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傻不傻啊

第89章 傻不傻啊

在愛人的懷裏醒來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好體驗。鹿西蹦看着張飆的眼皮,心裏想着:這人真是好看到月亮上去了,嘖嘖,眼皮也這麼好看,整顆頭都好看。鹿西蹦只可惜手邊沒個畫板,但如果真有了,鹿西蹦也說不好自己會不會去畫,這懷裏的溫度叫人貪心。

「我,胳膊,麻。」張飆緩緩睜開眼睛。

「哦!哦!」鹿西蹦連忙坐起來,慌張中壓到了張飆上臂內側的肉——就是那塊輕輕一捏就疼得人齜牙咧嘴的嫩肉。

所以張飆就疼得齜牙咧嘴的了。

「對不起!對不起!」鹿西蹦趴下對着那塊肉吹氣。

「好了好了,一會兒就不疼了。」張飆捧著自己的胳膊坐起來,抹一把辛酸淚,「快十點了,你還要回籠嗎?」

「回什麼籠,我是那麼懶的人嗎?」鹿西蹦撅著屁股在床上彈了幾下,彈到床邊,下床打開陽台的窗帘,「享受生活,從早晨開始!三狗來一起吹海風!」

「先別開門,今天氣溫低,你那睡裙太薄了,披個浴袍吧。」

「真的?」鹿西蹦將信將疑,打開門然後關上,轉身張開雙臂朝張飆走過去,「真的。」

張飆跪在床邊,雙手一攏,把鹿西蹦抱住了問:「冷嗎?」

「不冷,你還疼嗎?」

「不疼了。」

鹿西蹦翻個白眼,推開她道:「說謊。」

張飆下了床跟着鹿西蹦進衛生間,唱道:「我沒有說謊,是愛情說謊。」

鹿西蹦笑道:「快刷牙!我們去吃早飯,回來給你剪頭髮。」

張飆比個「ok」說:「得令!」

這一天是個不陰不晴的天氣,不過鹿西蹦完全沒有不開心。趕着早飯快要結束供應的時間,兩人點了菜,細嚼慢咽,一點不急,趕早來吃午飯的人都坐了兩桌,她們才帶着得到滿足的胃走人。

海岸的細沙漫過拖鞋,滾得腳趾間都是,走一步,沙沙沙,腳趾之間摩擦摩擦,弄得鹿西蹦的注意力全在腳上。走到海邊,鹿西蹦拋棄拖鞋,赤腳站入水中,不遠處的海浪一盪一盪,海水一會兒湧上來,一會兒退回去,鹿西蹦有感而發:「大海!是我的洗腳水!那麼的藍!那麼的美!」

張飆鼓掌:「水冷不冷?」

鹿西蹦回頭:「不冷,你也來啊,挺舒服的。」

張飆點了點頭,準備把鞋和鹿西蹦的鞋脫在一起,還沒走到地兒,一個略大一些的浪翻上來,托起鹿西蹦的一隻拖鞋就要往海里縮,張飆喊道:「哎!拖鞋!」說着就往前跑。鹿西蹦剛被突然潑上小腿的海水嚇了一跳,又被張飆的動作嚇一跳,低頭一看一隻拖鞋正在跑,與此同時張飆也跑過她身邊,鹿西蹦下意識地抓了張飆,張飆彎腰抓拖鞋,拖鞋抓到了,張飆摔倒了,半個身體在濕沙上,半個身體在淺水裏。

張飆:「……」

不知道說什麼好,鹿西蹦不抓她就不會倒,但是鹿西蹦抓了,她沒理由生氣,畢竟是關心自己,張飆只能自認倒霉,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沙,手裏握著一隻拖鞋,到岸上撿起另一隻拖鞋,悶頭走。

