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章 新郎闖關搶親(結局下)

097章 新郎闖關搶親(結局下)

拋繡球招親的日子,姍姍來遲。

秦采青等眾多武將貴女,摩拳擦掌地簇擁著華錦媗到拋繡球的高台處,可事與願違,四面八方寬達百餘尺的官道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一匹馬,甚至連一隻小狗小貓也不復見。而大道兩旁被插滿了無數支宛若赤炎般鮮紅的大旗,旗幟獵獵作響,每面旗上都用黃金綉線綉了四個大字——赤、炎、金、猊!

各家酒樓的老掌柜們紛紛摸著心口對天發誓,他們活到現在還沒見到這條街空過。

鳳府世子之意,一目了然:華錦媗想嫁人?好,很好,非常好。她要嫁人,這世道也就只有一個鳳金猊可嫁,其他人則省省吧。

拂櫻樓將秦箏臨時借與華錦媗調配,當秦箏集齊各方消息趕到繡球高台,顯然對這高台周遭的空蕩並不意外。

——因為她已查到鳳金猊前些時日調動赤炎軍,暗暗將那些沖着繡球招親的人全部記名,今早又找各種理由將他們「合理」扣在原地。以防萬一,就連國師府的赫連雪、王宮的少熙帝、宓鴻山都派人悄悄盯着,連良師益友卻未婚的梅文俊都在他的防守清單上。

種種跡象表示,不僅包括是對華錦媗曾表過心的男子,只要是公的,無一例外,都沒有機會靠近繡球高台。

華錦媗對他這番大手筆還真是佩服。

秦采青取笑道:「難怪鳳世子前些時日還敢揚言出手幫忙?錦媗妹妹,這回誰鬧誰可說不定了。」其他姐妹們亦是笑得掩嘴配合。

華錦媗昂首:「那可不一定,我若真想玩,他也不容易得逞。」

眾人正打算撤退,卻有一輛貴妃榻慢悠悠地抬入官道,將鬍鬚剃凈重現驚人美貌的赤炎世子正四仰八叉坐在上面,啜著茶似笑非笑道:「行了,時辰已到,繡球該拋了。」

如此篤定口吻,讓華錦媗更是起了逆反之心,道:「不拋!我覺得今日這個時辰不佳,明日再來,或者後日再來!」言下之意,饒是鳳金猊防得了一日也防不了多日。

鳳金猊聞言果然變色,磨牙哼道:「既然說了今天就今天,言而無信,不要臉!反正現在就我一人,你繡球拋不拋都無所謂了,我自動勝出。喏,這是聘禮,本世子趕時間,趕緊跟我回府拜堂成親!」

眾人看着鳳金猊手心攤開露出的二兩白銀,好笑地瞧向華錦媗。後者卻將繡鞋脫了,沖他那張得意的臉砸過去:「拋你妹夫!「

豈料黑影直接繞過繡鞋,順着高台飛速上台,直接將華錦媗扛在肩上帶走。

華錦媗忙呼救,開篇就垮,後面的戲還怎麼唱?

秦采青等人回神,暗嘆怎地被鳳金猊迷了神,趕緊追上前將他攔下來,仗着女子身份讓鳳金猊不敢伸手推搡,這才給了華錦媗逃離線會。

可倒手的媳婦怎麼能飛?鳳金猊能屈能伸,先是厚著臉皮拜求各位姐姐手下留情,可姐姐們不讓,他就冷靜等待機會,然後瞅著某個間隙快跑。就算是躲進鳳池府又如何?他今天還非得把婚事辦了!由他一手操辦的迎親隊伍,亦在後面敲鑼打鼓,一路轟轟烈烈地追到鳳池府。

鳳池府的主人華鳳池正杵在大門中央,待華錦媗和秦箏幾個女子跑回府,他似笑非笑地擋下緊隨而來的鳳金猊。

面對大舅子,鳳金猊先是反射性一慫,但又迅速壯了膽,又不是打不過華鳳池,於是縱身就撲上去準備硬戰。

哪知華鳳池不接招直接閃開,他這就十分「輕易」地闖進了鳳池府,心下生疑時,卻見庭院中央又站着一位威嚴男子,抬眸一瞥,當場頭皮發麻。這是唐九霄!絕對打不過,可他怎麼來了?

