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意欲結交情(二)

168.意欲結交情(二)

今日的朝會與往日的不同,赫連鋮的一句話,猶如一塊丟進湖水裡的石頭,激起了層層漣漪,大臣們臉上皆是變色。

與大臣們商議了幾件事情以後,赫連鋮將宗正喊了出來:「皇叔,朕想以皇后之禮迎娶慕大司馬家的大小姐,這些日子你與禮部一道,悉數將所需之物準備好,十月初十便要行迎娶之禮。」

赫連鋮經常語出驚人,可今日這句話扔了出來,眾位大臣毫無準備,被他弄得大吃一驚,臉上都變了顏色。

以皇后之禮迎娶慕大司馬的女兒?眾人的目光都朝慕華寅望了過去,心中暗自揣測,看起來皇上終究還是忌憚慕華寅,想要用這國丈的寶座籠絡住他呢。

只不過,焉知皇上不是想將慕大小姐做棋子,一面是安撫慕華寅,一面卻是讓他心生敬畏,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不管皇上是什麼用意,這都不合常理,這皇后哪是隨隨便便就能定下來?都還沒昭告祖宗,沒有行手鑄金人大禮,如何就能弄個大婚的儀式?

「皇上……」秦王有些猶豫,宗正是個閑職,素日里他也不用管什麼事情,除了祭祀與皇室宗牒這些,其餘便一概不管他的事情。可忽然間,赫連鋮便丟了這樣一樁事兒給他去做,讓他心中忐忑不安:「皇上,這迎娶皇后……大虞並無先例。」

禮部尚書出列,手裡捧著玉笏,慷慨陳詞:「皇上,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怎麼能破?大虞從來沒有娶皇后之說,只有妃嬪們為皇上生下皇子以後,才會選立皇后。皇上,既然您交代禮部與宗正大人一道辦事,便是想按著禮制而行,但此事不合禮,讓老臣如何去辦?」

宇文智很滿意的看了禮部尚書一眼,看起來自己並未交錯人,這些年來他四處拉攏朝堂官員,也有了自己的人脈,甚至私心裡,他還以為自己能與慕華寅相抗衡,果然,在這要緊關頭,還是有人站出來說話。

他的第四個孫女兒,可是大虞唯一的中式,其餘三個,都還只是綿福呢,他還在盤算著,等著皇上有了皇子,他就可以讓大臣們提出選立皇后,按資歷,按門第,按皇上喜愛的程度來看,無論如何自己的孫女總是最合適的人選。

萬萬沒想到……宇文智心中震驚不已,皇上怎麼能就這樣決定了皇后的人選!

「李愛卿,朕要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哪裡來這麼多廢話?」赫連鋮很不高興,一雙眼睛里冒著火,氣呼呼的望著他:「朕願意用皇后之禮娶誰便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只管好好準備便是。」

「皇上,李大人這話並無錯處。」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從隊伍里走了出來,捧著玉笏,幾乎要彎腰到了地上:「皇上,茲事體大,萬萬不可草率!」

赫連鋮定睛一看,卻是太史令高時。

這大虞的太史令,歷來便被高氏一支給坐穩了,太史令雖然官職不算高,但筆下春秋卻是為後世所認同的,故此君王們對於太史令還是都給了幾分面子,誰都不願意自己在百年之後留下什麼不好的名聲。

「高愛卿,為何這般固執?」赫連鋮十分不歡喜,眉毛漸漸的聚到了一處。

「皇上,這不是老臣固執不固執,而是這禮制不可違!」高時苦口婆心的勸說著:「若是皇上此事不按規矩來,旁的事情也可以沒有規矩,所謂無以規矩,不成方圓,規矩不在,必然是禮崩樂壞,上下離心,皇上,請三思!」

不少朝臣跟著高時跪倒在地:「皇上,請三思!」

慕華寅捧著玉笏站在那裡,朝赫連鋮看了一眼,見他一臉驚訝與憤怒,心中有些隱隱的高興,這小皇上處處反駁自己的話,總想要壓自己一頭,而今日卻不得不向自己屈服——他想娶自己的長女慕瑛?

