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

這幾日宮留善都沒有再來,偶爾來一次也是滿面陰沉。杜薇這幾日在這所別院裏照常生活,面上看着雖平靜,但心裏卻難掩焦躁,她如今沒法和外界聯絡,對京里發生了什麼事兒也不知道,一會兒擔心宮留玉是否會中了算計,一會兒又考慮李琦是否平安。

不過這裏守衛森嚴,她平時就是出個房門都要經過重重報備,想要探聽消息也都萬分困難,只偶爾向來給她送飯的小丫鬟來打聽幾句,小丫鬟快人快語:「京里能出什麼事兒啊?有咱們殿下鎮著,就是有事兒也能化險為夷。」

宮留善沒跟外面說她的真實身份,對外只說是不受管教的外宅,她聽得心裏一動,低聲道:「殿下...許久沒來了,是京里出了什麼事兒嗎?」

小丫鬟以為她終於開竅,願意伺候宮留善了,很開心地道:「哪裏啊?就是有人嫉妒咱們殿下得皇上賞識,這才散佈那些抹黑咱們殿下的流言,咱們殿下多好的人啊,又尊貴又煊赫的,怎麼可能做出那些事兒來?」

杜薇若有所思,那小丫鬟見她主動關心宮留善,以為她是開了竅,又嘰嘰喳喳地說了好些跟了宮留善的好處,杜薇索性閉目養神,那小丫鬟見她始終不答話,這才悻悻地撅撅嘴,一轉身走了。

杜薇等了會兒,自己也出了門,在屋外的侍衛見她出門,腳步一抬就想攬著,她一轉頭道;「我就是在院裏走走。」

幾個侍衛對視幾眼,最終還是退了回去,她果真就在院子裏走了起來,不過邊走邊丈量長寬,她這裏是最後一進院子,出去了便是荒野,這院牆雖高,翻出去倒也不難,只是...她扭頭看了看那幾個侍衛,最終還是退回屋裏。

等到了晚上,杜薇在窗邊看着他們換崗,暗暗記下了換崗時間和輪班方式,腦子裏剛冒出一個主意,卻見西院那邊起了衝天的火光。

杜薇心裏一驚,忙衝出去問道:「這是怎麼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高聲道;「着火了着火了,不好了,馬上就要燒到這裏來了!」

杜薇心裏一動,下意識地就想出去,但身後立刻有人攔著,低聲道:「姑娘,您還是先回自己房裏吧,這裏的事不需要您管。」

杜薇眉頭一皺,故意冷冷地看他:「眼見着這火都要燒到我房裏來了,你竟還這麼攔著,到底存的什麼心思?難道想看着我被燒死不成?」

那人面上帶了些猶豫之色,杜薇繼續道:「是你們殿下特意讓你們看着我的,我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兒,你以為你擔待得起?」

那人還在猶疑不決,這時候外面有人匆匆來報:「不好了,有人從正門攻進來了!」

那人面色一驚,杜薇趕忙道:「怕別是什麼山匪流寇之類的吧?這把火只怕也是他們放的,你身為護衛,還不快出去迎戰?」她一轉身,故作了不耐之色:「我這裏你隨意留個人看着便成了,這荒郊野嶺的,又是放火又是匪患,難道我還能跑了不成?」

這話頗有說服力,那人不再猶豫,隨意點了兩個人留下,自己帶着人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杜薇等他徹底走了之後,捏了捏藏在袖子裏的帕子,對着留下那兩人道:「你們過來。」

兩人知道這是六殿下的女人,輕易不敢得罪,便齊齊走上來躬身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杜薇一指西院:「你們看,那邊的火好像要燒過來了。」兩人一齊扭頭去看,她猛地一揚手,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鼻子,一陣帶着淡香的煙塵漫了出來,兩人心知著了道,臉色大變,伸手就要來抓杜薇,可忽然腦子一蒙,身子也不聽使喚了起來。