算了,打不過也得打,鳳金猊內心小火焰爆燃,「就算三皇五帝來齊都沒用,今天誰都別阻止我搶新娘!」

唐九霄瞟著鳳金猊,冷若冰霜。

對於這個搶走他好不容易找回的妹妹的混小子,他是又氣又恨,可女大不中留,故而咬牙道:「鳳金猊,錦媗是華鳳池妹妹,但也是唐皇親口所封的義妹,所以論名分也是本將軍的義妹。我妹妹的相貌身份可謂當今女子的最尊,她要出嫁,斷然不嫁凡夫俗子,如今人就在後院,就得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搶到!」

鳳金猊冷道:「我志在必得,你放馬過來。」

唐九霄蔑笑:「確定就憑你一人?別說我們人多勢眾欺負你,給你半個時辰找幫手,琴棋書畫文韜武略樣樣都備齊。」

「這是搶親還是考狀元?」鳳金猊不由得皺起了眉,聽得唐九霄語氣如此自信,定然設有花樣百出專門刁難他的關卡。他雖然文武雙全,但大舅子們素來手段陰險,既然給了一回堂堂正正迎親的機會,謹慎起見,集思廣益總比單打獨鬥來得妥當。

鳳金猊抱拳離開,火速趕回府邸叫了表哥陸寶玉,又分頭各自找來宓鴻山、許平卿,保險起見連梅文俊、赫連雪等等都一併拖過來。

翻臉就屬他鳳金猊最快!

利用人毫不手軟!

但眾人一聽鳳金猊娶親需要過關斬將,頓覺新鮮,隨即躍躍欲試,一同來湊熱鬧。

於是——

弘陽城以鳳金猊為首的武公子、以赫連雪為首的文公子,頭回人數全湊齊,聚在鳳池府門外展開歷史性的第一次合作會晤!

看着外面聚滿的青年俊才,躲在門后窺視的灝錦藍拍著胸口,喃喃:「金猊哥,幸好你們沒小覷新娘這方的力量,連我見了都害怕。可沒辦法,我是錦媗最好的玩伴,今日得以女方身份部署關卡,但你們放心,我心向太陽,身在曹營心在漢。」

唐九霄和華鳳池兩位新娘兄長則登上二樓,臨窗飲茶聊天,反正所有考驗明面由華離羽張羅,暗有焚音出策。焚音出手,絕不好過,他們只需看戲就好。

待鳳池府大門一開,文武公子嚴陣以待,數十名奴僕拿着木架將大門來回堵個密實,陣仗看似嚇人,但一見竟是由灝錦藍打頭陣,頓時噓聲一片,氣得原想放水的灝錦藍叉腰瞪道:「都給我安靜!否則你們就別想迎娶新娘了!」

眾人聞言叫嚷:「錦藍,你搞什麼鬼?平日裏稱兄道弟,好東西可沒落着你,怎麼還加入敵方陣營了?」

「誰叫我是錦媗最好的玩伴,哼!」而且剛剛還得罪他了。灝錦藍抱臂,「這第一關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就不開門,你們能拿我怎麼着?」

眾人又繼續叫嚷:「錦藍,就憑這些木板能攔得住我們嗎?」

灝錦藍胸有成竹的大笑:「我知道你們武功高強自然攔不住,可鳳池哥跟九霄將軍就在樓上看着,你們強闖可就算破壞規矩了。壞了規矩,金猊哥立馬就被取消迎親資格!」

「錦藍你——」

鳳金猊冷靜攔下辯駁的友方,道:「錦藍,要怎樣才能開閘放我們過?」

灝錦藍回道:「我這關是最簡單的,憑我高興即可。」

那還真是簡單。

熟知灝錦藍脾性的人頓時將各種奇珍異寶、吃喝玩樂、新鮮事物統統列個遍,灝錦藍聽得內心澎湃但面上仍不顯,因為他還想要更多,等到眾人說得口乾舌燥后,紛紛追着灝錦藍狂問:「夠了嗎?怎麼還不開閘?」

