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叄壹 焚香·難產
她噘了嘴,心不甘的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慢吞吞的才是拿了瓷勺喝粥。
我滿意的點點頭,執起筷子也是開始用餐。
今日折騰的事情太多,本以為會餓的不行,誰知道到了現在真正吃飯的點了,卻是沒了多大興趣。
便是草草吃了幾口,斟了杯茶水,餘光掃過身旁吃的歡快的人,心中好笑,忽又是想起了一件事,道:「這孩子的名字,你和央聿想好了?」
顏允一愣,扭頭對我笑的燦爛,重重的點頭,道:「嗯,央聿都想好了。」
我笑著看著她,道:「說給我聽聽。」
她停了筷子,像是眼睛里都染上了絢麗的光輝,「央聿和我說,若是個女孩,便取名文茵,他說意思是希望她能夠勇敢,能有一顆堅強的心。」
「若是個男孩子呢?」
顏允擰了眉,神色像是焉了般的花朵,道:「他說讓我想,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起名字。」
「這有什麼難的,姓名在於寓意與希冀,你希望他今後如何,便可以給他起個什麼。」
她咬了咬唇,一副神思糾結的模樣,忽是看向我,緊緊便是握住了我的手,道:「阿姐,你來替我起個吧!」
我不語,卻是輕輕一個力度敲在她額上,道:「這怎麼成,這可是你和央聿的孩子,若我起的不好,他今後還得怪……」
心中忽是一頓,今後,後日一過,不知還有沒有今後了。
我低眉一笑,又是道:「若是你實在想不出來,便去翻翻書,垽哥哥那裡好多藏書,趁他還未回來,你派人去拿幾本,他就算是知道了,現在也斷然是不敢說些什麼的。」
她搖頭,很倔強的皺了眉,道:「我不想看書,一看見那些字我就頭好疼。」
隨即又是扯了我的衣袖,討好著道:「阿姐,你就幫著我想想吧,央聿非得讓我起男孩子的名字,可我擬了好多個給他他每次看了都對我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麼,然後讓我再想想,可我真的是想不出來了……」
我無奈笑出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出了什麼荒誕的名字,才會讓央聿都不願意,終是點了頭,道:「好吧,可你得有個準備,我可也是遠遠比不上央聿那般有學識的,到時候若他還是不同意,你可就不得不去翻書了。」
顏允小雞啄米似的歡快點頭,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條縫。
我起身,凈了手走至書桌前,忽是想起少時秀才曾經教授過的周易。
其中有一句是:「初登於天",照四國也。"后入天地",失則也。
意思是說:太陽初升的時候,君子進仕,光照四方。等到太陽隱沒了,君子引退,國無楷模。
那時我雖喜歡這句,卻不懂其中含義,可等到現在看來,好像是再合適不過了。
便是起筆提字:「明夷。」
「回稟大小姐,王后已經睡熟了,大小姐也要伺候著休息了么?」
我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替她想了個名字,又是陪著她鬧騰了好長一會兒,她才終是漸漸的有了睡意,再一看竟然快是要亥時了。
不得不暗自佩服起她的精力起來,又還是有些不放心,道:「多找幾個人在旁邊候著,小聲點守著,若是王后夜間醒了,小心照顧著。」
「是,那大小姐呢?」
我想了想,道:「備水,我要沐浴。」
「是。」
伸出手,實在是睏倦的厲害,便是由著她們幫我解開腰帶,層層衣物緩緩便跌在了地上。
解衣的丫鬟手指卻忽是一滯,低了頭問道:「大小姐可是需要雪融膏?」
我未睜眸子,道:「不用。」
那丫鬟頓了頓,又是道:「可後日的婚服怕是要多顯露些皮膚出來,大小姐若不塗些雪融膏上去,這紅點恐是消不了。」
我聞聲低頭一看,左胸上方一處極其奪目的紅點像是在肆意招搖,耀眼的不得了。
我卡了幾秒,記憶迅速回放,某些迷離香、艷畫面重新眼前,瞬間便是反應了過來。
又羞又惱的,恨不得直接便鑽進水裡去。
梳妝的丫鬟忽也是道了一句,道:「大小姐,後背上也有一些呢。」
她頓了頓,嘀咕著道:「看著像是蚊蟲叮咬的,可又好像不是……」
我猛地退到了她們身後,斬釘截鐵,「就是蚊蟲叮咬的,沒錯,就是蚊蟲叮咬的,好了我要沐浴了不用人伺候了你們都下去休息吧記得拿瓶雪融膏放榻上。」
她們頓住,像是一下子聽我說這麼多沒有反應過來,隨即便低了聲行禮,道:「是。」
我鬆了一口氣,聽見她們離開的聲音,起身下了浴池,心中不住的罵起人來,可罵著罵著,倒是更加面紅耳赤起來。
捏著花瓣便是一陣蹂躪,低頭掃到胸上,伸出手揉了揉那顯眼的紅點,又是慶幸起來,幸好是等到現在才沐浴,要是早起沐浴,還不知道那印記有多深呢。
深吸了一口氣,花香伴著溫熱的水氣湧進鼻腔里,心情也是平復了許些。
靠在了池沿邊,愜意的將手臂放入水中,幽幽緩緩的撥弄水紋。
緩緩閉了眼,也不知道央聿他們現在到了何處了,也不知道,央聿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姑姑。
這次回來,姑姑眼角多了許多皺紋,眉間疲倦,昨日還聽見她刻意壓低的咳嗽聲,一見到我進來,卻又像是一副一切都好的模樣,應該是怕我擔心吧。
我心中的弦壓低了幾分,揉了揉眉心,緩緩嘆了一口氣。
若是阿爹能回來,就好了。
那時候,一家人都在一起了,央聿的孩子出生了,我和顏陽也成親了,一切都是會好起來的。
即使我再不能時常留在這裡,但只要他們還在一起,平安喜樂,又還有什麼是不滿足的?