杜薇自上次被迷暈之後就偷偷留下了些殘香來,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今日正好排上用場了,這兩人都是男人,體格比女子要強得多,在原處掙扎了片刻才倒下。

杜薇湊近看了看,確定兩人是真的暈倒了,這才松出一口氣來,她不敢停留,忙回屋取出這幾日撕了衣服被褥做成的簡易繩索,猛力一甩便到了牆外。

她順着繩索攀出去,等到了最頂時猛地一跳,忽然腳步閃了閃,立時就鑽心地痛了起來,她一手扶牆,勉強活動了幾下,確定沒有傷筋動骨,便也不再管它,而是抬頭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這座宅在後面是一片荒草,穿過荒草便是凄寒的河流,對岸是茂盛的林子,她蹲下身隱在荒草里,能從林子裏隱約瞧見火光。

杜薇想到今日來放火攻宅的人,心裏不由得一動,但如今也不能確定是敵是友,依着她的推測,現在宮留玉應當還在前線,李琦又身不由己,她一時也不知道來人是誰。

她半蹲在原處想了想,乾脆從一邊折了根蘆葦桿,咬在嘴裏入了水,悄悄地向對岸游過去。

這時候水面漫聲了許多浮萍水草,她沒入裏面倒也不顯眼,只是不敢冒頭辨別方向,此時已經入夏,但夜裏的水還是冰涼透骨,她隨意選了個方向遊了過去,正要上岸,就聽人語聲從岸上傳來。

隔着溪水傳來的聲音有些模糊,隱約是兩個男人再談論什麼,其中一個連着追問了好幾句,語氣顯得甚是憂心,她聽得心裏一動,忽然就聽有人高聲喝道:「誰?」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人一把從水裏撈了出來,然後有人盯着她看了幾眼,驚訝地道:「這是...杜姑娘?」那人訝異完,然後連忙高聲道:「快告訴殿下,人找著了,咱們趕緊撤!」

杜薇方才嗆了一口水在鼻腔里,此時終於忍不住重重地咳了出來,啞著嗓子道:「江,江大人,你先放開我。」

江夙北忙把她放下來,賠笑道:「一時欣喜,一時欣喜,勿怪勿怪。」

杜薇顧不上這些,對着他追問道:「我方才聽到你說殿下,殿下呢?他怎麼也來了?」

江夙北還未出聲就聲音一滯,杜薇覺著自己被整個人擁到懷裏,她憑着那淡香都覺出來是誰,心裏一酸,幾乎要流下淚來。

宮留玉聲音帶了些低啞和疲憊,不過難掩其中的欣喜:「終於找着你了。」

杜薇轉過身用力環住他:「是啊,你找著了,一輩子都不要再丟了。」她說着便抬眼看他,就見他面色憔悴了幾分,臉上多了許多灰塵泥印,想起他離京之前的風度翩翩,杜薇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宮留玉淡笑道:「這幾日趕路趕的。」他還要說話,江夙北就在一旁催促道:「哎呦我的殿下,以後有的是時候讓你們膩歪,現在人家追兵馬上就來了,咱們還是先撤吧。」

宮留玉沒理他,摸了摸杜薇身上濕噠噠的衣服,忙脫下自己的披風給她裹上,皺眉低聲道:「這是怎麼了?」

杜薇搖搖頭:「方才游水過來的。」

宮留玉怕她着涼,忙抱她上了馬,輕輕打了聲呼哨,帶着一眾人絕塵而去,他們倒也沒走遠,而是在就近的山裏找了戶農莊住下,他先給杜薇換了衣服,這才出去安排整頓人馬。

杜薇被夜裏的冷風吹的有些迷糊,混沌之中只覺得有人輕手輕腳地給自己換了身衣服,又抱着她哄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離去,等醒來的時候發現宮留玉已經換了身尋常人家的裝扮,天青色的一身,在他身上也顯出別樣的雍容來。

他一見杜薇便柔聲道:「你醒了,可要吃些什麼?」一邊說還一邊扶杜薇起身,然後低聲道:「我已經給你備好熱水了,先去洗個澡再來吃飯吧,小心受了寒。」

宮留玉平日待她雖好,但男人看事兒總是愛看大處,他以往也沒有這麼無微不至,如今怎麼轉了性?

