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心血染

第六章 玉心血染

「不了吧,我丑得很,臉上有一道很長的疤,看了晚上會做噩夢的。」雪瑤推辭著。要是被看了真面貌,再畫個通緝令,可不好辦。

「沒關係,本王不介意,美人看的太多,就當換換口味。」看著懷中佳人的明眸美目,他才不信,她的臉上,會有什麼傷疤。說話間,他已經拾起了她遺落在地上的蠟燭,輕輕點燃。

「你真的要看?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雪瑤一邊拖延時間,一邊想辦法。

「你摘不摘面紗?要不我幫你。」他右手環著她的腰,拿著蠟燭的左手向她眼前靠了靠,「這蠟油要是濺在你臉上,我保證你就什麼傷疤都沒了!」

蠟燭靠近了她,沒有蠟油滴在她臉上,但透過明晃晃的燭光,她卻看清了他的臉。棱骨分明,上唇還帶著稀疏整齊的小鬍子。是他!那個風流王爺。真是冤家路窄,那就別怪她了。

「還是我自己來吧。」雪瑤的聲音格外溫柔。左手去揭面紗,因傷痛而顫抖微涼的右手輕輕撫上他的手腕。他的腕骨寬大有力,一觸便知是常年習武之人。

看著面紗正一寸寸飄落,她顯露出來的面容,明顯帶著因痛楚而扭曲的神色。可她的眼眸,隱忍中,卻是倔強不屈。她的指尖,冰涼如玉,帶著微微顫抖的凄惶,就撫在他的臂腕上。

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子?

這樣的溫柔還未持續半刻,慕容謙的手腕上就傳來絲絲刻骨。手上一松,他放開了她。

重獲自由的雪瑤立刻掩住即將掉落的面紗。

只差一瞬,就一瞬,他看清她的面容了。奈何天意弄人,柔絲粉面下的她,竟是這樣一枝帶刺的嬌花。

雪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捷,跑出三尺,回身就是一把白粉。幸好,還有必殺第四招,障目香。

「中了我唐門毒針,不出三日,你就等著收屍吧。」臨走時,雪瑤仍不忘添上一句。之後,便竭盡畢生所能,施展輕功,飛奔向宮門。

「咳咳」,慕容謙被迷煙嗆得睜不開眼睛,只感到手腕處的疼痛不斷傳來。想這姑娘也真是心狠手辣,明明是自己讓她,她還招招奪命。而自己,那碗粥的事還沒找她算賬,就這樣又被她算計了。

待迷煙稍稍散去,慕容謙向手腕處看了一眼,三根銀針分明插在上面,雖然不深,但正在腕骨處,多半是插在骨頭上了。不過,記憶中的唐門針,好像要比這厲害很多。再向她逃去的方向望一眼,早已了無人跡。小丫頭,別讓我抓到你,否則,咱們沒完。

雪瑤武功不高,輕功卻還不錯。一路飛奔,再加上進來時走過一遍,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宮門口。

糟了,這些人怎麼又守在這兒了。看著那一個個帶刀侍衛,雪瑤心急如焚。如果現在出不去,等過了三更,想出去就更困難了。自己又傷了一個王爺,要是他喊人追來,那一定死慘了。

手腕明明已經傷了,剛才還強行用力,當時狠心一忍倒挺了過來。現在宮門口觀察形勢,一時靜下來,疼痛卻是更勝之前。雪瑤緊緊握著自己的手腕,甚至用指甲狠狠掐著自己的肌膚,以期減輕疼痛。

可明明已經錯位,止痛,又談何容易?

四月的春風帶著北國的寒意,輕輕吹拂過的,是佳人額上的汗珠。

不行,無論如何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這裡,多呆一刻都是危險。

那邊,那個侍衛頭領,就只有他一個人守在那裡。這個人,白拿他們的錢,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一定不是好官。

勉強找個理由說服自己。雪瑤從腰間拔出了匕首。這是十九哥前年送她的禮物。鍍金的外殼,拔出后亮閃閃散著寒光。曾經和十九哥打賭,試這匕首快不快。用的是髮絲,稍沾即斷。

今日,當真要用這雪亮之物取人性命嗎?她還是猶豫了。可是宮門近在咫尺,若不出去,怎麼繼續找爹。她的期冀還沒有達成,她不能死在這裡。

對不起了,成大事者,必得不惜小節。

雪瑤從瓦沿上跳下,已經苦不堪言的右手強行拔匕,腕關節已經動不了,她是在用意志強行握住那把匕首,滴滴汗水順著額頰留下。左手捂住那侍衛的嘴,匕首直接刺人了他頸上的動脈。殷紅的血噴涌而出,透過面紗,濺在她粉白的臉龐上,還帶著溫熱。晚風一吹,乾涼寒面。

看著血泊中仍不斷流血的侍衛的屍體,雪瑤忽然不知所措了,心裡升起一片迷茫。

殺人了,為了自己能逃出去,就這般輕易地傷人性命。真是好自私,好壞的人啊。

可這都是他們逼的。要是他們白天不那麼貪心,能拿幾兩銀子就放她進去,她也不會私闖皇宮,傷人性命。

也許她唐雪瑤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為了私利,罪惡的閘門一開,鮮少有人能夠扭轉乾坤。從這一刀起,前方的路,已布上無盡血光。

