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豪氣女漢子

「喔，那邊好像有很多東西玩，我們過去看看吧小師傅。」

唐小虎和小竹子奸笑着拽著小和尚朝人頭洶湧的地方走去。

「哎，可是小僧還要去買種子……」

「那種東西遲些再買好了，難得下一次山就玩玩嘛。」

再一次被忽略掉的小蚊子無比僵硬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子，一臉陰沉地跟在他們後面。

「我說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小蚊子無比兇狠地瞪着他們。

唐小虎促狹地看着他，奸笑道：「誰叫我今天出糗的時候，你笑得這麼高興。」

那邊是河畔，的確熱鬧得很。一群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人群之中還不時傳來叫好聲，不知道在進行着什麼有趣的遊戲。

玩這一東西，唐小虎十分在行。

好不容易護著小和尚擠進了裏面，他們終於看清楚狀況，原來是猜燈謎。其實也不出奇，猜燈謎可是最受文人雅士和黃花閨女歡迎的遊戲，一來可以助興，而來可以……嗯，*。

唐小虎本來也很好這口，不過今天不在狀態，干站在底下看熱鬧。彼時，站在台上的是蘇州里最有名的書塾春秋書院的塾生。

不少文人雅士聽到了春秋書院的大名，便臉露期待。

唐小虎和小竹子也是春秋書院的一員，不過已經是曾經了。那時唐小虎和小竹子是小有名氣的才子，年方十四，春秋書院聽說這兩株好苗子，便隔三差五地登門拜訪，不過那時好苗子唐小虎和小竹子正好在街上混得厲害。

被老爹老娘綁去書院，唐小虎和小竹子偷偷在書箱裏藏了兩隻雞。

是的，兩隻大公雞。

春秋書院從此雞犬不寧。

唐小虎和小竹子鬥雞斗得雞毛滿天飛。

人說聞雞起舞，這兩隻大公雞的確準時，唐小虎和小竹子卻不像祖逖從床上爬起來后就練武，而是跑到書院後山射鳥兒，射得後山千山鳥飛絕。

人說囊螢夜讀，這後山的螢火蟲被滅絕得差不多了，唐小虎和小竹子卻不像車胤那樣窩著勤讀，而是吊著螢火蟲燈籠去裝鬼嚇人，而後書院萬徑人蹤滅。

人說頭懸樑錐刺股，麻繩和錐子也被唐小虎藏在床底了，可麻繩一次也沒有吊過屋樑，錐子一次也沒有刺過自己大腿，反倒是有不少塾生三更起夜的時候被綁了后遭狂毆。

最後，兩人把好幾箱珍藏書籍贈給了書院，然後抱着自己的雞回家了。

被趕回來后，兩人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能擺脫來自小蚊子的白眼。

對於這一段經歷，唐小虎沒心沒肺，只把它當做一次郊遊。而小竹子不同，在那裏除了每天瞎混，他還過了一個短暫的春天，所以春秋書院對他來說，是個結。

是不是死結就難以得知了。

春秋書院的塾生一上去后，本來還躍躍欲試的小竹子沒了聲氣，望着台上的人發起呆。小蚊子本來就不喜熱鬧，平時出門都是隨了唐小虎和小竹子兩人的習性，所以對於這種吵鬧的遊戲更不感興趣。

只有小和尚一直看着台上掛滿的華燈，眼睛閃閃發亮。

「哎，那個春秋書院就是年初老爺去主持了詩詞比賽的書院嗎？聽說能與咱們的思維書院不相上下喔。」

「我也從哥哥那裏聽說了這個比賽……好像一個叫楚寧瑛的塾生頗受老爺的青睞。」

聽了此話，唐小虎小竹子一個愣住一個僵住。

唐小虎驚訝地往聲音那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張清麗脫俗的臉。此刻的秋香換了一身荷色紗裙，遠遠看去，果真如仙子般淡雅清柔。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老天爺賜福！

唐小虎高興得咧嘴笑。

小蚊子突然走了上來，撞了撞唐小虎的胳膊，然後把手按在小竹子的肩膀上：「走了這麼久有些餓了，我們去翠香樓吃些東西吧。」

唐小虎瞧了一眼小竹子，暗自掐了掐大腿，悲痛得差點擠出眼水，然後快速瞧了一眼秋香，回頭便點頭道：「好，我也有些餓了。清頤小師傅，我帶你去吃紅燒乳鴿吧，翠香樓最好的就是紅燒乳鴿了。」

小和尚被唐小虎架著走，慌手慌腳地說：「哎，小僧是出家人不吃葷，不吃葷的！」

無奈唐小虎是個野蠻人，硬把他拖進了翠香樓。

所謂一如侯門深似海，此刻真是一進虎口深似海。

很短的路程，在翠香樓的雅閣坐下后，唐小虎和小竹子就開始拿無數碟葷菜去逗一臉堅貞的小和尚。

最後，小和尚幾欲跳窗離開，小蚊子才出聲打斷：「你們兩個要是都不想吃的話，就全給我扔了。」

那時的唐小虎還拽著小和尚的衣角，小竹子手裏還夾着一又肥又膩的咸豬手，回頭瞧了一眼小蚊子，唐小虎立即鬆手，小竹子低頭默默地把豬手給啃了。

小和尚狼狽得面紅耳赤，喘了兩口氣，趕緊把僧服理了理，一抬頭就對上了小蚊子的眼，一瞬間又把頭低下。

小蚊子這才瞄了眼湊到嘴邊的空杯子，眼角抽了抽，徐徐放下杯子。

唐小虎趁機偷瞄了一眼小和尚，只見他的白耳朵紅得能滴血，遂奸笑起來。本想給小竹子打個小報告好讓大家一起樂，可一瞧見小竹子啃豬手啃得姿態全無如此心酸，只好作罷。

喝了兩口酒，小竹子就拉住他的衣袖，一臉欲哭無淚道：「去他的，今天的豬手怎麼這麼難吃啊。」

唐小虎驚恐地看着他滿是油污的嘴，後退再後退，「我看你剛剛還吃得這麼歡，我還以為很好吃呢。」

「好吃個屁！」

小竹子要撒潑了。

酒杯放下，嗒的一聲，小蚊子道：「枝山，身為一個才子，你怎麼可以口吐穢語？」

小竹子抬頭瞧了小蚊子一眼，立即低下頭繼續啃，口齒不清地說：「是的，我知錯了。」

這下不但連唐小虎偷笑，連小和尚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蚊子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小和尚，舉杯又飲了一口酒。