杜薇轉頭詫異看他,就見他拿從桌子底下拿出喜燭和喜服來,對她笑道:「山裏面沒什麼好東西,只能先將就著用了。」他說完就滿含期待地看着她,目光中又帶了些小心翼翼:「前事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咱們成親吧。」

杜薇聽得滿面茫然:「您難道這時候不該籌謀著怎麼回京揭穿六殿下嗎?這時候還有心思想這些?」

宮留玉聽到『六殿下』三個字時,眸光明顯一沉,隨即又像是怕嚇到她了一樣,把她攬在懷裏柔聲道:「咱們成親吧,原來的事兒都不要再想了,以後我們好好的就成了,至於老六...我不會放過他的。」

杜薇越聽越是茫然:「什麼前事兒?您在說什麼?」

宮留玉捂着她的嘴道:「都說了不提了,你放心,這不是你的錯兒,都是我不好,沒能照管的好你。」

杜薇漸漸聽出不對味兒來了,一把拉下他的手道:「您在說什麼呢?什麼錯不錯的?」

宮留玉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眼底帶着幾分陰霾,卻在她跟前竭力藏着,輕拍着她哄道:「沒什麼沒什麼,我都回來了,以前的事兒都過去了。」他微沉了臉道:「這都是老六逼迫,我不會放過他的。」

杜薇在他懷裏聽得分明,一下子直起身來道:「沒有的事兒!您胡說什麼呢!」

宮留玉被她訓得有些發怔,抬起頭直勾勾地看她,杜薇冷著臉道:「在您心裏,我就是那樣的人?」

宮留玉忙上前抱住她道:「哪裏的話,我知道你不會,但是老六...」他臉上滿是狠絕:「他是個畜生!」

杜薇轉身捧着他的臉:「您聽好了,他...暫時沒對我如何,只是有一回他想要...我拿了碎瓷抵在脖子上不讓他近身,這些日子他都在京里待着,一直沒顧得上來這裏,所以也沒得手。」

這種事兒,男人就算不介意,但知道自己心上人還是全須全尾屬於自己的,心裏定然是極歡喜的,他托起她的下巴看了看,發現有道小小的傷疤橫亘在白如玉的頸子上,又有些心疼道:「這麼弄不覺得疼嗎?」

杜薇伸手摸了摸:「當時也沒得別的法子,萬幸沒讓他得逞。」

宮留玉想着當時的場景,心裏不由得后怕起來,又有些慶幸自己來的及時,不然再來這麼一遭,她就是再多一條命也救不回來了。

杜薇突然直起身看他,神色認真:「我原來在滇南的時候見過那些受辱的婦人,好容易從強盜手裏活下來,卻被自家夫婿和鄉里人的閑言碎語給逼死了。我知道這種事兒對男人來說意味着什麼,您若是不信或者心存芥蒂,我寧可您現在說出來讓我走,別為着一時的情意硬是忍着,省得積在心裏成了心疾。」

