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還似無情

有情還似無情

「Hello(怪腔怪調的英語),是俺富貴哥嗎?「我是,請問您哪位?」

王富貴沉聲問。「富貴哥,我是老家的劉石頭。俺爹娘讓我給你打電話,問你去美國的航班時間,俺好跟你一起去美國。」打電話的人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噢,石頭兄弟,你好。我去三藩市,你去美國哪個城市?」

「俺也去三藩市。」劉石頭回答。

「我一周后就走,你來不及訂票吧?」

「沒事,告訴我你的航班號,俺肯定來得及。」

「這麼短的時間訂機票,太貴了吧?」

「富貴哥,別擔心。咱不差錢,把你的航班信息發到我手機上吧。」

「那好吧!」掛了電話王富貴心裏尋思,這說曹操,曹操就到。昨天晚上,王富貴的母親專門為劉石頭的事給王富貴打電話。

「富貴啊,你劉叔的兒子要去美國讀大學,聽說你要去美國,他們想托你照看一下。那娃高中畢業沒幾年還是孩子呢。當年你上大學湊學費時村裏鄉親數你劉叔的紅包最大,咱可不能忘恩負義。細算起來,你們也是遠房的堂兄弟。」王富貴的母親說。

「媽,您說的是村裏那個跑長途運輸的劉叔嗎?」王富貴問。

「兒呀,那是老黃曆了,你劉叔現在可發財了。人家前幾年包了個煤礦,現在聽說家產都有幾千萬了。你劉叔富了以後給鄉里做了不少善事,捐錢修路,最近還蓋了個敬老院,村裏人都叫他劉善人。

「媽,上次我回老家時您不是告訴我劉叔的兒子是個混混嗎?我去美國自己都人生地不熟,哪有能力照顧別人啊?」

「富貴啊,你劉叔可不是外人,你上大學還有你爹得病人家都沒少幫我們。你姐夫還在劉叔手下做事掙錢呢。你劉叔和劉嬸親自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跑到咱家來看俺,俺都替你應承下來了,這忙你一定要幫,要不以後俺怎麼在村裏立足?」

王富貴當時雖然應承母親要照顧劉石頭,心裏卻犯嘀咕,「不差錢!小子好大的口氣,典型的富二代不知天高地厚的做派!」攤上這麼個活寶,這趟美國之行恐怕沒那麼簡單。

王富貴抬手看錶已是下午一點,有點詫異自己居然在辦公室里就睡著了。

也難怪,拿到機票,王富貴終於接受自己要移民美國的事實,日日忙碌,也再沒睡過一個踏實安穩覺。工作交接完畢,今天整理好私人物品,也算正式卸任。昨夜,上司同事們熱情地湊份子為王富貴在大酒店舉行告別歡送會,王富貴盛情難卻多喝了幾杯,現在仍覺得頭昏沉沉。

王富貴終於整理完了自己的辦公桌。站起身來,才發覺一上午的清理工作竟讓自己腰酸腿麻累得想躺倒休息一會兒。心裏嘆息,看來真是年齡不饒人。

當年暑假回家幫父母干農活,大熱天在地里收麥子從早忙到晚,他也不覺如此精神不濟,難道真是老了?

王富貴走到辦公室窗口注視着樓下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長安街,心裏不舍。

曾經,他在上班或下班堵車途上,多少次帶着憎惡的眼神在心裏咒罵這條總是忙碌擁擠的長街。如今,他卻貪戀這條路上所有與自己相關的記憶:第一次觀看升國旗儀式激動地淚流滿面的鄉下男孩;國慶之夜在廣場與成千上萬的人載歌載舞的青春少年;西裝革履意氣風發地開着私家車日日奔波的白領才俊......

崔健的「一無所有」彩鈴聲驚醒沉思中的王富貴,正是這首歌曲陪伴王富貴捱過當年窮小子奮發圖強的艱難歲月。而如今,似乎什麼都不缺,為什麼他再次感到「一無所有」?

王富貴啊王富貴,你所追尋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富貴生活?可惜,王富貴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打電話的人是韓登雲,王富貴大學時期為數不多的鐵桿哥們,北京某證券公司的高管。

「富貴,我是登雲,晚上有安排嗎,一起吃頓飯?」

「嗨,登雲你小子忙什麼呢?終於想起哥們了,我還以為去美國前見不到你了。」

「對不住了,哥們,這一段時間真是忙死了。上次我不是跟你提過,我跟幾個朋友合夥辦了個生物高科技公司,我們要給美國回來的合伙人開個歡迎會,要不要晚上過來一起熱鬧熱鬧,你剛好問問美國的情況?」

「對不起,晚上我去導師家吃飯,你那美國合伙人我不認識,就算了。」

「石濤,我們的校友,在美國事業有成,海歸跟我們一起創業。」

「哪個石濤?」

「還有哪個石濤,就是你那初戀女友任盈盈的老公嘛!現在他可混大發了,拿到加州理工學院的生物學博士,在美國一知名製藥公司幹了幾年,還申請了兩項發明專利。這次海歸不僅帶了技術入股,還帶回來了幾百萬美元的風投資金。」

任盈盈?這個名字霎時讓王富貴心間生疼。

王富貴突然感覺到了久違的農家少年的自卑。要知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自覺混得還行的王富貴已經徹底地將自卑拋到了腦後,如今卻又心酸地意識到自己奮鬥了這麼多年還是不如人。

任盈盈的老公去了美國事業有成又衣錦還鄉,我卻要拋開在中國多年奮鬥的成果跑到美國從零開始。如此這般,我這輩子還有機會出人頭地嗎?王富貴的眼前又浮現出自己曾經出門在外所經歷的種種屈辱場景,雙眼酸澀。

痛苦記憶的閘門被打開了,失魂落魄的王富貴腦子裏嗡嗡作響,似乎聽不見韓登雲在說什麼。

韓登雲自顧自地在電話那頭說了一會兒,才發覺王富貴沒有反應。於是大喊,「富貴,你在聽我說話嗎?」

王富貴回過神來,勉強答道,「聽着呢,不知為什麼信號不太好,我們再找時間聚吧。」

韓登雲又說,「任盈盈也住在三藩市,你要她的電話嗎?要不要到美國後會會老情人?」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王富貴鬱悶:「行了,行了,哥們快別瞎扯了。人家早記不得我是誰了。」

「那你小子心裏還有她嗎?」「都是有家的人了,說這話有意義嗎?」王富貴有些惱,說話的口氣也生硬了許多。

韓登雲是唯一知道王富貴是在任盈盈的父母逼迫下提出分手內情的人,自然知道任盈盈是王富貴的軟肋,王富貴輕易不生氣,但發起脾氣來也倔得象頭牛,不敢再調侃,寒暄幾句掛了電話。

王富貴掛了電話,自言自語道「不思量,自難忘!」

那一刻,王富貴真切地感受到什麼是歲月流逝,一晃居然十幾年就過去了,任盈盈還記恨自己這個「負心漢」嗎?還是她已經把他忘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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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比我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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