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當頭一棒
土城名符其實，只是一座沙土石塊簡單堆砌而成的小城，由於位居交通要道，人口倒有不少。當然，在雙方開戰後逃了大半；當然，也仍然有頑固不怕死的少數葉爾羌人家堅持居住於此。
在突然出現的土爾扈特大軍面前，這樣的小城簡直不堪一擊。
土爾扈特部隨軍攜帶了二十門馬拉輕型火炮，六輪齊射下去，土城東北角的城牆
就塌了，瘋狂的蒙古騎兵相互爭搶著衝進城去，這是蒙古人的傳統。
土城僅有守軍三千，葉爾羌守軍瘋狂的進行了最後的抵抗，蒙古人雪亮的彎刀彷彿無所不至的月光，毫不留情的將他們的靈魂帶離了他們的軀體。
兩個小時，全部戰鬥就結束了。
土爾扈特部王子.杜巴西郡王立馬城頭，看着即將西下的斜陽，笑道：「早知道這樣，軍事會議上就不該和大傢伙一塊罵人家洪承疇了，葉爾羌這幫鳥人，在十二路大軍夾擊之下，估計屁都不敢放了－－－－大家看看，有什麼戰利品嗎？」
「有！」有將領頭上包着紗布，喊道：「殿下，我們從全城收集到金子五千多兩，銀子三萬多兩，還有大批的糧食牛羊肉食，上好的皮子六千張......」
杜巴西一臉不屑：「博果兒，這點戰利品你還好意思說！六千張皮子，讓我五萬大軍怎麼分？！媽的，洪瘋子把青河那個大城讓綽羅斯去打，把個兔子不拉屎的土城交給我們（他的態度倒真是善變，剛才還夸人家洪承疇的）！」
博果兒挨了罵，居然還是嬉皮笑臉：「殿下，我還沒說完－－－－大軍已經殺光了所有男子，連小崽子也沒放過，但保留下了五百多個葉爾羌小娘們兒，您看......」
眾人立刻眼睛都直了，然後就是一陣歡呼！
杜巴西眼睛一轉，笑道：「我有一個主意：把肉食咱們自己留下，糧食和金銀全都給萬曆那老小子送去－－－－這個傢伙傻，你給他上繳五萬兩的繳獲，到最後計算功勞的時候他可能會給你二十萬的獎賞！」
眾人大笑：「對，就這麼干！」
博果兒緊接着問：「可是殿下，五百個娘們兒，咱們有五萬大軍，我算算－－－－一個葉爾羌娘們兒得招架我們一百個弟兄.......」
杜巴西道：「怎麼，你心疼了？要不這樣，你也加入到她們的隊伍當中，給葉爾羌娘們兒分分勞累？！」
怪笑四起，軍官們各個笑得前仰後合，有的人竟然將剛剛吃下去的葉爾羌肥羊肉都吐了出來－－－－博果兒尷尬的笑着，不知所措。
一名將領臉帶警覺，嚴肅的對杜巴西說道：「殿下，聽您這意思，是要在這裏過夜了？出發之前，輝特部的巴忽兒郡王殿下特意囑咐過，此地易攻難守，不可久留，我們收集戰利品之後，應該立刻向他靠攏，兩部聯合攻擊前進.......」
杜巴西大笑：「耶利米，打仗你是勇猛無敵，考慮事情你就不行了！我給你講一個最簡單的道理：現在四路兵馬一起進攻，葉爾羌北面四座城防全部被攻戰，這裏已經變成了我軍的後方！請問你是呆在後方安全，還是往前沖安全啊？！
阿布杜拉最忌憚的漠北部落是綽羅斯，綽羅斯那五萬精騎，都是打唿嚕就能殺人的角色，阿布杜拉哪裏顧得上我們？我就是要將部隊的節奏放慢，讓阿布杜拉和綽羅斯火拚，那該是多麼讓人興奮的事情？！
再說，要是別人勸我也就罷了，這個巴忽兒，是漠西蒙古王子裏公認的最熊包的一個，前年那達幕大會，讓土默特的孟可王子摔得耳朵出血的，不就是他嗎？！」
眾將笑不可遏，好幾個已經摔在地上亂滾，杜巴西見自己的笑話成功，分外得意：「好了好了，老子還要將這些葉爾羌娘們兒活着帶回大帳，給我們土爾扈特生兒育女呢－－－－可不能玩兒死她們！
老規矩，最先衝進城的一萬弟兄，城中宿營，和葉爾羌娘們兒好好親熱！！剩下的人，城外紮營，女人沒你們的分－－－－誰讓你們打仗的時候往馬肚子裏鑽了？」