宮留玉忙攬了她道:「你胡說什麼,別說你沒什麼了,就是真有什麼,那也是我的不是,看顧妻子本來就是男人的責任,難道反來怪你不成?」

杜薇看着他:「您真是這麼想的?」

宮留玉點頭道:「那是自然,來的路上我除了懊悔,什麼都沒顧得上想。」

杜薇遲疑了一下,神色竟帶了些扭捏:「那這親...咱們還成不成?」

宮留玉攬着她的腰道:「當然要成。」他滿是興頭的起身:「我來給你試試喜服。」

杜薇抵着他的胸膛退了幾步,反倒搖頭道:「這事兒以後有的是機會,先把眼前的事兒解決了,您跟我說說,現在到底是怎麼個情勢?」

宮留玉嗔了她一眼,似乎不滿她的不解風情,微頓了下才道:「土木堡那邊局勢都定下來了,現在宋達正帶着人往回趕。」

聽到這裏,杜薇不由得皺眉道:「您膽子也太大了,帶了這麼點人就敢往龍潭虎穴里闖。」

宮留玉仰唇一笑:「我帶了五百人來,他不是照樣奈何不得我,我一邊打聽你的消息,一邊命江夙北在京里製造些亂子讓他抽不開身,同時還聯繫東廠西廠的人,確保皇上平安。」他說着譏誚一笑:「不過昨兒夜裏他已經發現了我的行蹤,現在冒用皇上的名義下旨,說我畏敵潛逃,正佈下了天羅地網準備抓我呢。」

杜薇皺眉道:「那您現在...」

宮留玉漫不經心地道:「我已經把五百人化整為零,到時候跟宋達他們會合,現在身邊就剩下十來個人了。」

這法子雖然險,但實際上卻要比五百人同時走安全得多,反正如今都到了人家的地盤,帶五百人和帶五千人都是一樣的效果,還不如目標小些不容易被發現。

杜薇想了想又問道:「那您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宮留玉微閉了眼:「等。」他張開眼道:「我已經跟崔白通過氣了,皇上那裏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他們會加緊醫治,爭取讓皇上早些醒過來,二是等宋達帶兵來京,到時候便能以清君側的名義進京救駕。」

杜薇又問道:「那李家呢?李家如何了?」

宮留玉微微笑道:「李家大小姐素來有急智,她如今大概已經在去西北的路上了。」

杜薇長出了一口氣,這些天的擔憂和勞累一起襲來,撐著額頭,面上不由得浮上些倦意,宮留玉卻發了興,抱着她道:「咱們現在哪裏也去不了,宋達的大軍大概三日後才能到,不如找些事情做吧?」

杜薇掩嘴打了個哈欠道:「荒山野嶺的能做什麼啊?不如多歇息幾天養精蓄銳,只怕過幾天且有的忙呢。」

宮留玉的手從她前襟探了進去,覺得軟玉香雪很是趁手,一時也顧不上答她的話,直到她身上的褙子完全解開才道:「我行軍這幾個月都不曾...」

杜薇覺得身上一涼,不自覺向著他偎了過去,他欣然笑納,一手勾住她脖頸上系的帶子,她下意識地抬手去捂,卻被他促狹的從底下抽了出去,身上就剩下了素白的中衣,掩蓋着若隱若現的風情。

他伸手握住她的細腰,隔着中衣臉貼了過去,就聽見她低低地抽了口氣,他靈巧地逗弄起來,知道她整個人都軟在他懷裏。

杜薇被他撩的困意都沒了大半,只能倚在他懷裏低低地喘著,他打橫把她抱起來到了床上,輕巧一個轉身就讓她反壓在他身上,一隻手找到了地方細細揉.捏,唇舌竟也跟着移了下去。

杜薇身子都顫了起來,半含着淚道:「您,您這是做什麼呢?」

宮留玉仰起臉吻她,側頭問道:「你不快活嗎?」

杜薇被他撩的說不出話來,過了會兒才勉勉強強地道:「您,您別這樣...我受不住。」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你能的。」

杜薇無力地唔了一聲,擋不住他綿密的攻勢,雙眼失神的看着他,他覺出她的情動,身子一沉把自己置了進去,她兩手交錯的扣起來,勾住他的頸子,似乎兩人幾個月不見,身子卻越發契合了。

......

