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風雪之前
喬墨木第一次疼了個天昏地暗,刺骨之痛中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抱著他,尚未細思,又腦袋中一炸,天旋地轉間撐不下去,又沉沉在對方懷抱里昏睡過去。
不知時間流逝多久,喬墨木幾次從黑暗裡奮力掙扎出來,又幾次睜不開眼,乾脆放棄抵抗猶如壓在自己胸口的巨石,任自己睡了個滄海桑田。
甫在一次醒來發現自己可以撐開眼皮后,喬墨木才算從那漫長苦痛里脫身,嗅覺先嗅到一股濃烈苦藥味,不禁先擔憂想道:「不會是謝寒城在給我熬藥吧。」
恰好一個人影從屏風后出來,手裡端著葯碗,聲音平平淡淡:「醒了就喝葯。」
喬墨木聽見這聲音不幹了。
他黑幫老大葉望月追來了興師問罪了啊我擦!
肯定要被掌門師兄關小黑屋了有沒有?!
葉望月臨到近前,嘆了口氣,卻並無責怪之意,而是說:「你啊,怎麼總是出事,讓人火急火燎的著急。」
這一嘆一說,飽含無奈與包容。他想裝殭屍都裝不下去了。
「……」喬墨木微微側頭,聲音沙啞,默了默,輕聲道,「掌門師兄,我……對不起。」
餘下的話盡被葉望月傾身上床的動作打斷,一雙溫柔的臂膀極其小心翼翼放在喬墨木肩膀處,不緩不慢,將人扶了起來,又從床邊小案拿起剛放下的葯碗,動作輕緩又細心地把一碗葯喂進了喬墨木嘴裡,半滴不剩。
喬墨木只能拚死屏住想吐的衝動,含一口血淚,滿嘴刺鼻的味道,苦一張臉眼睜睜看著一碗見底。
放下藥碗,葉望月緊繃的神色才算鬆了口氣,倏忽開口:「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次差點把命搭進去了?」
「……」
喬墨木被這一句輕飄飄的話砸在了喉嚨上,無地反駁,又有點說不出的羞愧,只能低下頭,努力讓自己端坐成低頭猴。
葉望月反常的訓人不擺出黑幫老大的架勢,反而細水長流,不咸不淡:「師兄的叮囑是不是對你來說都如過眼雲煙,千叮萬囑不讓你去修魔界,你又偷跑著去,雖然沒出去,但又不知天高地厚進了地獄之門,其中兇險,以你修為能抵擋多久?」
——半分都抵不住。
喬墨木沒說話,混著滿嘴苦藥味,任勞任怨聽掌門教訓自己。
葉望月抬手,疲乏地按了按太陽穴:「那陣法若不是剛開啟,所以才被我趕來發覺,強行破開,那是不是我晚幾刻,你就在裡面被困死了。雖然強行破開,有損陣中之人,痛如挖心,也好歹讓這一遭令你長了記性……」
喬墨木頭低的更甚,腦海卻閃過一幅畫面,猶豫不定,說道:「師
土地神與最後的巫女帖吧
弟有一事想求師兄講明。」
葉望月:「直接說就可,隱蒼派內修仙者,沒什麼當講不當講的規矩。」
喬墨木這才抬眼,似乎下定決心,目光猶疑道:「我在地獄之門中看見了一場無比真實的幻覺……」
他頓了頓,迎著葉望月隨他開口後幾變的神色,接著吐出下面的話,壓低聲音:「那是我與掌門師兄的過去,可師兄……你是否因為一己之私,抹去過我過去的記憶?」
按理來說,他只是穿越者,不該對原身有任何了解的心思,只需應付下來,繼續自己逆襲過程的快活瀟洒。
但經先前幻境出現后他腦袋跟中途報廢的齒輪一樣,銹跡斑斑,又和沒報廢的齒輪攪和一起,該清醒的記憶也亂的不成方圓,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是喬江,又非喬江。
喬墨木就這麼被搞的兵荒馬亂起來。
此言一出,葉望月驟然變了臉色,瞳孔隨著喬墨木的低聲細語縮成小點,肢體僵了五六秒,方才彷彿從巨大的打擊中抽回身,深吸一口氣。
喬墨木心跟著緊起來。
片刻,葉望月才晦澀回話:
「有些事,不要問,也不要追根問底了。」
「我不會騙你,哪怕不得已的欺騙,也是為了更好保護你,可能你無法理解。」
「別問了,算師兄求你。」
喬墨木第一次從他頂天立地的掌門臉上看出數不盡的無奈滄桑,一時噎住餘下話頭,盡數塞進了滿腹疑慮中,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話。
葉望月逐漸恢復了波瀾不驚,率先打破沉默:「你好生修養,過段日子隨我回門派。」
喬墨木:「等等,師兄,我徒弟怎麼樣了?」
葉望月微微一笑:「放心,蕭無憂那孩子這幾天一直守著你,在我面前『山崩地裂不擾我』的姿態,私地不知道偷偷紅過幾次眼,最近一直堅持給你買早中晚三餐,就怕你醒來吃不上飯,這會應該在給你買早飯的路上,過會就能見到他了。」
喬墨木半吊的心總算有了著落,又問道:「那……唔,偷了師兄法器的那倆小崽子呢?」
葉望月咦道:「不是只有喬振鷺嗎,何來另一個之說?」
喬墨木悚然捏緊拳頭,脊背覆滿冷汗,壓身般的不詳不廢絲毫力氣,輕而易舉鑽進他心頭。
這都幾天了?喬瑜還沒……回來?
與此同時,關外塞雪山巔,雪粉飛卷,風雪怒號,黑壓壓的長袍人如蜿蜒曲折的巨蛇,在如被的鵝毛大雪中,準備向修真與人界張開鋒利的獠牙。
——一場驚心動魄的風雪,即將黑雲密布、吞天噬海的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