他這才叉腰傲嬌道:「勉勉強強,算我高興一半。先把你們說的東西,白紙黑字畫押下來,免得以後反悔。」話落,身邊有個婢女已將兩張白紙記得密密麻麻,然後透過縫隙塞出去。

眾人寂了一下,殺氣騰騰的盯着灝錦藍,可為了鳳金猊婚姻,只好悶頭畫押。不過,「這麼多東西怎麼才算一半?」

灝錦藍將紙張折好小心踹進懷,大言不慚:「這一半還算是我看在往日情分給你們放的水,因為就算畫押我也不放心,總得到手才保險。現在吶——把你們身上所有值錢的交出來,只要重量超過五斤,我就高興另外一半。各位,動作快點吧,時間緊迫,後面還有好幾關呢!」

眾人怒瞪灝錦藍,紛紛決定秋後必定算賬,然後果斷掏出身上佩戴的銀兩和朱玉翡翠等放進婢女端來的木盤。可這些東西統統壓在秤砣托盤上,就差那麼一點點才達標——規矩不可廢,灝錦藍不容商榷,鐵公雞到底。

吵吵鬧鬧下,鳳金猊忽然脫了外衫扔過去,「我這衣衫是金絲走線,也算是值錢東西吧。」而且還不說偏偏加了這件赤炎紅衫,重量恰恰達標。

這下子,眾人不等灝錦藍辯駁,趕緊手腳利落、「名正言順」地推向閘門朝里跑,但見鳳池府前院縱列擺了五張桌子,每張桌子只坐一人,但面孔均是熟得讓眾人甚至天下人腿一軟,然後心一顫,瞬間無語凝噎的大人物。

他們後知後覺,剛剛被灝錦藍氣得心肝脾肺疼的第一關還真是最簡單的一關!

只因為——

第一張桌掛着「文」字,斗琴棋書畫。坐着明校校長孟思遠,且不說孟校長德高望重、文思敏捷,就看看闖關的這群公子,至少有一半是他學院的學生。

第二張桌掛着「略」字,斗行軍佈局。坐着烈風營軍師蔣迪川,四國公認最強軍師,實戰豐富,謀局首屈一指。沒有實戰經驗的武公子蔫了,有行軍經驗的蔫一半。

第三張桌掛着「武」字,鬥武功身手。坐着仙風道骨的欒繼冧,江湖第一高手,無需置疑。武公子們將近覆沒。

第四張桌掛着「生」字,斗衣食住行。坐着艷國夫人常寶紋,美人榜首唐瑤光早被摒出,她順位獨尊。眾所皆知出身青樓卻不染污濁,慈善行天下,名動四國,才色雙絕。不食人煙的文公子也跟着蔫一半。

第五張是掛着「術」字,斗……等等,鳳金猊等人堅持不倒,肅目橫視赫連雪:「說好的,今日不成功便成仁,這輸贏不僅是金猊娶親大事,還關係到文武公子的名聲。現在大家對上自己的老師都沒慫,你也要拼盡全力。長江後浪推前浪,必須把前浪拍在沙灘上!」

赫連雪望着自家先生坐在第五張桌子上,面色不為所動,但脖頸喉結卻滾了又滾。

在場年輕人進門時就押完身家,如今這副陣仗更是賭上文武公子的名譽。

各個繃緊全身神經,不僅為搶新娘而戰,還要為尊嚴而戰!

空氣中瀰漫着熊熊燃燒的鬥氣。

「哇,鳳世子和雪國師這聯對得真好,還有文俊公子那琴聲真是悅耳動聽呀。」

「哎喲,鴻山和寶玉的戰略佈局能力提升了。不過呀,還是金猊更勝一籌。」

「不愧是江湖第一高手呀,絕非浪得虛名。啊啊啊快看,這麼快趴倒大半了?完了,前面文略還能以風格別緻險勝,但這功夫是實打實的輸贏呀。誒,等等,金猊世子和雪國師聯手出的是什麼招?我是不是眼花了,他們兩個居然贏了?奇迹呀!」

「啊啊啊,你們快看看他們到艷國夫人這一桌的人全都蔫了。就說這些男子精通文韜武略還不夠,柴米油鹽醬醋茶才是生活之道。」

陸思媛等女眷瞧著前院的熱鬧,笑得不亦樂乎時更不忘評頭論足。

灝錦藍這廂抱着一筐寶貝興沖沖跑來。

她們瞧了眼,打趣道:「哎喲,錦藍弟弟這回可是賺了。」

「那是,平日裏我瞅着他們戴着的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可父王管我可嚴了,哪有閑錢買這些?」灝錦藍得意極了,又催促道:「姐姐們別看了,孟校長他們最多刁難一小會,馬上就會放水讓他們過關,咱們還是趕緊上樓準備吧。「