那邊,六殿下府上,宮留善面色陰沉地走來走去,忽然一轉身沖着跪在地上的侍衛罵道:「廢物,連個女人也看不住,我要你何用?」

那侍衛也不敢辯解,只跪伏在地上不敢應聲,宮留善仍是滿面陰沉:「老九倒是生了一副潑天的膽子,這種時候還有心思趕來救人。」

這時候坐在一旁的鄭國公道:「老六,罷了,一個女人而已,大丈夫何患無妻,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他邊說邊搖頭,他早就對宮留善在杜薇身上施放的時間和精力頗為不滿了,不過礙著情面,一直不好開口而已。

宮留善一怔,微閉了眼道:「舅父教訓的是,是我想左了。」

鄭國公這才稍稍滿意,壓低聲音道:「他既然肯為了一個女人來犯險,這是他犯傻,也是你的一次絕好機會,只要你搶在宋達到來之前殺了他,或是搶在皇上醒來之前登基,那任他有三頭六臂也無力回天了。」

提起這個,宮留善微微皺眉道:「舅父,不是我不想儘早立儲,而是如今宮裏的人都不配合,我也莫可奈何啊。」

他正要再開口說幾句,忽然這時候外面急匆匆跑進來一個人,附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他面色一變,低聲道:「舅父,皇上醒了!」

鄭國公也是滿面陰沉,站起身來在原地走了幾步,忽然一轉身,一揮手道:「不能再耽擱了,皇上已經醒了,宋達的軍隊只怕馬上就要趕到,這事兒耽擱不得,實在不行,咱們只剩下了一個法子...」

宮留善若有所思地道:「您是說...」

「兵.諫逼宮。」鄭國公淡淡道:「只要能殺進宮裏,逼迫皇上下詔立你為儲君,你這個皇帝他們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

皇宮裏,宮重面色焦黃,用明黃色的手絹捂著嘴巴低低地咳嗽,整個人好似瞬間老了幾十歲,不復當初的豪邁之態。

端貴妃跪在重重帷幔之外,一邊流淚一邊磕頭哀求:「...皇上,請您看在我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饒了妾這一遭吧,妾,妾也是被逼迫的啊,求求您了,皇上!」她很快將額頭磕得紅腫起來,哭的滿面是淚,那場景任誰看了也要動容。

順妃在一旁暗恨:「端貴妃姐姐真是好精細的算盤,當初皇上重病不起時怎麼不見你在一旁盡心伺候,反而仗着假傳的聖旨,在後宮耀武揚威,現在說這些還有甚用處?你是宮妃六殿下是皇子,你若是執意不做,難道六殿下還能逼到你頭上不成?」

端貴妃心裏大恨,又是心急又是慌亂,正要開口再說幾句,就聽宮重蒼老的聲音從帷幔後面傳來:「都下去吧。」

兩位妃子都怔了怔,端貴妃則是暗鬆一口氣,皇上不打算追究了?還沒等她稍稍展露些顏色,就聽裏面宮重淡淡道:「念在端貴妃伺候朕多年的份上,賜她白綾一條,留個全屍,也算是個體面的死法,對外只稱是暴卒。」

端貴妃一下子怔忪了,臉哀嚎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就被人拖拽了下去,順妃春風得意地行禮告退。

宮重又重重地喘了幾口,對着一邊伺候的崔白道:「把...把朕的玉璽拿來,朕要寫詔書立儲。」

崔白心裏一動,躬身問道:「您...心裏已經有主意了?」

宮重低低地咳了幾聲:「朕這些年一直搖擺不定,給老九添了許多麻煩,如今再不能猶豫了,不然便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兒!」

崔白急忙捧過一應物件兒來給他,宮重堪堪寫完最後一筆,就見一個御前校尉急匆匆跑了進來,一下子跪下了道:「皇上,六殿下聯合鄭國公...率了軍隊來攻打皇城了!」

宮重沉默片刻,忽然長笑了一聲:「該來的,終於都來了!」

......

