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周菁是被嘰嘰喳喳的鳥叫聲給吵醒的,她睡眼惺忪的揉著眼,一邊打著哈欠一邊伸著懶腰從卧室里走出來。
「你看!」
耳畔炸起一聲叫喊,周菁睜開眼,『撲棱撲棱』拍打著翅膀的麻雀飛了過來在她面前晃了個全,黑色的小眼睛盯著她,頗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小腦袋。
為什麼家裡會有麻雀……
周菁伸出手,那隻小麻雀拍了拍小翅膀,直接停到她的手指上,和平時見到人就躲的膽小模樣截然不同,停到她指尖后,小腳蹦蹦跳跳的跳進她的手心裡,小腦袋貼著她手掌心,眯著眼便蹭了過來。
周菁還是第一次被小動物這麼親近,手掌都不敢用力,捧起了小麻雀,用指尖輕輕按揉它的腦袋。
「它喜歡你……」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小麻雀身上的周菁終於是注意到了自己的丈夫,他坐在窗前,渾身罩在陽光里。
因為是正面對著光,周菁被光線刺激的有些睜不開眼,眯著眼繞過光線走到達爾文的面前。
他臉上燒焦的黑炭褪去了不少,在看到她以後,那張俊臉迅速掛上了一抹微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你看。」
周菁抬起頭,他腦袋上的髮絲糾成一團,像是一大團糾纏在一起的毛線團一般。
周菁猶豫不定,也弄不準達爾文想向她表達的是什麼,於是便伸手輕輕戳了一下他的頭髮,不戳還好,這一戳,那團髮絲猛的一顫,接著『嘰嘰喳喳』的叫出聲來。
「…………」
周菁扒開了那團亂糟糟的頭髮,然後就在裡面發現了一個鳥窩。
幾隻身上長滿灰色絨毛的雛鳥連眼睛都沒有睜開擠作一團,在他的頭髮形成的天然鳥窩裡擠來擠去,『嘰嘰喳喳』的叫著。
達爾文笑眯了眼,指著自己的頭髮獻寶似的說。
「喜歡嗎?」
周菁確實喜歡軟綿綿毛茸茸的幼小生物,但是絕對不是在他丈夫的腦袋上。
達爾文直覺的察覺到周菁對他做法的不滿意,那碧綠的眼睛都暗沉下來,他頂著一頭的幼鳥晃了晃腦袋,抖落下一團絨毛。
「你不喜歡嗎?」
周菁嘆了口氣,走進房間里掏出了一個枕頭取出枕芯,伸手將他頭髮里的幼鳥一隻一隻的放到枕芯上,用枕套將幼鳥們環包了起來,然後就像是在教育孩子如何養小寵物一樣,周菁開始給達爾文講道理。
「首先,我不是禁止你養寵物。」
周菁把達爾文攬到懷裡,開始整理他的頭髮,鳥身上的絨毛和他的頭髮糾在一起,很難用手分撥開。
「但是你不能把鳥養在你的腦袋上啊……」
達爾文扭過頭,他沒有頂嘴,卻用實際行動來表明了自己的不滿,周菁按住他的腦袋,把他又掰正回去,重新埋頭於解開他糾纏在一起的髮絲。
「雖然小鳥在樹上面安家也是沒有錯,但是你看看你自己,你現在是一棵燒焦了的,受傷的樹,你連自己都保證不了,還怎麼保證它們呢?」
說到最根本還是孩子心性,看見可愛的東西就想養,而對待孩子,不能一味的去責備否認。
說明其中的道理之後,雖然達爾文看著還是有些不情願,但看著自己身上還沒完全褪掉的燒焦樹皮,最後還是妥協了。
總結來看,達爾文雖然智商回歸了幼兒水準,但還是讓周菁挺省心的,偶爾會發點小脾氣,但還是能說得通道理的。
於是乎,沒有養成麻雀的達爾文有了新的喜好,那就是長桔子。
而隨著懷孕天數的增加,周菁出現了嚴重的妊辰反應,一般妊辰反應都是出現於懷孕第六周至第八周,而周菁懷孕確定僅僅兩周便出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孩子的爸爸不是地球人的原因。
與此跟進的就是達爾文的生長的桔子數量。
達爾文一夜之間褪掉了身上剩下的所以被燒焦的炭皮,腦袋上的『髮絲』延展伸長就像是屋外牆上的爬山虎,貼到天花板上,垂落下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橙黃-色桔子。
彼時周菁正趴在馬桶上吐的個昏天暗地,眼冒金星,只看見一根手指粗的樹枝從門口探了進來,枝頭尖上還掛著一個沉甸甸的大桔子。
「要吃桔子嗎?」