「行。」陸思媛她們頓時跑回後院。

小二樓是華錦媗如今的閣樓,一樓是迎客小廳和書房,二樓是寢室。

華錦媗已由秦箏伺候着穿上了大紅嫁衣。這件嫁衣是唐宜光當年為華錦媗精心準備,由五名世家傳承、綉工了得的老師傅一絲一綉親自所制,足足耗費四十日才完工。他因坐鎮唐國不得親自出席,只好交託唐九霄帶來。嫁衣款式別緻,綴滿各種珠寶翡翠,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猶如鑲光,燦若天仙,當真稱得上是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華錦媗穿上它,粉黛未施但已光彩照人。她披着長發坐在鏡前,四周圍滿驚嘆的夫人和小姐們。

參將夫人一邊拿起犀梳為她梳發賜福,一邊嘀咕道:「這回可不能再出什麼意外了……」

「呸呸呸,大喜日子說的是什麼話呀?」巡撫夫人在旁皺眉罵道,「趕緊將新娘子裝扮好,慢吞吞的,我都想搶你這梳子代勞了。」

「這可不能搶,明明說好是由我這個百福人來給新娘子梳頭的!」參將夫人握著木梳哼道,然後又打量華錦媗嘖嘖稱讚:「新娘子還沒上妝就這麼漂亮,難怪鳳家那眼光高心氣高的混小子,成天鬧着要趕緊定下來。」

眾人笑呵呵應是,隨着參將夫人的動作齊聲喊道:「一梳梳到底,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唱詞還未結束,倒有鬧聲從前院近到樓下,巡撫夫人忙道:「怎麼這麼快?這粉都還沒上完呢。」

秦箏在旁微微笑道:「夫人莫急,再給他們加試題拖時間就可。」

灝錦藍趴在窗沿看着樓下那群人的狼狽模樣,於心不忍:「那也別出太難呀,金猊哥為了錦媗都豁出去了,就連衣服都當我這,他們今天看起來都太可憐了。」

秦箏笑道:「灝世子莫擔心。」然後走到梳頭華錦媗的身邊,取下她左腳的繡花鞋離開。

灝錦藍好奇地跟下去,秦采青則擔心灝錦藍心軟泄密就拉着陸思媛也下樓,盛悅心隨後尾隨。

***

一群少年郎好不容易破除萬難闖關成功,抵達後院閣樓,那模樣何止「狼狽」二字!

今日這陣仗簡直比打勝仗考狀元還辛苦,日後回想完全是人生第一陰影。連赤炎世子討個媳婦都這麼慘烈,更何況是他們?

灝錦藍和盛悅心、秦采青、陸思媛四人杵在樓梯口,笑眯眯地恭迎各位:「還有最後一關呢!距離成功僅差一步,大家加油。」

「有什麼大招儘管使出來!還有什麼比剛才更可怕的?」鳳金猊爽快接招。少年髮絲凌亂,被謔得外衫已無,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各個披頭散髮獻出自己最狼狽的一面,但雙眼依舊朝氣,絕不示弱。

灝錦藍正要開口,少年們心有餘悸地指着他投訴:「你剛剛第一關已出現了,後面不能再重複出題!」又打量了一下不苟言笑的秦采青和看着就不好糊弄的陸思媛,他們轉向盛悅心賣慘,「心姐,按理說你應該是我們這邊的!可你……你得身在曹營心在漢呀……」

盛悅心瞅了眼二樓,新娘粉裝需要時間,只好握拳輕咳道:「那個,我得公事公辦啊……」

少年們慘叫連連,不過聽說是在一樓找繡鞋就鬆了口氣,但一群人四處扒著險些連牆都拆了就是找不着,還是鳳金猊思索後轉身盯向站位總是飄忽不定的秦箏,質問道:「拂櫻樓莫不是派你來搗亂?」

秦箏行禮,優雅笑道:「鳳世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既然你們說繡鞋在一樓,那我就認定它一定在。可我們找遍所有位置都找不到!我不懷疑我們尋物本領就只能懷疑你,因為我記得肖定卓說你有招絕門活叫妙手空空,能隔空取物,想必也能隔空換物吧。」

秦箏眼神一頓。

眾人順着鳳金猊眼色,迅速圍在秦箏四周。

他又道:「所以你剛剛來回走動,就是在我們每次即將找到時就把東西及時換走,對不對?」

秦箏笑了下,恭敬道:「鳳世子好眼力。」

這算是默認了。

少年們頓時叫她趕緊交出來,可秦箏就不交,她是女子,這群文武公子自幼深得男女授受不親之理,又豈敢強硬搜她身?