我嘴角淺淺勾起了笑容,氤氳的水氣漸濃,濃的都再也掀不開眼。
「大小姐!大小姐!!」
「大小姐您醒了么?!」
外間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轟隆隆的,像是急的快是要哭出來。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卻是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是睡在了浴池裡。
外間仍是在喊著:「大小姐!大小姐!」
我有些不好的預感,正欲起身,眼前卻是一陣眩暈。
在水裡泡的太久,水都冷了,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掙扎著站了起來,披了件外衫便是開了門。
外間卻不知何時是颳起了暴雨,雷鳴萬里。
門口婢女撲通一聲便是跪在了地上,淚眼朦朧的道:「大小姐,王后大出血了……」
暗夜裡的雷聲驚起,照在她惶恐萬分的臉上。
我心中一驚,一把便是抓住了她的手,道:「御醫呢?御醫去了?!」
她哭的厲害,卻是話都說不出來。
我心裡恐懼愈漸蔓延,抬了腳便是往她寢宮去。
路上雨水紛落,燈火卻是通明,像是那條路,卻通到了深淵裡。
房間里傳來女子痛苦的**聲,一聲接過一聲,像是穿破了我的耳底。
我停在那裡,被打濕的發散著雨水流下,指尖皆是凄涼。
御醫迎過來,道:「大小姐……」
「怎麼回事?」
那老者眉間皺緊,道:「王后不小心腳滑摔倒,才是引發大出血……」
我胸中一震,像是重重的被人擊中了胸口:「摔倒?」
看向殿中那麼多伺候的人,整個人都是氣在發抖,道:「這裡這麼多人守著,連個孕婦都是照顧不好?!」
殿中瞬間便是跪了一片,道:「大小姐恕罪!」
「大小姐勿急,當下還是等王后熬過這一劫再說,產婆在裡面伺候著,只要王后順利將孩子生了下來便是沒有什麼大礙的……」
我紅了眼眶,,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若是不順利呢?」
他一頓,眼神一顫,附身便是跪了下去。
我再也止不住,推開門便是奔了進去,大盆血水往外端出去,晃的我眼裡都像是染上了斑駁的血跡。
她就躺在哪裡,叫聲凄厲,面色像發黃的白紙。
我心裡難受的厲害,明明剛才不是還是在纏著我取名字么,怎麼現在卻是變成了這樣?
「啊……」
她皺緊了眉,被疼痛折磨的面目猙獰,手指緊緊抓住被褥,一聲歇斯底里的叫喚。
我走了過去,緊緊握住她的雙手。
她額間虛汗遍布,染濕了整頭秀髮,半睜了眸子看見我,虛弱著嗓音道:「阿姐……」
我噓了一聲,啞著嗓音道:「別說話。」
她眼神有些迷離,汗水順著她的脖頸留下,卻是緊緊握住了我的手,像是要哭出來的模樣,道:「阿姐,我怕……」
我心像是被狠狠揪了起來,道:「不怕的,有我陪著你,不用怕……」
產婆喊了一聲,道:「王后,你得使點勁啊!」
她緊緊掐住了我的手,痛意似是要將她撕裂開來,「啊……」
「王后,深呼吸,深呼吸……」
她隱忍著痛苦,緊緊咬住了嘴唇,卻根本忍不住愈漸強烈的疼痛。
不住的有人換熱水來,也是不住的有人拿了熱毛巾過來。
天邊漸漸泛起了青白色,可這屋裡的動靜,卻是徹夜未眠。
「不夠,這麼長時間才開了三指,孩子根本就出不來……」
產婆抹了抹頭上的汗,向外面看了一眼,面色開始不安起來。
我拿著毛巾替顏允細細擦著汗,她面上已經沒了一絲血色,連唇色都是開始泛白。
連神色也像是有些迷糊起來,闔了眼低聲喃喃:「央聿,央聿……」
產婆一看,忙是喊起來,道:「王后不能睡啊,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