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春去復來柳暗花明（大結局下）

明天就要手術了，我放心不下，決定再去醫院探探情況，恰巧碰到衛陽明醒來在和何海滔聊天。我不敢貿然走進去打斷他們。

衛陽明：又過了多久了？

何海滔：兩個多月了。

衛陽明：時間真快。

何海滔：打起精神，明天做了手術就好了。

衛陽明：丹心......還沒有回英國吧？

何海滔：等你好了她就走。

衛陽明：她身體也不好，叫醫生不要抽太多血。

何海滔：你要是真為她想，就趕快好起來。

衛陽明：別忘了替我謝謝她。

何海滔：你這是什麼話，要謝自己親自去謝。

衛陽明：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這次手術就當賭了。

何海滔：你這是什麼話！

（紅了眼眶）為了吃喝玩樂，為了那些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生活你也要多一份留戀不是嗎？還想不想抽煙喝酒開著小跑去看日出了？晚上餓了就叫上兄弟幾個去廣場吃個燒烤不好嗎？就算是這種生活俗氣又一成不變，也是好得不得了的不是嗎？

我和丹心放著好好的大學不念在這呆著是為了什麼，你要是真的知恩圖報就撐下去。不管我們就算了，你想想你父母親人，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你家的公司以後誰去打理？

也不知道衛陽明有沒有聽完這段話，我急切地跑進去想說一些鼓勵的話，可衛陽明閉上了雙眼，又沉沉地睡了過去。手術的兇險程度不言而喻，我聽著他們的對話，抱著膝蓋瑟瑟發抖。

衛陽明不是輕易服軟的人，連他都沒那麼沒有底氣，我更是心亂如麻。我怕得要死，如果手術沒有那麼成功，如果他就這樣離開，我該怎麼辦，我該以什麼樣的姿態活下去？

何海滔也無言地佇立著，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也沒有傳來力量，時間拖得太久了，我們都有點熬不住了。過了半晌，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音。

衛陽明：好兄弟，謝謝你。

這一天，衛陽明被推進了手術室，我也被帶到另外的房間抽血。想到我的血液將會在他的身體里流淌，我就覺得好像是完成了一件神聖的使命。我希望我的力量可以傳給他，如果可以救他的命，我的血可以都拿走，我承擔不了失去他的痛苦，所以與其讓我痛不欲生，不如一命換一命。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連古人談之色變的天花都成了小病，什麼疑難雜症治不好呢。立體電視的技術日益進步，以後不用去電影院就能感受真實的劇場環境了。潔能汽車也推廣了，以後城市的空氣將會更加清新。行動電話功能也齊全了，一部智能機就能看小說電視談業務匯款轉賬，這是前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交通也更加便利了，不管是去東邊還是西邊，不管是橫跨海洋，還是翻越崇山，飛機火車汽車輪渡都能幫你實現。環遊地球一周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威尼斯水城還沒去過吧，東非大裂谷還沒看過吧，珠穆朗瑪峰還沒爬過吧，曾經中學地理書上的好多著名景色我都充滿了嚮往，你要是好起來才能看得到不是嗎？

在家裡我可以吃台灣的泡麵，敷韓國的面膜，噴法國的香水，穿瑞士的睡衣，坐日本的馬桶，足不出戶，就可以把世界擁在懷中，這是二十一世紀才有的好處，你要是走了，哪裡還有這麼美好的世界去接納你？所以你一定要帶著對人世的眷戀去跟天使說，你還有留下來的理由。

抽血之後身體特別疲軟，護士給我騰出了一張空床，讓我好好地休息一下。我抱著雙手不斷地向上天祈禱，漸漸地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何海滔坐在我的床邊。

何海滔：你醒了？身體感覺怎麼樣？這是護士叫我拿給你的葡萄糖和補血沖劑。

陳丹心：陽明怎麼樣了，手術順利嗎？

何海滔：手術做完了，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要觀察看看，再等等吧。

一道晴天霹靂，我的世界搖搖欲墜就要轟塌。近三個月的守候，我拋棄辛苦爭來的名校，違逆媽媽的心愿，頂著眾人的白眼，忍受你飛來橫禍的痛苦，把所有的精神寄託都貯存在了今天，如果你還是不好起來，我將何去何從？