雙方僵持着,直到二樓傳來一聲「好了」,她這才笑着伸手朝某處一抓,紅繡鞋飛入手中,然後恭恭敬敬遞到鳳金猊面前。「鳳世子,真心祝願您今日能得償所願,現在請您一人上樓迎新娘吧。」

拂櫻樓的人能有多少真心?

莫不是得意後面還有動作?

被今日這場迎親陣仗搞得草木皆兵的鳳金猊,滿腹陰謀論,他接過鞋子,單槍匹馬,小心翼翼地竄上二樓。

二樓紅簾紅帳紅燭隨風擺動,一片瀲灧紅光。樓上人還真不少,但均站兩側,鏡台前有位已蓋頭的新娘正盛裝端坐,左腳露出白襪,顯然就差他手中這隻鞋子。

盛悅心上前將他往裏推:「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給新娘穿上鞋呀。」

「心姐你確定那是我要的新娘?」疑神疑鬼的鳳金猊上前,歪頭看着被紅布襯底遮了顏的新娘,身形的確像是華錦媗,但總覺有詐,他正要動手掀開蓋頭卻被人攔住。

參將夫人拍開他的手罵道:「混小子,哪有未行禮就掀新娘子蓋頭的?去去去,盡添亂。再瞧瞧你這模樣,哪像迎新娘去拜堂的新郎了?」

鳳金猊不甘喃喃:「我今日是來搶親的!」可剛才的闖關陣仗和屋內裝飾,怎麼看都像是對方蓄謀已久呀?

不行,他還是不相信勝利來得如此簡單,非要掀開蓋頭看看是不是以假亂真!

盛悅心和灝錦藍急忙上前幫忙攔,巾幗不讓地將他又扔回一樓,與那群正在歇息的少年郎一同攆去前院。

前院桌椅已撤,唐九霄他們不知去哪,只有孫倩柔帶着丫鬟們在原地等候。她見鳳金猊和諸多文武公子出現,頓時捧著一摞新郎裝走到鳳金猊面前,丫鬟們也分散到其他公子身邊幫忙整裝。

鳳金猊正想討好地喚聲「嫂嫂」,就被她利落地披上一身紅裝。同樣是紅,但這紅不是他往日衣衫那般像烈焰般的鮮紅,而是一種俗氣大紅,可偏偏就是這種紅,坐鎮喜慶,燒進他黑亮的瞳孔中。他囁嚅道:「嫂嫂這是?」

「既然知道喚我嫂嫂就別犯傻。」孫倩柔應着這聲,滿意地看着眼前這個早已蛻變的少年,一身新郎裝,俊逸飛揚。「趕緊回去拜堂,別誤了吉時。」

大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嗩吶聲,迎親的鑼鼓聲再度奏起,媒婆、花轎、帶着大紅花的馬和迎親隊伍全在外等候。這些原本出自鳳金猊自己的手筆,就是他打算搶繡球搶人,然後一路吹吹打打直接回府成親,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可——華鳳池直接就將那還未驗明真偽的新娘背進花轎?!

等等!鳳金猊急了。

偏偏華鳳池還催他催得緊,鳳金猊狐疑地瞅着他,他會這麼好?可也不至於缺德到給一個假新娘吧?

鳳金猊被人簇擁著,只能硬著頭皮上馬,可路上又時不時扭頭往花轎瞧,試圖瞧清究竟。

孟思遠、欒繼冧、焚音、唐九霄等人物如今都轉到鳳王府,就連蕭紀涯肩負蕭國顏面都盛裝出席。

眾人聽着鑼鼓聲驟然出現由遠及近,知道新郎已迎到新娘,紛紛朝抱着乖孫坐在高堂上的鳳火王道賀。要知道這對新人成婚歷程,十分坎坷,令人噓唏呀……

鳳金猊牽着新娘進門,其他幫忙迎親的少年郎則列隊跟在後面,十幾步路硬是踏出戰場迎敵的洶洶氣勢。歡呼聲、鼓掌聲,儘管來,他們現在任何褒獎都受得起,畢竟戰勝前輩闖關成功堪稱奇迹,載入弘陽城地方史都綽綽有餘!

