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提點

第18章 提點

杜薇詫異道:「殿下說笑了,奴婢何德何能,能得殿下的青睞?」

宮留善神色有些迷怔,望著皓月出神,又微微笑道:「也許...是前世的緣分吧。」他見她髮髻散亂,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隻玉簪來,幫她插到頭上:「我不急著要回答,你且先想著吧,總歸是有時間的。」又半含笑道:「我看人從不會錯,你是個有本事的,埋沒在宮裡,豈不是屈了?還有徐家...」他想了想,終究是把這些掃興的話咽了回去。

杜薇聽了他的話,心裡一震,不知該說些什麼,說什麼前世,難不成是跟她一樣的境況?她試探道:「奴婢不知您在說些什麼,前世什麼的,未免太過玄妙。」她慢慢道:「奴婢雖蠢笨,但也看得出來您心懷大志向,我不過一小小宮婢,您這般費心究竟是為著什麼呢?」

前世她趁著徐凊兒得寵,用皮影口技冒充馬皇后魂魄,說他宮留善才是承天之命,當今皇上信以為真,雖不說立即傳位給了他,但也難免刮目相看,讓他日後順當地成了太子。仔細算算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若他跟自己一樣也是重活了一回,那也難怪他如今急了。

宮留善倒沒覺著有絲毫不妥,反而覺著這番話是杜薇說出來的,倒顯得十分正常,他想歸想,卻沒回答這個問題,微微笑道:「若是真是前世的夙緣的話,你願不願意跟了我?」他見杜薇不似剛開始對他那般排斥,便試探著覆上了她的手背,慢慢地摩挲著。

杜薇猛地抽回了手,淡淡道:「奴婢自知蠢笨,又膽小畏死,不敢覥顏跟著殿下,殿下另尋旁人吧。」

宮留善手裡一空,又聽了這番話,氣得連連冷笑道:「好好好,你今日拒了我,來日總有你哭著求我的時候。」

杜薇在月光下,做出一個顯而易見的譏嘲表情,隨即恭謙又冷漠地垂下頭去:「奴婢不敢。」

宮留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滿面怒色一斂,冷冷笑了笑,語調卻出奇的輕柔:「你如今不識好歹,全是日子過得太順遂了,若是遇著大難,便會知道厲害了。」

杜薇略微退後幾步,雖沒說話,抗拒之情卻溢於言表,宮留善看著原來對自己千依百順的人這般漠然,心裡一滯,甩袖轉身走了。

杜薇目送著她走進蓮舫榭,拔下頭頂的玉簪子,隨手丟到一邊,那簪子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圈,正正被一隻白靴踩住,她抬眼看去,就見宮留玉手裡握著個新的葫蘆,燈影下眼波流轉,無限風華,正笑意盈然地看著她。

他見杜薇瞧見他了,便乾脆地走上前幾步,順勢將那簪子踏成幾節,悠悠然笑道:「我正瞧著熱鬧呢,怎麼你們就不演了,這就散了?」

杜薇垂首行禮,漠然道:「奴婢和六殿下並無干係,奴婢這邊事小,傳出話兒去壞了六殿下名聲可就不好了。」

宮留玉斜靠在月影台的闌幹上:「方才看你萬分絕情,怎麼人走了,如今倒心疼起來?」他細白手指搭在石獸上,有意無意地敲幾下。

杜薇道:「殿下多心了,本來我和六殿下就無甚干係,何談絕情一說呢?」

宮留玉直起身,上前走了幾步:「你似乎有些怨他?」

杜薇不接話,宮留玉卻笑了起來,眼如秋水盈盈,笑得微微眯起,似乎很是開懷:「你怨他就對了,我也煩他,明明內里一肚子齷齪鬼祟,外面卻還是一幅心懷蒼生的菩薩樣兒。」

杜薇皺著眉退後幾步:「奴婢什麼都沒聽到。」他把對自己親兄的厭惡直接對一個沒見過幾次的外人說了出來,難道還真是對她一見如故?

宮留玉微垂下眼臉,長長的濃睫靜止不動,悠悠然笑道:「你怕個什麼?這事兒人人都知道的事兒,難道我還怕你傳出去不成?」

杜薇懶得理會他們兄弟間的齟齬,抬手從袖子里摸出個葫蘆,遞給他道:「您要的葫蘆。如今完璧歸趙了。」

宮留玉低頭看了幾眼,卻不接,漫不經心地道:「你留著吧,本也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兒,不過是我盤弄了幾年,出了些手感。」

杜薇垂眸道:「殿下的愛物,奴婢怎麼敢擅自留著呢?」最好還是趕緊拿走,省得以後又遇見宮留玉,被他拿來當話柄。

宮留玉一哂,抬步向前,杜薇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他堵在一方逼仄的空間里,進退不得,他恍若未覺,抬手從她手裡拿過葫蘆,手指卻輕飄飄地擦過她的手背。

杜薇就覺得鼻端沁入一縷淡香,指尖一顫,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幾步,左腳卻一個踏空,差點從月影台上翻下去,不由得低叫了聲「九殿下!」