鹿西蹦追上張飆問:「幹嘛呀?不給鞋啦?對不起嘛,媳婦兒?」

張飆哭笑不得:「我放遠點,就不會被沖走了。誰是你媳婦兒。」

鹿西蹦挽上她沾滿沙子的胳膊:「你不是我媳婦兒,你是我誰呀?」

張飆嘴巴張了張,詞窮,撂下拖鞋:「媳婦兒就媳婦兒吧。」

鹿西蹦穿上拖鞋嘀咕:「聽你這話你是勉為其難呢?跟了我吃香喝辣要啥有啥,我還能委屈你了?」

「不敢不敢。你再玩一會兒嗎?」

「玩什麼玩,我心疼我家媳婦兒,回去了。」

回到房間,張飆沖了個澡,頭髮吹到半干,被鹿西蹦拉到床上。

振奮人心的時刻到了。

鹿西蹦在床中央鋪了一條大大的浴巾,本來是鋪在陽台上的,鹿西蹦自己坐上去試了試,覺得硬,不舒服,就轉移到床上來了。鹿西蹦讓張飆盤膝坐在浴巾正中間,然後拿來另一條大大的浴巾,讓張飆披在身上,尤其要把脖子一圈圍住了,用發卡給夾緊。

鹿西蹦左手拿着梳子,右手拿着剪刀,這就開始了。

剪頭髮。

張飆留頭髮以來,沒在髮型上花過一塊錢。鹿西蹦也不是每次都能剪好的,雖說藝術互通,但理髮這門藝術,鹿西蹦暫時未能得窺門徑。反正只要鹿西蹦不說,張飆一般不會發現後面的頭髮哪裏不對勁,倆人就相安無事,相親相愛,根本不受髮型的影響。

按說鹿西蹦這麼一個追求美感的人,當然不能容許自己剪出來的頭髮不好看,怪只怪尺有所短,就好像鹿西蹦一個拿畫筆的,削出來的蘋果皮不如張飆削的勻稱,鹿西蹦拿起了剪刀,偶爾也是會手抖的。一抖,抖出一個豁口,那不能不管啊,邊上的也要剪一剪,把這豁口給抹平了,萬一抹的時候有點小失誤呢?接着抹。如此,這邊修修,那邊抹抹,實在沒轍,只能先撤。

經驗,是在失誤中積累的。

而失誤,是不容易避免的。

這一次,鹿西蹦剪得格外認真。這是張飆恢復短髮的第一個髮型,鹿西蹦想要讓她很帥氣,很漂亮。每一次下剪刀前她都再三思量,然後小心地並起兩指捋直一縷頭髮,耳中聽得刀刃卷過髮絲的斷裂聲,心中想着她的近在眼前的愛人。她要讓她很帥氣,很漂亮。

很久以前——較個真吧,大概是多久呢?久到和張飆在一起之前——鹿西蹦不相信愛情可以長久,這種不相信是無理可講的,它來源於失望。失望是一種很消極的情緒,與之相應,重拾希望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鹿西蹦總在怕。她向大樹爺爺許了願望,希望自己可以有一段長久的戀愛,她相信大樹爺爺,但是她依然害怕。怕結束,怕開始,怕無疾而終,怕喜歡被時間消磨,怕自己不能負責,怕自己不被負責,怕的太多了,最後忘了究竟在怕什麼,只記住了不要開始。不開始,就不會有後來的很多很多。

後來是為什麼選擇了開始呢?還是因為怕,怕張飆走了。最後的這種怕令她整個人都驚慌起來,這才發覺這個人在她的心裏佔據了那麼重要的位置。

幸好。

不論過了多久,不論什麼時候,鹿西蹦想起那天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敲開張飆的家門,都會在心裏說一聲幸好。這個人,從來不讓她失望,不讓她受委屈,不讓她心中存疑。