然,眾人:「……」都是誰家養得二楞青,一來來一夥?

九皇爺作為現場證婚人,鄭重地整裝起身開始主持婚禮,只是他咋瞧得鳳金猊有點不對勁,拜堂是多麼嚴肅神聖的時刻,可是拜天地時身子卻歪來扭去,二拜高堂時身子還東搖西晃,甚至在「夫妻結拜」時還伸手阻攔新娘,低頭,一咕嚕就鑽進新娘的紅蓋頭裏去!

「這、這、這——」

眾人嘩然。

兩人先前兩次婚禮都失敗,難道這第三次也要出事?

不少人趕緊湊近頭腦也想瞧頭巾里的熱鬧。

頭巾下,鳳金猊目光由下往上,看着薄唇、翹鼻、秀眼、直到看清新娘全貌,而他的新娘目光也正幽幽柔柔,深湛而有安定的望來,瞬間平靜了他這顆躁動不安的心。

「……是真的,真的是你。」鳳金猊低頭掩去瑩瑩眸光,不斷用鼻尖親昵地蹭着她的面頰。

新娘偎着他的額,無聲笑了笑,就是因為將他這些時日「圖謀搶親」的行跡看在眼底,所以特地把唐九霄他們從唐國叫了過來,讓這群她最在意的親人親眼看到——她就是要倖幸福福嫁與鳳金猊這個人,這輩子不會變了。

一堆腦袋嘰嘰歪歪地想湊近蓋頭來,鳳金猊伸手收緊蓋頭四角,吝嗇地封住任何窺視新娘的視線。他看着妝容明艷的華錦媗,快速吻住她的唇角,然後抽身離開,磨牙哼退聚在四周的八卦少年。哪管在場人紛紛睜圓了眼往他這裏瞧,嘖嘖,嘖他剛剛那沒形象呀沒形象……

鳳火王尷尬地咳了兩聲,朝唐九霄和欒繼冧等人訕訕解釋「家門不幸」「管教無方」,然後眼神如刀企圖剮醒自家混小子還不趕緊拜堂洞房?親家全到齊就別丟臉了。

確認無誤,鳳金猊自然心滿意足地請九皇爺重複第三拜,然後拉着華錦媗磕拜下去。可是磕完,還讓九皇爺重複第二遍第三遍乃至第四遍,足足磕多三個響頭,方在眾人迥異目光中一道:「禮成」。

也罷,眾人記起鳳金猊那小心眼,華錦媗第一次拜堂是遭李聖香強迫,第二次成親是被赫連雪攪局,第三次則是險些被蕭弘晝拉去殉情,他樁樁件件記在心裏,事不過三,勢必要清洗前塵,昭告天下,華錦媗最終獨屬於他一人!

媒婆和女眷們將新娘送進後院,得意不過半盞茶的鳳金猊就被找來的幫手攔下。

文武公子們原本就年齡相近,以往武以鳳金猊、文以赫連雪為首,自然也屬二人最為爭光。如今鳳金猊嬌妻稚兒全有,一路拔籌領先,可想而知——他們日後又要再度重現那種被「別人家孩子」刺激的夢魘,況且今日出錢又出力,所以又豈會輕易放過鳳金猊入洞房?

少年們接二連三灌酒,可新郎亦非吃素,要麼移花接木,要麼將身邊自家人利用到底,到最後他雖然滿眼醉紅但仍能站穩,而「圖謀不軌」的少年們則大片倒地,殘留者一時哭一時笑,然後鬧着要上天入地,出盡洋相的同時竟還謹記文武公子的怨——鬧洞房。

鳳金猊怔了怔,放棄反灌他們的念頭,索性跑回自己的庭院決定鎖門。沒醉的人全在後面轟轟烈烈地追趕,其中竟還有赫連雪,他眉毛一跳:「你怎麼沒醉——」剛剛明明還往死里倒灌赫連雪的!