一張臉浮現在慕華寅的眼前,他心裡忽然有些彆扭。

對於這個女兒,他的感情實在複雜。剛剛出生的時候,他與夫人兩人都很歡喜,因著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而一年半以後,長子出生,他的注意力便轉移動了慕乾身上去了,慕瑛對於他來說,完全比不上慕乾的重要,他要努力培養出一個能掌管慕氏一族的人來。

後來……事情慢慢的越來越壞,他失去了接發的妻子,他最心愛的人。

而她的死,卻是與這長女不無關係,若不是為了熬夜給她做衣裳,焉能會感了傷寒,又如何會漸漸久治不愈?每次見到慕瑛,慕華寅心中就有幾分壓不住的怒氣,若是慕瑛與慕微站在一處,他更是會難過——慕微長得實在像慕夫人,讓他幾乎有一種錯覺,彷彿她又回來了,只是活在女兒身子裡邊一般。

他不願意看到慕瑛站在慕微身邊,總感覺她會對自己的明珠不利,故此總不希望她還呆在慕府,當她在慕府的時候,他便盡量不去後院,因為不想看見她,不想讓自己心中的恨意更深。

就這樣一日日的,他對於慕瑛,已經沒有了父親對女兒的關愛,他只當她是一個陌生人,不過因著她頂著慕家這個姓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也不希望慕瑛過得不好,免得連累了慕家。

今日赫連鋮提出要以皇后之禮來迎娶慕瑛,慕華寅是沒什麼感覺的,在他心裡,赫連鋮迎娶誰都與他並無關係——他的掌上明珠年紀還小,不到做皇后的時候,即便是到了那般年紀,他也捨不得讓她進宮受苦——宮裡豈是好獃的地方?他寧願慕微嫁個配得她上的如意郎君,上邊沒有婆婆壓制,身旁沒有姬妾通房讓她心累,快快活活的過一輩子,這也就夠了。

「皇上。」慕華寅抱著朝笏彎腰道:「老臣惶恐,還請皇上三思。」

既然小皇上打定了主意要娶自己的長女,那自己且把身段放低些,讓大家覺得他謙恭有禮,不是那飛揚跋扈的人——慕華寅深知赫連鋮的個性,他打定了主意便不會改,自己等著做國丈便是。

「皇上,你看,便是慕大司馬自己也推讓呢。」高時伸手指著慕華寅,振振有詞:「皇上,你千萬不能將禮制放到一旁而不顧!」

赫連鋮沒有出聲,望著那跪了一地的朝臣,再看看捧了朝笏站在那裡的慕華寅,一種不滿的情緒慢慢的從心底里鑽了出來。

憑什麼,滿朝文武都跪在地上請他三思,而慕華寅卻是站在那裡沒有彎下膝蓋!他有什麼資格與眾不同?他是自己的臣子,當然要跪在他面前,跟眾人一樣,畢恭畢敬,可他為何還直挺挺的站著?

他以為慕瑛進了宮,他便是國丈了,就要更加頤指氣使了?赫連鋮咬著牙看了慕華寅好半日,方才緩緩道:「眾位愛卿,你們都弄錯朕的意思了,朕說要以皇后之禮迎慕大司馬的長女進宮,可並未說就讓她做皇后,立后之事,且往後推。」

群臣聽了這話,方才舒了一口氣:「皇上聖明!」

唯有高時猶然在絮絮叨叨個不住:「皇上,這皇后之禮也不可哇!納個綿福哪用得著這般隆重?隨便送幾樣禮到大司馬府,用馬車將她接進宮便是。」

赫連鋮臉一沉:「雖不是娶皇后,但排場卻不能少,朕意已決,無須多言,若再有議論此事者,降職三級,扣除一年俸祿!」

聽了這話,再看看赫連鋮那黑壓壓的臉,高時打了個哆嗦,皇上這是怎麼了?他說的話可都是有理有據,為何他這般聽不進勸告?他摸了摸雪白的鬍鬚,正準備再說,旁邊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高大人,快些回列罷。」

江六站在龍椅之側,眼見著高時似乎還要犯倔,趕忙尖著嗓子喊了一句:「各位大人可還有什麼事情要啟奏皇上?」這位太史令大人也太將自己當一回事了,皇上分明就已經退了一步,他還想要怎麼樣?

太傅大人力勸皇上還說得過去,畢竟他那孫女兒是赫連鋮的中式,可這太史令高時又沒有女兒孫女在宮裡做綿福,這般著急作甚?皇上的脾氣他又不是不知道,弄得皇上心情焦躁了,一道聖旨下來,革職還是小事,不要將老命給丟了便好。

有聰明的人聽著江六這話,明白是想要將話題轉移開,免得高時觸了赫連鋮的逆鱗,一步跨了出來:「皇上,臣有要事啟奏。」

高時張張嘴,話終究沒有出口。

這事情就如此平息了,等著朝會以後,秦王與禮部尚書去了文英殿,請示該花多少銀子——他們可不能空著手板辦事,怎麼著也不能自掏腰包替皇上納綿福不是?還要以皇后之禮,也不知道該要多少銀子才好。

「三百萬兩銀子不知可夠?」赫連鋮眉宇間有壓抑不下的歡喜:「你們將禮儀官給朕找過來,一起商議下該怎麼辦,無論如何要熱熱鬧鬧的才好。」

三百萬兩銀子?秦王與禮部尚書相互看了一眼,兩人都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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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花開秋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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