有人歡呼，有人發牢騷，眾人開始分道揚鑣－－－－蒙古人不撒謊，先進城的自然留下；後進城的當然要離開，杜巴西知道僧多肉少，自己做為首領不能和手下爭女人－－－－撥馬就向城外走，卻被幾個將領笑着攔住：「殿下自己定的軍法，自己不遵守？別忘了，您是第二個殺進城來的勇士！」
杜巴西笑罵道：「還說呢！要不是我回頭呵斥你們這幾個王八蛋，也不會讓喬忽山這個傢伙佔了先！」
喬忽山是他的結拜弟兄，當然什麼玩笑都可以開的，這是剛巧騎馬過來：「殿下不服，下回咱們再比？」
說罷，在眾目睽睽之下，脫得赤條條的，光着身子，走向城門洞中的那一群女人，他作為第一個入城的勇士，有權優先挑選最美麗的女人，這也是規矩。
他這一帶頭，上萬蒙古勇士立刻歡呼著紛紛脫衣解褲，列隊準備，這場面好不嚇人！
可憐的葉爾羌女人們立刻發出陣陣哭喊，但沒人會同情她們－－－－弱肉強食，本來就是戰爭的法則，鐵的法則。
而這一切，不過是長達二十年慘烈的西域爭奪戰的開始。
博果兒一臉諂笑，悄悄拉住杜巴西說道：「殿下，殿下，我偷偷給您挑了個最好的－－－－就在那邊的小屋裏，是城主的小女兒，還是......」
杜巴西笑了，一掌拍在他肩上：「好奴才！一會兒我玩夠了，你再進來接着.......」
博果兒沒想到會受到如此獎勵，簡直受寵若驚，臉都笑呆了。
可憐的小城，此時連地面都在顫抖。
夜。
鐵騎。
無聲。
阿布杜拉王子看着遠方土城到處升起的火焰，蒙古人的歡笑和葉爾羌女人的慘叫清晰可聞，他的臉變得鐵青。
他身後森林一般的二十五萬葉爾羌鐵騎，騎士們的臉上也是同樣的顏色。
阿布杜拉忽然又笑了：「萬曆無能，累死三軍，這就怪不得我了－－－－傳令，以主力二十萬精騎進攻城外的四萬蒙古人，五萬精騎跟我從城東北的缺口衝進去！記住，速戰速決，不準給蒙古人留全屍！」
杜巴西被小小的勝利沖昏頭腦，竟然連剛剛激戰當中擊毀的城牆缺口都沒有修補－－－－他在阿布杜拉面前簡直就是**的。
阿布達拉分配任務完畢，抽出鋼刀，第一個衝下山坡！
洪水一般的騎兵，竟然無聲無息的就跟着上來了！
屠殺開始了，**身體.爛醉如泥的蒙古勇士門，在受到突然襲擊之後，並沒有想像中的陣腳大亂，他們居然騎着無鞍馬，**著身子在刺骨的寒風當中奮力作戰！
可惜對方箭如雨下，而每一支箭，都飽含着憤怒和仇恨。
杜巴西身上還帶着處女的血，也是**著身體，面對鋪天蓋地呼嘯而來的葉爾羌主力大軍，臉色煞白：「媽的，竟然讓巴忽兒給說對了！趕快放獵鷹，向鄰近的各部，向御營方向放獵鷹，快！」
很快，爪上幫着緊急求援字條的五十多隻獵鷹騰空而起，憑藉它們與生俱來又經過強化訓練的超強感覺，向自己主人的方位飛去！
它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只有一點它們不知道；上百名大明情報局的神射手，早已秘密尾隨在各部附近，秘密分組設伏，等著鳥兒飛近，然後放出特殊信號吸引它們過來，將它們狙殺－－－－理論上，一隻鳥兒也到不了目的地。
可憐的杜巴西並不知道這些情況，他太相信朱常江的介紹了－－－有了這些神鷹，堅持兩個時辰，各部援兵就會趕到救自己的命！
喬忽山滿身是血，都被凍在身上，活活成了一件「血甲」，他和杜巴西連手迎敵，在十分鐘之內砍倒了一百二十名葉爾羌士兵－－－－對方竟被嚇住了，數千名士兵團團圍住着兩人及其五六十名兇悍的親兵－－－－卻不敢向前衝鋒一步。
葉爾羌內部戰亂已經停止了十幾年，軍隊的戰鬥力不可避免的下降了，與如狼似虎的蒙古人.波斯人相比，的確有一點點距離。
杜巴西好歹還穿着一條棉褲－－－－這可是大明將軍的棉衣，一般蒙古人是穿不到的，笑道：「阿布杜拉真是瘋了，深入我軍後方，四面大軍轉眼就到，他還想活着出去嗎？！」
喬忽山也笑道：「殿下放心，所有的獵鷹都已經放出去了，最快的大軍一個半時辰就到！兄弟（他改變了對杜巴西的稱呼），聽我的，我來斷後，你先衝出去，在城外指揮戰鬥！」