宮留玉退後了幾步:「上次被針戳的傷好了?」目光在她雙手流連片刻,又收了回去。

杜薇沒想到他還記著這個,怔了下才答道:「已經好了,多謝殿下掛心。」

宮留玉神色似有遺憾,從取出個巴掌大的白玉瓶子,兩指捻著其上綁著的紅繩:「看來我備的傷葯是沒了用處。」

這話倒似有些遺憾她為何好的那麼早,杜薇沒接茬,在原地干站了片刻,才道:「殿下,若是您沒什麼吩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宮留玉側了側頭,組纓順著他的肩膀滑了下來:「怎麼,這般急著見你的主子?不怕她又罰你跪?」

杜薇手指掐了下掌心,心裡不由得也有些毛躁,臉上被臊得訕訕,被人罰跪又不是什麼光彩事兒,聽著話頭兒,倒像是宮裡宮外都知道了似的,不過一個宮女受了罰,至於嗎?

宮留玉抬手撩開滑落的組纓:「我如今瞧你已是□□分的順眼,老六那人雖煩,但有點卻沒錯,徐府二房如今...」他輕笑了下:「聰明人,就該給自己留幾條退路。」

杜薇一驚:「您不怕我告訴徐美人?!」

宮留玉已經轉了身,聲音卻帶了些倦怠的傳來:「如今朝上波瀾不興,能看出暗潮的人有幾個,你說了又會有誰信呢?」

杜薇抬手按了按眉心,長長地吐納了一口,等著宮留玉走進蓮舫榭了好一會兒,她才抬步走了進去。

綠玉跟綠環不同,她雖也是大丫鬟,她性子溫和,人又周到細心,常幫著下面人周全,看著杜薇過來,連聲道:「哎呀,你去了哪個廁室,怎麼用了這麼久?」

杜薇垂著頭,裝作訕訕道:「回來時迷了路,找了半天才找到。」

綠玉低聲道:「你仔細些,咱們主子如今心氣兒正不順呢。」

杜薇詫異道:「怎麼了?」

綠玉嘆息道:「方才恭妃提議要一人說句吉利話兒,要求不能重複的,不然便罰酒,咱們主子念了首晏殊的中秋月,被順妃斥責了一番,說是不應情景,主子連忙換了蘇仙的水調歌頭來念,又被順妃嗤笑太俗氣,人人都知道的詩句,上頭人都明著不對付了,更何況下面人呢?於是底下的一干主子也跟著取笑,聖上雖沒說什麼,但看得出來,是對咱們主子不大滿意。」

杜薇對詩詞不怎麼懂得,水調歌頭名聲極大,她當然知道,但中秋月卻沒聽過,便問道:「這詩怎麼了?聽著倒是寫中秋的,怎麼不應景?」

綠玉一邊帶著她往殿里走,一邊搖搖頭:「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句是好句,只是如今正歡暢的時候,念這個有些不如意。」

杜薇『哦』了聲,加快腳步跟著綠玉去了,果然見最後幾個座上,徐凊兒正拿酒杯出去,看這情形,若不是皇上還在上頭,,她都要忍不住提前告退了。

徐凊兒轉頭看見杜薇回了來,便皺眉不耐問道:「你去了哪裡?!更衣要這麼久?!主子有吩咐都聽不到。」

蘭舟正想插嘴挑撥幾句,綠玉連忙笑道:「回主子的話,綠枝回來時迷了路,我正說她呢。」

徐凊兒聽杜薇挨了訓,也就不再說話,仍舊一杯一杯地灌酒,直喝的雙頰酡紅,眼裡已經有了五分醉意。

此時歌舞已經接近尾聲,往年中秋,皇上是照舊要去先皇后的宮裡過的,說來宮重也是個痴情人,按照律例,若是皇后無所出,應當廢后或者並立東西宮皇后,若是皇后歿了,那應立即選貞靜賢淑,能母儀天下的女子為後,馬皇后無後,且又是早早去了,宮重為了她,硬是這麼多年沒立后,她死了也常惦念著。

今日眾妃自然是無甚盼頭的,見皇上有了些散場的意思,順妃頭一個識趣地道;「聖上日日操勞國事,今兒個大家也笑鬧過了,您也乏了,不如咱們就這麼散了吧?」

宮重點了點頭,內侍見機極快地宣布散席,杜薇見時機正好,便對徐凊兒道:「主子,夜裡風大,您又喝了酒,萬一被風撲了腦仁,明兒個可是要害病的,讓我和綠玉回去取披風和手爐來給您用上吧?」

此時已是更深露重,徐凊兒伸手試了試榭外的秋風,微醺著點頭道:「你們速去速回,我在旁邊的花廳等你們。」

杜薇福身行了禮,拉著綠玉走了。

徐凊兒扶著蘭舟的手往花廳那裡走,一邊看著身邊衣香鬢影往來,卻沒有一個肯多看她一眼,若是有那看過來的,眼神都似乎帶著諷刺,她本就有些意識模糊,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落下淚來,哀聲道:「紅顏未老恩先斷,我這日子...還有什麼盼頭?!」

身後忽的傳來一道凜然的聲音:「依著徐美人這話的意思,是對皇上不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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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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