我並不是個堅強的人，我沒有健康的身體支撐長久的煎熬，也沒有剛毅的內心保護渺小的願望，脆弱如我，也在幾番狂風暴雨地的洗禮下堅持到了今天，還要做什麼呢，還可以做什麼呢？

陳丹心：我去看看他。

我從小就喜歡音樂，被媽媽送去學鋼琴，用自己的雙手彈出優美的古典樂曲是我的一個夢想。開始學基礎的時候很辛苦，每天做機械的練習，幼小的手指要以標準的姿勢敲擊鍵盤，漸漸訓練出手指的力量。有時候自己也不知道練習了多久，肩膀也酸痛，手臂也累到抬不起來，不過想到未來可以親手演奏鋼琴家的名曲，這樣也堅持下來了。

開始彈奏連貫的樂曲了。起初對五線譜不熟悉，還要一格一格地把音符數出來，標寫在書上，先練習右手，再練習左手，等單手熟悉了，再把兩隻手合在一起練習。一個音一個音地對準，到拼湊起來組成一首歌，漸漸地也學會了好多簡單的民謠，童謠。

後來越學越得心應手了，拿到一份陌生的曲譜也可以立刻彈奏，老師便要求我去考級。每到考試的前期，我就變成了機器，整整一個寒假或暑假都在鋼琴邊度過，從早上八點到夜裡十一點都在不斷地重複一首曲。

等到從琴房裡走出去，才發現已經耳鳴了，什麼都聽不見，手指也僵硬疼痛不能彎曲。皇天不負有心人，每次考級我順利地通過了，幾年過後已經拿到了十級證書。

因為對音樂已經訓練出了自己獨一無二的見解，很多有資質的老師也很認可我的樂感，所以很榮幸地被推薦去參加國際大賽。

三個月的刻苦集訓，我的技巧也達到了比較高的標準，老師給予我很高的期望，我在世界級的舞台上展示自己的音樂夢想終於要實現了。

當時在媽媽的陪同下去了香港，下榻在音樂廳附近的酒店。比賽的頭一天晚上怎麼也睡不著，輾轉反側好多回，還在媽媽睡著后，悄悄地給你打了一個電話，你在另一頭給我講了很多笑話，安慰了我緊張的情緒，你應該還記得吧。

我是序號比較靠後的參賽選手，等待上場的時間真是坐立不安度日如年。不過我都挺過去了。這一次的選曲是奧地利音樂家莫扎特的《土耳其進行曲》，是一首單獨的進行曲小品，全稱為《「土耳其進行曲」主題變奏曲》。

樂曲的主題簡潔而極其節奏化。八分音符均整一貫的節奏，加上十六分音符來提高活潑感，表現出一種帶有童貞般的單純。

彈奏的曲譜已經像雕刻般深深印在腦海里了，只要保持一定的彈奏速度，不出現突然斷奏的情況，應該就能比較成功地完成比賽了。

我穿著紫色的修身禮服，踏著銀色的水晶鞋，裝著小大人的樣子，風情萬種地走上舞台，聚光燈通通地集中在我身上，讓我感覺自己是一個萬眾矚目的公主。

在鋼琴邊坐定，我抬起手按出了一個音符。鋼琴的聲音清脆悅耳，隨著鍵盤的起起伏伏不斷流淌出連續的曲調，瞬間凈化了人的心靈，我才發現我是這樣熱愛音樂，熱愛鋼琴，熱愛古典。我甚至不是在用技巧彈奏，而是用自己的情感來演繹它，雖然我的肩膀因為緊張還是有一點僵硬，但我已經投入了全部的心血。