正在恍惚間,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什麼人?雪瑤立即清醒過來,連忙拔匕轉身。

「快走啊,還等什麼。」

雪瑤正要再次出手,卻看見十九哥拍著她的肩,急切萬分。不等雪瑤開口,唐桀就拉起雪瑤飛奔而去。

月色蒼茫,夜涼如水,兩個消瘦的背影漸漸模糊在路的盡頭。

等回到唐門宅院時,已是破曉時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閃著淡淡金輝,灑向人間大地。

「怎麼辦啊?十九哥,我殺人了。我是不是很壞?」換了一身乾淨公子裝的雪瑤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驚恐中回過神來,她握著右腕,神情痛楚迷茫。

「瑤妹,你別著急,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得想辦法解決。我先看看你的手腕怎麼樣了?」唐桀安慰著雪瑤,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的衣袖,看著她腫脹的腕關節,他不禁眉頭一皺。「關節已經錯位了,你忍著點。」

唐門中人,雖然並不精通醫術,但跌打損傷這樣的小事,還是可以自行解決的。只見唐桀握著雪瑤的手,猛地一正,「咔嚓」一聲,極細小的一聲,雪瑤那裡,卻是驚濤駭浪般的疼痛,滾滾洶湧而來。她卻緊咬牙關,硬生生將那慘烈的叫聲鎖在了喉嚨里。一時骨正,她也好似筋疲力盡了一般,虛弱地倚在唐桀懷裡,雙眸平視那潔凈無塵的女貞白瓣,靜靜平復著心神。

唐桀找來夾板和一塊白布,一條一條,他將白布撕開,輕輕為她固定好手腕。

雪瑤慢慢恢復了鎮定,「他們已經知道了我是唐門的人,應該很快就會追查到這裡來。不如,我們去逃吧。」

「嗯,逃是一定的,不過去哪,還是要合計一番。」唐桀也是一邊平復心情,一邊謀划對策。

「不如去杭州好了。」雪瑤靈機一動,突然想起來。

雪瑤是在北方長大的女子,可是自第一次聽娘親提起杭州,對那一座風花雪月的城,便生起嚮往之意,彷彿冥冥之中,自有神靈召喚。

「杭州?那是南楚的境地。瑤妹,你不查玉佩的事了嗎?」

「玉佩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爹,」雪瑤的眼睛里透出堅毅的光,「現在好不容易才有了線索,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會一直找下去。不過,還是先去南楚避一避吧」

「你要查玉佩的來歷,或是要找你爹,我都會支持你的,只是,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單獨行動了,好不好?」對於雪瑤,唐桀的語氣里永遠是充滿了愛護與關切。

「我這不是怕有危險嘛。要是你和我一起出了事,我會內疚一輩子的。」看著唐桀,雪瑤心裡湧起一陣感動。只是,十九哥越是這樣要保護她,她就越不希望他和她一起冒險。

「你還有沒有把我當成十九哥啊!哪有妹妹出了事,哥哥不管的道理!」唐桀有些著急,「瑤妹,保護你,是我的責任。」

「好吧,十九哥,我答應你,有事我一定會告訴你的。」為了讓十九哥安心,也只能這樣了。不過,有事一定告訴你,那要覺得沒事自然就不必告訴嘍。

「那我們趕快收拾東西吧。」

「嗯,要是師父回來問,我們就說去杭州除暴安良了。」雪瑤收拾著,還不忘半開玩笑似的編著對師父的說辭。

「小壞蛋······」

兩個人雷厲風行,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臨出門時,雪瑤突然又跑了回去。

「瑤妹,你怎麼了?」

「你送我的玉墜好像忘拿了。昨天換夜行衣,為了輕裝簡行,就把玉墜摘下來了,也不知道放哪去了。」雪瑤腕上帶傷,有些不便,卻仍是焦急地翻找。

「要不算了吧。之前你不是還要扔掉嘛。我還可以再送你很多的。」

「不行,這個不一樣。」雪瑤執拗道。

「不都是我送的嗎,有什麼不一樣的?」唐桀疑惑了。

「就是不一樣,因為,」被唐桀這樣一問,雪瑤一時怔住,有什麼不一樣呢?十九哥每年都會送的。可是,就是感覺這玉墜不同。腦海里忽然閃過玉墜的主人,那個在皇宮玉瓦上帶著邪魅笑顏抱她的男子,不知道那三根唐門針,是不是足以刻骨銘心,讓他記恨她許久許久。可他不是也扭傷了她的手腕嗎,這樣也算兩不相欠了。不對不對,自己這是在想什麼呢,和他沒關係。這是十九哥送的。「因為,這是我們相識十年的信物啊。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一天了。」

「好吧,好吧,我幫你一起找。」也是,十年了,難得小師妹這樣喜歡他送的玉墜。唐桀也忙著找起來。

「我找到了。」雪瑤的聲音中滿是欣喜,從枕下找出玉墜,重新掛在扇子上。

「那快走吧。要不真的來不及了。」見她已開心地拿了玉墜,唐桀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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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心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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