,你是有責任,照顧靈犀。」

翼遙沒有接話,只是看了看曦昭身旁的靈犀,靈犀用手撫了撫自己額邊的秀髮,目光低垂,就連這不帶任何感情的動作,都顯得楚楚動人。

「一切,全憑你們決定吧。」靈犀不慌不忙地說出了這句話。

舞沂嘆了一聲氣,她轉頭,看見胥珩和蘇慕卿在遠處,便對著曦煌道:「你們慢慢聊吧,我去那邊看看我的朋友。」

曦煌點點頭應允了,順便還問了一句:「小舞沂,你知道曦昭他……」

舞沂搖搖頭,目色黯淡:「他被困在三途萬劫輪之中。」舞沂不想說關於五方玉印的事情,現在實在是沒這個心情,不知為何,她覺得現在不想看見眼前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

曦煌點點頭,沒有做聲。

蘇慕卿看見舞沂過來,收起了方才揮舞得令人眼花繚亂的扇子,道:「怎麼,同尊神鬧彆扭了?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舞沂尷尬地笑笑:「哪有啊?」

胥珩湊過頭來,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那麼說,翼遙是真的要同靈犀她……成婚了?」

舞沂的聲音有點疲倦:「八成是如此吧。」

蘇慕卿看看她,眸子里蘊著溫情:「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胥珩下意識地先走去了一邊。

舞沂搖搖頭:「小蘇,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好不好。」

蘇慕卿看著她,停頓了一下,才道:「好……」

對於舞沂來說,一旦要出來走走,就不免要朝著北辰宮這個方向走,此時一路走過來,風景依舊,只是在北辰宮往外面,看見桑蘭花全部都謝了,難免有些惆悵難言。

北辰宮就像自己想象中一樣,門庭蕭條,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凡陌都不知道去哪了,她想起凡陌說的,他算是北辰宮唯一一個下人,別的下人,都是曦昭用草人變出來的。

所以,以前看似很是門庭光鮮的北辰宮,其實也如現在這般冷清蕭條。

蘇慕卿走向前去,伸手摸了摸那些枯敗的桑蘭花,道:「這個宮室,現在還真是冷清,像是那些不得寵的妃子居住的地方。」

舞沂覺得,他這個比喻甚是合理,卻又覺得,這個比喻不該拿來用在北辰宮。

她說:「這裡是曦昭以前的宮室。」

蘇慕卿看了看她,嘴角掠過青煙淡水的一抹微笑,然後瞬間又收起了這笑容。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可惜曾經的過往,一去不回。

「我以為你見了曦昭以前呆的地方會哭呢,怎麼現在倒是這般冷靜?」蘇慕卿冷不丁地問道。

舞沂抬頭:「如果是以前的我,見了這樣的地方,或許會難受吧。」

只是就連翼遙都把自己丟下,漸行漸遠了,自己怎麼能一直就留在這裡,觀望著以前的自己?

「曦昭的事情,不要放棄,說不定會有別的辦法的。」

「我知道。」舞沂點點頭。

兩人走出了北辰宮,北辰宮外面,是一片茫茫雲海,隱隱能窺見下面星色黯淡,此刻在凡間,應該是夜晚。

舞沂走在前面,蘇慕卿走在後面問道:「舞沂,你以前,有覺得很重要的事情嗎?」

舞沂回頭,看了蘇慕卿一眼,道:「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蘇慕卿扭過頭,看向別處:「沒什麼,不過隨便問問,不想回答,不說便是。」

舞沂走來蘇慕卿的身邊:「我以前,覺得曦昭最重要,沒什麼能比曦昭還重要的,什麼時候他打了勝仗,我就開心,什麼時候他種的花開了,我也開心,儘管得知他同那個魔界公主成婚的時候,我沒有那麼開心,後來發現他好像也不是那麼開心,我也就覺得,他還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她手扶在北辰宮外皎白的白石圍欄上,看著遠方了無盡頭的茫茫一片:「但是現在曦昭不在我的身邊,翼遙也要同靈犀成婚了,忽然就覺得身邊的人都走了,空蕩蕩的。」

蘇慕卿背對著她,身子靠在圍欄邊上:「那麼,你現在可還覺得曦昭是最重要的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想起他的時候,心裡像是丟了什麼,但是……」她轉過頭去看著蘇慕卿:「但是只要是知道周圍還有你們這樣的朋友一直在我身邊,就覺得暖暖的,我有家人,還有像你,像和荒,碩青,曦煌這樣的朋友,我覺得,這些來得都太不容易了,或許,比起曦昭,我應該學會好好珍惜這些東西才是。」舞沂神色黯淡,低低地看著遠方。

「碩青?」蘇慕卿像是條件反射一般的偏過頭。

舞沂看看他:「他是我的一個朋友,家人是崑崙丘的地仙,只是自從天界大考之後就分開了,他去了西天靈山,隨著菩提老祖學習佛法,現在,應該在靈山吧。」

蘇慕卿問:「你的朋友里沒有女的?」

舞沂吐吐舌頭:「從小到大周圍的女孩都不大願意跟我玩,所以我的朋友只有那麼幾個,還全是男孩子。」

蘇慕卿擠出一個笑容:「我倒是想聽你說說,你的朋友都是些什麼樣的人,該不會都跟我一樣吧,你就同我說說碩青吧。」

舞沂點點頭:「碩青啊……他人倒是很不錯,有的時候有些膽小,對我很好,他是我們那裡讀書最厲害的,現在分別那麼久,倒是還有些想他了,要是有時間,帶你去靈山見見他吧。」

蘇慕卿不做聲,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回了一句:「……好。」

舞沂轉頭,發現蘇慕卿臉色有些奇怪,問道:「那小蘇呢,你的朋友,該不會都跟我一樣吧。」

他聳聳肩,食指劃過高挺的鼻樑:「小時候都跟哥哥在一起,也沒什麼別的時間結交朋友。」

舞沂定定望著他,蘇慕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還以為小蘇你這麼好的性格會有很多朋友,沒想到你以前是這個樣子的啊。」

蘇慕卿十指交叉搭在白石的圍欄上,低著頭:「是啊,就像是以前覺得朋友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現在覺得,以前覺得不重要的,總有一天,會忽然變得很重要……」

不知什麼時候,胥珩又從後面過來了,看樣子他是想尋個空當偷聽兩人的交談,但是蘇慕卿在,導致他沒有得逞,只好有些尷尬地說:「舞沂……靈犀有點事情,想找你過去一下。」

舞沂眉毛一揚:「靈犀找我?」

胥珩點點頭:「是找你,你先過去一下吧。」

蘇慕卿看著舞沂,笑笑:「你過去吧,我在這裡再站一會兒。」

舞沂朝著他揮揮手:「嗯,好的,那我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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