一曲完畢，跟隨著歡快的旋律的是觀眾們的掌聲，我意外地得到了評委們的高分，獲得了這項比賽的第一名。

從此以後，我的琴技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經常被邀請去做一些活動的開場表演，儘管大學沒有選擇音樂的專業，但它作為陶冶情操的工具，一直被我好好的珍視。

之前因為手受傷，左手手掌展開會隱約作痛，彈奏一些比較有難度的曲目的時候會出現失誤，就開始比較少彈琴了，通俗的歌曲一直都有堅持練習，想再達到那種第一的級別可能很難了，可我始終把音樂當成生命的一部分。

我不算是一個幸運的女孩，在不長的人生中，總是遇上一些倒霉的事情，也失去一些重要的東西。音樂可以說是我貫穿生命的存在。它激發我的潛能，提升我的境界，給予我無可比擬的成就感。它是我並不光彩的人生中一個可以被拿出炫耀的資本。

而你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帶給我最燦爛的回憶，最貼心的關懷，最甜蜜的幻想。如今我的音樂夢還在，你的生命卻在慢慢消散。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如果這一次我又要失去什麼的話，請上帝帶走我的音樂與夢想，請把你留下，如果一定要這樣的話，我可以永遠不再彈琴，我可以永遠不聽古典樂，永遠不提起曾經有過的音樂夢。

只要你可以留下。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上帝嗎？

那麼是誰接受了我的請求？

我緊緊地攥著你的手，一股力量傳過來，儘管它並不強大，但我的雙手反被你的覆蓋住。我抬起模糊的眼睛望著你，你沉靜似深潭的眼眸直直地看著我。

你醒過來了！你醒過來了！

仿若是千萬匹馬在我的胸膛內奔騰而過，噠噠的馬蹄聲好似歡快的鑼鼓奏響。

我有千言萬語要講給你聽，又顫抖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只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你的名字，我想你能夠聽見。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俊才君在里堂，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郎。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衛陽明：你怎麼來了。

陳丹心：我一直都在。

衛陽明：聽見你叫我了。

陳丹心：你醒來就好。

衛陽明：要我怎麼報答你？

陳丹心：春天到了，我們去卧龍山踏青吧。

衛陽明：以後每年春天都去吧。

陳丹心：你喜歡那裡嗎？

衛陽明：（寵溺地笑）我是說，我以身相許了。

你知道嗎？我這一生看過不計其數的小說電影，語文課本的掌握也很到位，我大學掌握了中日韓三種外語，我學會了各式各樣精巧的造句方法，而你的這一句卻是我這一生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

從前，有一座圓音寺，每天都有許多人上香拜佛，香火很旺。在圓音寺廟前的橫樑上有個蜘蛛結了張網，由於每天都受到香火和虔誠的祭拜的熏托，蛛蛛便有了佛性。經過了一千多年的修鍊，蛛蛛佛性增加了不少。

忽然有一天，佛主光臨了圓音寺，看見這裡香火甚旺，十分高興。離開寺廟的時候，不輕易間地抬頭，看見了橫樑上的蜘蛛。佛主停下來，問這隻蜘蛛：「你我相見總算是有緣，我來問你個問題，看你修鍊了這一千多年來，有什麼真知灼見。怎麼樣？」

蜘蛛遇見佛主很是高興，連忙答應了。佛主問到：「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蜘蛛想了想，回答到：「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點了點頭，離開了。

就這樣又過了一千年的光景，蜘蛛依舊在圓音寺的橫樑上修鍊，它的佛性大增。一日，佛主又來到寺前，對蜘蛛說道：「你可還好，一千年前的那個問題，你可有什麼更深的認識嗎？」蜘蛛說：「我覺得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說：「你再好好想想，我會再來找你的。」

又過了一千年，有一天，颳起了大風，風將一滴甘露吹到了蜘蛛網上。蜘蛛望著甘露，見它晶瑩透亮，很漂亮，頓生喜愛之意。蜘蛛每天看著甘露很開心，它覺得這是三千年來最開心的幾天。