「去你奶奶的，這還叫沙姜豬手？你當我是它同伴那樣好戲弄嗎？」一把英氣十足的女生突然從對面的雅閣傳來，隨即響起小二戰戰兢兢的回話。

「姑娘，這真是咱們翠香樓的招牌菜沙姜豬手。你瞧瞧，這豬手肉多又嫩，全是好豬啊。」

「好豬好豬，我看你就和這些豬差不多樣子！肥膩不但，說是沙姜豬手，可沙姜的味道哪去了？都被豬吃掉了不成？真不敢相信這還是招牌菜，我看這分明就是后欄拿來餵豬的！」

聽到此話，深有同感的小竹子趕忙抹了一把辛酸淚，感動道：「說得真好！」

唐小虎奸笑兩聲：「她說你是豬喔。你這頭吃豬手吃得這麼快的豬。」

小竹子瞪他一眼，跑過去掀開帘子，只見掌柜也被驚動了，匆匆趕來，剛掀開帘子，就被裏面的情景給嚇傻了。

別說是掌柜，連唐小虎和小竹子逗看傻了眼。

桌邊，一個穿艷麗紅衣的女子一揮手，大刀在手心裏飛速旋轉。不過兩刻，那把刀就乾脆利索地落下，精準地砍中了桌上的豬手，嘩嘩嘩幾聲，豬手成了一片一片，骨頭噠噠噠地掉了一地。

「好厲害的刀法！」

吃貨小竹子眼睛突發金光。

唐小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我倒是很奇怪她的菜刀哪裏來的。」

女子一揮手，刀將桌上的豬手片撥下了桌面，然後又是一眨眼的時間，女子的另一隻手捧著碟子將豬肉片接住，呈上枱面時已經是一片一片相疊，疊得整整齊齊美觀非常。

「好身手！」

唐小虎忍不住抽了抽眼角，道：「我還是很奇怪她的碟子哪裏來的。」

把碟子放在桌上后，女子突然又拋出一堆沙姜，沙姜落下的一瞬間，菜刀已經嘩嘩地揮過。沙姜便成了碎末落下，鋪在了豬手之上。

隨後，女子拎起旁邊的玉壺往碟子上倒了倒，之後又掏出火摺子往上面一點，整個碟子瞬間著起了火。

這下，任小二和掌柜再怎麼看傻了眼，也回過神來衝過去撲火。

然而，女子卻伸出了握著菜刀的手攔在他們面前，眼神兇狠地警告。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碟上的火突然就滅了，一陣濃郁的香味散發出來，嗅覺衝擊力十分強。小竹子已經接近飢餓的禽~獸狀態。

「好想吃啊，讓我吃一口吧。」

唐小虎已經額爆青筋，道：「我真是很好奇她這個人哪裏來的啊！」

女子瞄了一眼掌柜和小二驚愕的嘴臉，得意一笑，抱住胳膊坐下來，道：「看吧，這才是真正的沙姜豬手。豬手是不錯，可偏偏被你們的窩囊廚子給糟蹋了。」

掌柜連連頷首，道：「姑娘好手藝好手藝，不知道姑娘可有意留在這兒……」

女子不屑地勾起嘴角，打量了周圍一遭，笑道：「要我留在這兒當廚子？老娘吃虧可大了！」

掌柜活了幾十年約莫也是頭一次遇見這般女漢子，一時嚇傻了。

不遠處傳來聲音：「石榴姐，你又在酒樓里鬧事了吧？在門口就能聽到你的聲音呢。」

紅衣女子立即站起，臉露笑容。

不久，兩個身影徐徐走過來，掀開帘子走了進去。

「秋香、紅玉你們來得正好，快來嘗嘗我做的沙姜豬手吧。這裏的菜難吃死了，哪樣都不能入口，今夜我還是回去再給你們重新做好了。」

「我也想跟她們回去一起吃啊。」

唐小虎拽住想要衝到對面的小竹子，出了吃奶的力把他拽回座位上，十分緊急地說：「枝山別衝動！那是我的神仙姐姐，我的神仙姐姐！你別給我丟臉！」

小竹子的不滿終於爆發了：「你這個重色輕友的！」

「我回去給你買味珍樓的踏雪燕窩。」

「這點塞牙縫還不夠。」小竹子挑眉，很是不屑。

「沉香閣的珍珠丸子。」

「只有這麼一些，一炷香后就又餓了啊。」

「壽海院的佛跳牆和珍珠丸子！」

小竹子眨眨眼，低頭理了理被唐小虎拽得凌亂的衣襟，片刻才抬起頭，眯眼一笑：「記得明日午時前送來我府上喔。」

唐小虎一口氣提了上來，又咽下去。為了終身幸福，為了他的神仙姐姐，他忍了。

正自顧自飲酒的小蚊子抬眼看了看兩人，復低下頭。

小和尚正好看着他。

坐在角落的他，低着頭，嘴角勾起，笑容如同月華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