杜巴西怒道：「什麼？你竟然讓我逃跑？我杜巴西的金刀，才剛剛痛飲葉爾羌人的鮮血，你......」
「混蛋！你是主帥，你的生命是屬於全軍將士的，快滾！」喬忽山大吼，竟嚇得葉爾羌士兵又後退了幾步！
張飛重生，不過如此。
杜巴西眼含熱淚，看看喬忽山，也不再交纏，只是一聲口哨，竟帶着幾十名親兵，殺開一條血路，穿透葉爾羌層層大軍的人海，衝出重圍！！
他們所過之處，葉爾羌士兵如波開浪裂，向兩面不由自主的散開；但見刀光閃閃，人頭滾滾，哪裏還分得清是敵是友？！
趙子龍復生，也不過如此！
喬忽山領着剩下的數十名親兵，狂吼著撲向重重人浪之後的阿布杜拉－－－－他的眼神，竟真的如獵鷹一般銳利！！
可惜雨點一樣的長矛飛過來，他們人人被刺得如同刺蝟，連倒都沒法倒在地上。
阿布杜拉臉色蒼白：「這還是戰鬥力最弱的土爾扈特人－－－－萬曆，你是要將葉爾羌人趕盡殺絕啊！！」
突然，他高喊：「快，所有人馬迅速解決城內殘敵，跟我出城助戰，一定要迅速殲滅城外敵軍！！」
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各方的援兵趕到，如果真是那樣，自己精心策劃的各個擊破戰術，就真的成了鏡花水月了。
網蟲看着面前的西域地圖，緊緊盯住洪承疇：「阿布杜拉現在在哪裏？」
洪承疇拱手：「回皇上，臣不知道；但以臣推斷，他必然撲向漠北蒙古，因為漠北蒙古沒有預備隊，他可以打了就跑，不會糾纏鏖戰，陷於我軍重圍。」
網蟲點頭，心裏面不住的讚歎：這個洪瘋子，有一套！
他笑道：「你認為現在他們開戰了嗎？」
洪承疇笑道：「回皇上，必然開戰了，而且幾乎一定是打的土爾扈特部！」
網蟲道：「你的理由呢？」
洪承疇指著沙盤：「皇上請看，土爾扈特現在佔據了土城，臣料定他們不敢繼續前進，今晚就在土城宿營－－－－可是您看，這片戈壁灘當中，阿布杜拉早就暗地裏鋪好了一條捷徑，突襲土爾扈特只需兩個時辰;加上土爾扈特部戰鬥力是四部當中較弱的,所以我如果是阿布杜拉，就一定先打土爾扈特！」
他面色發紅，不知道是否是炭火烘烤導致，說到：「皇上，請即刻發令，讓土爾扈特兩翼的輝特和杜爾伯特部迂迴包抄，切斷阿布杜拉後路；同時出動劉翼的兩個騎兵軍，我們一戰就可以重創阿布杜拉！」
網蟲不動聲色，洪承疇急道：「皇上，再不行動就晚了！以阿布杜拉的兵力，再過一兩個時辰，就可以全殲土爾扈特，然後全軍而退！臣再一次請求您下令發兵！」
網蟲卻只是端起桌上的一杯酒，輕聲吟誦道：「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他們從進入戰場的第一天,就要承擔對方進攻帶來的危險,戰死,是一個勇士最好的結局!"
洪承疇臉色漸漸由赤紅變成蒼白:"臣明白了,臣取消剛才要求發兵的建議."
網蟲笑了:"你是一個職業軍人,可是好多時候,戰爭是要從政治的角度考慮的,我花了那麼多錢,僅僅擺平一個葉爾羌,不是太虧了嗎?"
"是."洪承疇見過的陰險人物多了,可是眼前這位,連骨子裏都透著邪勁兒,讓他不寒而慄.
網蟲還是笑着說道:"兵還是要發,而且就照你的布署調動人馬－－－－－－只是必須延後三個時辰."
洪承疇道:"皇上,三個時辰之後調兵,還有意義嗎?!"
網蟲大笑:"怎麼沒有?!就是要去給土爾扈特五萬人馬收屍!!"
"遵旨!"洪承疇拱手施禮,退出營帳.
網蟲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還好,這是個好人,良心未泯........"
他又拿起了酒杯,對自己說道:"好人就該活下去,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