赫連雪雖面頰緋紅但口齒尚算清晰:「……先生煉製的解酒丹,藥效驚人。」

「……」不能慌,要穩住。今日大婚,不宜動怒。

小新郎盡量控制住自己險些扭曲的表情,默默退後幾步,然後手腳頂着門框將他們擋在房外。但這些人直接往他身上撲,一群人華麗滾入新房裏,嚇到了坐在床畔的新娘和媒婆她們。

小新郎被眾人壓倒最下方,四肢還被暗中鎖緊,一時掙不脫。他喊道:「你們居心不良——」話鋒一轉,又緊急喊道,「不許掀蓋頭,坐等我來!」

手正想往上掀蓋頭的新娘,聞言只好放回膝上。

鳳金猊使用巧勁終於掙脫這群半醉半醒的傢伙,蹬蹬瞪跑到床榻前,抱着新娘警告道:「男人鬧歸鬧,但這是我夫人,男女授受不親,朋友妻不可欺,你們連她的衣服都不許碰!」

「卑鄙!無恥!下流!」鬧歸鬧,可他們又豈是唐突無禮之人?明明只是鬧鳳金猊一人罷了,可鳳金猊非拉新娘下水,若強行分開定有接觸,所以眾人望向鳳金猊的眼神是何等鄙視。可後者卻還敢沾沾自喜,自詡兵不厭詐。

不看僧面看佛面,赫連雪等人自然不願唐突新娘,只能憤而後退。

人一走,鳳金猊連媒婆都恭迎出房,然後鎖門鎖窗,杜絕外面所有窺視。

房內紅燭高燃,晃動着模糊的光暈。鋪着大紅喜布的桌上擺着合巹酒和吉慶瓜果,新娘披着蓋頭端坐床頭,他回頭一看,目光灼灼。

鳳金猊走過去,慢慢掀開那層紅蓋巾。

新娘眸目隨之往上抬,兩人凝目相對,他身子一震,終於抑制不住嘴角的飛揚,得意極了:「天地拜了,親也結了,世子妃終於冠你頭上,我看你日後還想往哪跑?我看誰還敢搶了你去?」

華錦媗聞言皺鼻:「還有和離呢。」

「你、你——」鳳金猊被她噎住,渾身抖如篩糠:「大喜日子,百無禁忌!」說完,他泄憤地將她壓倒在床上,箍着她的後腦勺深深吻下去,雙手本能地解開她的領口。

華錦媗被這番廝磨險些迷了神,幾次拍着他的肩膀提醒道:「還有合巹酒沒喝呢?啊——」

嘴唇隨即被咬了一口,鳳金猊撐起身,不悅地瞪她為何破壞氣氛,但還是乖乖走到桌旁灌了一杯合巹酒,然後將另一杯酒水含在嘴裏走回來,再度將她壓回床上,以嘴渡酒,那甘甜的酒漿就流入她口中。

「對了——」鳳金猊驀然彎起嘴角,盈盈問道:「還記得當年我提前前一夜,對你說過什麼話嗎?」

華錦媗略顯茫然。

鳳金猊等着她回憶,眼神格外熾熱,彷彿要將人融化了,過了會,卻又變成渴望和藏不住的慾望。

華錦媗被這雙眼神嚇得憶起當年——鳳金猊搜颳走她所有春宮圖,還一本正經道:「放心,我會好好學習的。然後洞房那晚,由你親自驗貨!」他指的是這事嗎?是嗎?看他眼神,好、好像……就是!

鳳金猊看着她神色變化,就知道她想起來了,「所以這個時候,我想做什麼都不算耍流氓吧?」

他一邊說,一邊扯開礙事的衣襟,然後露出精瘦胸膛,俯下身來,男人的唇、胸膛,挾帶霸道的體溫,暖住她微冷的肌膚,迫不及待想跟他的新娘耍、流、氓!

久未彼此接觸的身體,一經觸碰,由唇齒間開始的纏綿頓如焚天烈火席捲全身。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戀混雜在其中,因為結合而無言的角力。

***

前院賓主同歡,觥籌交錯,就連焚音都肯放縱自家愛徒喝個爛醉如泥。畢竟茫茫人海,能找到一個同看春日怏然、夏日繽紛、秋日錦繡、冬日皚雪的人,實屬不易!而鳳金猊和華錦媗歷經兩生方得幸,旁人唯能羨慕。

赫連雪醉醺醺道:「先生,真的,我只能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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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兩聘皇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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