希望不是突然拾起的,是在平淡的生活中一點一滴搭建起來的。鹿西蹦很少再去想開始與結束,也不細細計算她們在一起多久,日子就慢慢地過,未來會慢慢地來。

「剪好了。」鹿西蹦放下梳子和剪刀,撥了撥張飆的短髮,藏在其中的碎發掉落出來。鹿西蹦解開勒住張飆脖子的大浴巾,小心地將它與張飆坐過的浴巾一起捲成團,放到浴缸中。

張飆把頭髮徹底吹乾,站在鏡子前左右端詳,笑了起來:「蹦蹦,剪得真好。」

「還用你說。」鹿西蹦得意,「你蹲低一點,我看看哪還需要修一下。」

張飆扎了個馬步,說:「我看用不着,這樣已經是完美了。」

鹿西蹦看了一圈,點點頭:「就這樣了。」

張飆就著馬步的姿勢把鹿西蹦攬到身前:「你看,我們現在是不是一樣高了。」

鹿西蹦撲哧一笑:「傻不傻啊。」

「你就說,是不是?來,我們吻一下,試試什麼感覺?」

鹿西蹦覺得自己智商猛地拔高了,皺着眉:「你真被海風吹傻了吧?躺在床上的時候……不就是這種感覺嗎?難道我們在床上不是頭對齊是腳對齊?」

「對哦。」張飆站起來,也不太明白剛剛怎麼就突然一蠢。

鹿西蹦踮腳,胳膊勾著張飆的脖子,勾下來接了個吻,末了輕輕吹一口氣,才鬆開張飆說:「渡點智商給你,老夫老妻的不用謝了。」

張飆舔了下嘴唇,莫名臉有點熱。說情話么,張飆不用打草稿張嘴就來,絕對的真情實意,穩穩第一沒對手,但是讓她對着鹿西蹦叫一聲「老婆、媳婦兒」,稱呼一句「妻」,張飆且得躊躇半天呢。

趕着午飯快要結束供應的時間,兩人到餐廳點了菜,細嚼慢咽,一點不急。吃完了飯,兩人就在海邊手牽着手散步。海風吹拂著鹿西蹦的長發,張飆不時看一看她,心中一片溫柔。

距她們身後幾米,一對夫妻帶着一個小男孩也在散步,小男孩戴着媽媽的大草帽,兩隻手舉起來抓着草帽兩邊,穿着迷彩小涼鞋,蹬蹬蹬跑到鹿西蹦和張飆前面,轉身站定,等着他的爸爸媽媽走到跟前,再蹬蹬蹬追上鹿西蹦和張飆,停下等爸媽過來,如此循環。

下一次小男孩跑上前的時候,鹿西蹦偏頭看了他一眼,小男孩居然害羞地低下頭。

張飆覺得好笑,等到再下一次,小男孩跑到面前,張飆當着他的面,親了一下鹿西蹦的臉頰。

小男孩目瞪口呆,一臉受打擊的模樣。

鹿西蹦嗔怪:「討厭,別跟許約學這些壞毛病。」

張飆說:「我就是逗逗他,讓他知道別人的……嗯,不能亂看。」

鹿西蹦斜眼問:「別人的什麼啊?」

張飆高舉手機:「來我們自拍一個,給許約發過去。」

鹿西蹦不強迫她,笑嘻嘻地歪在她的肩上一起看鏡頭。

張飆說:「一,二,三,媳婦兒。」

照片中張飆咧著嘴笑,鹿西蹦驚訝地仰頭望張飆。

湛藍的海給人平靜的感覺,在海邊這幾天,鹿西蹦感到腦中雜亂的聲音全部消失了,乾淨簡單,通體舒暢,到了臨走的時候,更是萬分不舍。

張飆安慰她道:「有時間我們再來,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只顧著自己忙。」

鹿西蹦點頭,最後透過車窗看了一眼海。

兩人登機的時間有些晚,飛機幾乎坐滿了,找到座位號后,鹿西蹦摘下背包,坐進最裏面靠窗位置,張飆將背包放上行李架,坐在中間。正想着這麼晚了旁邊的座位也許沒有人坐,兩人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平頭胖小哥說:「喲!這麼巧啊!」

平頭胖小哥放好背包,坐下來朝她們亮了一下手裏的大紙袋:「嘿嘿,你們這回沒吃的了吧?我這長經驗了,特地在酒店打包的,一路的趕啊,都還熱著呢。生煎包豆沙包,煎餃炒飯,等會分你們一半!」

兩人笑着道謝。

旅程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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