宮留玉神采飛揚,身後是烏泱泱的五千騎兵,他立在城門處,遙遙向著皇城方向看去,忽然轉身對着身後一個校尉低低笑道:「現如今把你放在哪裏我都不放心,只有放在自個兒跟前我才最放心。」他馬鞭遙指著皇城:「宮裏傳出信兒來,皇上已經醒了,你猜猜,老六什麼時候忍不住動手。」

杜薇目不斜視,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嘴角微動:「難怪您這般鎮定,原來是早就料到六殿下趁您走之後動手。」

宮留玉卻攢了眉道:「我只料到他會趁我離開的時候動手,卻沒想到他會對你下手,真是...」

杜薇伸手飛快地在他手上拍了拍:「您怕什麼,我這不是全須全尾的在這裏嗎?」

宮留玉仰唇一笑,一抬頭卻見皇城那邊起了衝天的火光,他不怒反笑,對着身後的將士揚聲道:「隨我進宮,誅反賊,清君側!」

身後人跟着高聲道:「誅反賊,清君側!」

五千騎兵絕塵而去,一路狂奔至皇城,兩方人馬立刻就交上了手,杜薇仔細看了看形勢,縱馬到宮留玉身邊,壓低聲音道:「咱們的人手少了點,只怕有些不妙啊。」

這時候在已經騎馬立在皇城裏金水橋上的宮留善揚聲道:「老九,你趁早投降吧,我還能念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保你一個全屍!」

宮留玉嗤笑一聲並不答話,宮留善見狀面色一沉,鄭國公一個眼風打過去,又是幾隊人馬沖了出去,對着宮留玉形了合圍之勢。

杜薇持劍護在他身邊,見着情景不由得有些皺眉,正要再說幾句,就見宮留玉突然縱馬前沖了幾步,帶着人硬生突了出去,然後就見金水河一側又趕來一隊騎士,頭領打着玉字的番號,這樣一來,形勢立刻倒轉,本來是宮留玉被合圍,現在變成了宮留善被前後夾擊。

宮留玉朗聲道:「老六,你趁早投降吧,我還能念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保你一個全屍!」

這時候情勢危急,鄭國公也不不得不上場參戰,他一邊勉力支持一邊高聲道:「殿下,快走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宮留善一邊舉劍相應,一邊沉着臉不說話,雖然如今仍是一片亂勢,他仍然准之又准地看到了立在宮留玉身旁的杜薇,心裏不由得一痛,如果她沒有離開他該多好?如果她仍像前世一樣站在他身邊該多好?

他微閉了眼,又隔着人群看了她一眼,然後一轉身拍馬就要離去,宮留玉鄙薄地揚起唇角:「想跑?」

他從身邊校尉那裏拿出弩.箭來架在手臂上,這種諸葛連弩能一次性射出數只,他微微一笑,對着宮留善一下子放出箭去,七隻連發,一下子有三四隻往宮留善身上射去,這時候斜刺里突然衝出個人來,頭上的盔甲被勁風吹氣,露出一片烏黑的秀髮,眉目秀致宛然,竟然是那個琬茵。

她一下子沖了過去,七隻□□竟有五六隻釘在她身上,宮留玉面色一冷,又抬手放了七隻,宮留善錯愕地轉身,看着地上躺着的琬茵怔忪一瞬,就是這片刻的功夫,他心口已經插.了一隻□□,被強大的力道帶的跌下馬去。

宮留玉漠然地看了一眼兩人躺在一處的屍首,突然揚聲道:「參與此次叛亂者,除了主謀,其餘被蒙蔽的將士,立時放下武器者,一律不殺,負隅頑抗者,抄家滅族,格殺勿論!」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靜了一瞬,他清越的聲音在金水河面上迴響着,字字撼人心魄,先是有人遲疑着放下了手裏的刀劍,一個兩個...十個百個...眼見着主人已死,都遲疑着放下了手裏的刀兵,所謂兵不血刃,大抵便是如此了。

宮留玉微微一笑,把手伸給杜薇,兩人下馬攜手走到丹墀之上,不知是誰頭一個跪了下來,口中高呼:「太子千歲!」

然後所有人都悟了過來,整齊劃一地跪了下來,『太子千歲』之聲響徹九霄。

兩人站在白玉台階上,迎著霞光相視一笑,他看着她殷殷的紅唇,心甘情願地把一生都交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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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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