突然，又颳起了一陣大風，將甘露吹走了。蜘蛛一下子覺得失去了什麼，感到很寂寞和難過。這時佛主又來了，問蜘蛛：「蜘蛛這一千年，你可好好想過這個問題：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蜘蛛想到了甘露，對佛主說：「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說：「好，既然你有這樣的認識，我讓你到人間走一朝吧。」

就這樣，蜘蛛投胎到了一個官宦家庭，成了一個富家小姐，父母為她取了個名字叫蛛兒。一晃，蛛兒到了十六歲了，已經成了個婀娜多姿的少女，長的十分漂亮，楚楚動人。

這一日，新科狀元郎甘鹿中士，皇帝決定在後花園為他舉行慶功宴席。來了許多妙齡少女，包括蛛兒，還有皇帝的小公主長風公主。狀元郎在席間表演詩詞歌賦，大獻才藝，在場的少女無一不被他折倒。但蛛兒一點也不緊張和吃醋，因為她知道，這是佛主賜予她的姻緣。

過了些日子，說來很巧，蛛兒陪同母親上香拜佛的時候，正好甘鹿也陪同母親而來。上完香拜過佛，二位長者在一邊說上了話。蛛兒和甘鹿便來到走廊上聊天，蛛兒很開心，終於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但是甘鹿並沒有表現出對她的喜愛。

蛛兒對甘鹿說：「你難道不曾記得十六年前，圓音寺的蜘蛛網上的事情了嗎？」甘鹿很詫異，說：「蛛兒姑娘，你漂亮，也很討人喜歡，但你想象力未免豐富了一點吧。」說罷，和母親離開了。

蛛兒回到家，心想，佛主既然安排了這場姻緣，為何不讓他記得那件事，甘鹿為何對我沒有一點的感覺？幾天後，皇帝下召，命新科狀元甘鹿和長風公主完婚；蛛兒和太子芝草完婚。這一消息對蛛兒如同晴空霹靂，她怎麼也想不同，佛主竟然這樣對她。

幾日來，她不吃不喝，窮究急思，靈魂就將出殼，生命危在旦夕。太子芝草知道了，急忙趕來，撲倒在床邊，對奄奄一息的蛛兒說道：「那日，在後花園眾姑娘中，我對你一見鍾情，我苦求父皇，他才答應。如果你死了，那麼我也就不活了。」說著就拿起了寶劍準備自刎。

就在這時，佛主來了，他對快要出殼的蛛兒靈魂說：「蜘蛛，你可曾想過，甘露（甘鹿）是由誰帶到你這裡來的呢？是風（長風公主）帶來的，最後也是風將它帶走的。甘鹿是屬於長風公主的，他對你不過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是當年圓音寺門前的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愛慕了你三千年，但你卻從沒有低下頭看過它。蜘蛛，我再來問你，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

蜘蛛聽了這些真相之後，好象一下子大徹大悟了，她對佛主說：「世間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現在能把握的幸福！」

親愛的衛陽明，你知道嗎？我就是那一株守望了你三千年的芝草。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我幾乎窒息。好似一把利劍，急速飛來，不偏不倚，硬生生插入我的心臟。鮮血汩汩，和我滿腔的眼淚一樣，往外噴涌，再也止不住。痛苦，酸楚，傷心，無奈，絕望，彷彿一切消極的情緒都前赴後繼，把我徹底吞沒。我口乾舌燥，雙手顫抖，頭暈目眩，尋找著最後一絲理智，回復：不要。

衛陽明：反應這麼大？

陳丹心：是真的嗎？

衛陽明：嗯。

陳丹心：你自己決定的，還是家裡催的？

衛陽明：我開玩笑的。

陳丹心：嚇死我了

衛陽明：嚇你什麼了

陳丹心：這麼大的消息還不夠嚇人？

衛陽明：哈哈哈哈哈

陳丹心：好笑嗎，我都哭了

衛陽明：很多年了啊。丫頭。

而我的手機屏幕上只有五個生硬的漢字，上面寫著：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