吐的膽水都要嘔出來的周菁伸手就將桔子拽了下來。
桔子剛入手,就泛起一股酸氣,周菁一聞這酸氣胃裡翻滾的嘔意瞬間消去了大半,隨後她剝開桔皮,酸溜溜的汁液濺到臉上,讓周菁好受不少。
盯著手心裡橙黃圓潤的桔肉,周菁咽了口口水,這是她這幾天來,第一次對一種食物充滿了食慾。
她沒有多少猶豫的將桔子塞到了嘴裡,然後被酸的淚流滿面。
那酸味從她舌尖上漫開,像是一剪刀剪刀她的牙根神經一般,酸的她牙直抽抽的疼。
「還要嗎?」
懸在她面前的枝條顫了顫,又結出了一個圓滾滾的大桔子。
周菁捂著自己酸痛的臉頰,將枝條往回推了推。
「不……不用了……」
那根枝條繞過她的手掌,將那顆圓滾滾的小桔子抖落下來。
「這次是甜。」
枝條尖扭成一團,就像是一個人臉一般,他拱起那個桔子,向她面前推了推。
比起剛才那個酸溜溜的大桔子,這個桔子簡直小的可憐,只有她兩個指頭那麼大,周菁揉了揉自己吃下那個奇酸的桔子后不再翻滾的胃部,一邊剝著桔皮一邊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
窗外還透著一絲橙色的陽光,因為是接近黃昏,那太陽失去了原有的灼熱,看著就像一團紅通通的燈籠。
達爾文腦袋上掛著滿滿的桔子,拉扯的都要把他貼在天花板的樹枝都給拉斷一般。
他整個人趴在地上,窩卷在光線能照到的那小小一團,努力的去搶奪那最後的光線。
周菁將剝掉的桔皮收集起來,搭在一旁的枝條上,那枝條卷著桔皮收進了一旁的樹枝叢中。
周菁將一塊桔肉放到嘴裡,確實如同達爾文說的那樣,很甜。
這差不多是周菁出現孕吐以後的必備功課,一顆酸桔子,一顆甜桔子。
酸的用來壓制胃裡翻滾的嘔意,調起胃口,甜的則是用來褪去她嘴裡殘餘的酸味,所以桔子不用太大。
這種搭配貼合著她孕吐的開始,減輕了不少孕吐帶給她的不適。
周菁有時就會想,如果是放在人類的達爾文身上,估計是會對這種狀況束手無策吧。
「你再等我一下……」
像是怕她等煩了,達爾文轉過頭,難道的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其實落日餘暉所留下的光線在他臉上也只剩下了一個小點,但他卻對著這個小光點戀戀不捨的將全身上下最綠的部位放在下面。
「好了達爾文,就這麼一點,就算了吧……」
「那可不行。」達爾文板著臉,非常嚴肅的對她說道,「我現在在養你,養分不夠了怎麼辦?」
周菁被他認真的語氣弄的一晃神,接著那最後的光點隨著太陽的落山逐漸消去。
達爾文從地上站了起來,像是向她索取懷抱一般張開手臂,周菁自然而然的依靠入他的懷中,達爾文低下頭,雙手托住她的腦袋。
孕吐的女人什麼東西吃進去了,在胃中一個來回,便又全部給吐了出來。
周菁就是這樣,她驚悚於自身的綠色皮膚,擔心要是這麼光合作用下去,最後搞不好連地球人這個身份都得丟,於是她嚴厲的拒絕了再向她傾注葉綠素來光合作用的提議。
然後短短几天,就瘦了三斤。
這瞬間就激怒了達爾文,憤怒的樹人髮絲都炸了起來,像堅硬的長針般插到牆裡。
然後便嚇哭了周菁,孕婦的情緒敏感,當即周菁就控制不住情緒,哭的直抽抽。
這一哭,就哭的樹人心都要碎了,探著腦袋,把腦袋遞到周菁的面前。
「別……別哭了,我錯了,你打我吧……」
可周菁就是控制不住,抱著達爾文的腦袋哭的稀里嘩啦。
於是就有了現在的方法。
像是鳥兒哺育後代一般,達爾文將光合作用轉換過來的有機物,嘴對嘴的,都給她一股腦的灌了進去。
所以身為頂樑柱的樹人爸爸每天太陽一出頭就站在窗戶前,中午灼熱的太陽把他曬的都要冒煙了,他還執著的伸展身體,盡全力去聚集更多的有機物。
樹人放下她的腦袋,扳著手指算著。
「我要養你,還有他。」
那綠色的眼睛像是一顆翠綠的玻璃珠子,晶瑩剔透,將其中的堅定的意願透露的徹徹底底。
「我要把你養的白白胖胖。」
周菁被他盯的一愣,手掌按在他的腦袋上揉了揉,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麼都止不住。
「好啊,那樹人爸爸可要再加把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