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原本唐乾忽悠姐姐忽悠的正在興頭上,眼見姐姐就要跳進他挖的坑裏,這時候突然外面有人敲門,着實將唐乾嚇了一大跳,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

唐乾警惕道:「誰在外面?!」

高展明道:「是我。」

唐乾和唐雪都是一驚,唐乾忙起身將房門打開,看見站在外面的高展明,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鬆了一口氣,堆起笑臉道:「明兒,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外面的丫鬟怎麼也不來通報一聲?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唐乾原本還擔心劉大安插了人在外面偷聽他們談話,那敲門聲氣勢洶洶的,他差點以為是劉大來找他算賬,沒想到來的竟然是他的好外甥。他一向對唐雪說,高展明是天之驕子,那些錢財營生的庸俗之事不該拿去打攪高展明,於是唐雪就從來不把那些事說給高展明聽。高展明也不關心這些,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裏研究詩詞書畫,這個外甥實在太讓他放心了。

唐雪亦吃驚道:「明兒,你不是在學里念書么,怎麼又回來了?」

高展明不慌不忙走進屋中:「我身子不舒服,因此告了三天假回府。聽說舅舅來了,我特來向母親和舅舅請安。」說着像模像樣就要行禮。

唐乾忙扶住他,笑道:「你身子不舒服,還行什麼虛禮,快坐吧。」扭頭又對唐雪抱怨道,「姐姐,你瞧明兒都讓他們高家折磨成什麼樣子了!前陣子不分好歹就是一頓棍棒加身,那高家的子弟,便是旁系庶出的,哪一個吃過這種苦?!敢情他們從來沒將明兒當成是高家的人!」

唐雪心疼地握著高展明的手,聽着唐乾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挑撥,連眼淚都快滾落下來,哽咽道:「明兒,你是不是又病了?」

高展明很平靜:「我沒事。只是學中有些煩心事,因此想回來住幾天。」

唐乾又趕緊道:「是不是你的那些堂兄弟又欺負你?我就說……」

高展明打斷道:「舅舅說的是極了,我在學中,一日不得安寧,我雖是高家嫡子嫡孫,只因父親早逝,竟淪落到誰都可以欺凌的地步。」

唐乾一愣,沒想到高展明竟然會接着他的話往下說,因此愈發來了氣勢,慷慨激昂對唐雪道:「姐姐,你聽見沒有,他們高家的人都是些狼心狗肺的!誰是真正心疼你們的自家人,你心裏可一定要弄明白啊!」

唐雪一句話不說,只顧著抹淚。

高展明不慌不忙道:「舅舅說的是。我如今也快十七了,我想着,宗學里的日子實在太苦,要不然,我便辭了,也省得受那些人欺負。以後我在家讀書,家裏的事,也好幫襯著些。」

唐乾聽了高展明的話不由一驚,立刻否決道:「這怎麼行!宗學不能不去啊!」當初高展明去宗學念書,也是他極力促成的。高展明這個外甥,性格古怪自閉,雖然他從前並不插手家中的錢財營生之事,但是他卻並非和他母親一樣的軟弱沒主見的蠢貨。他在宗學之中,好歹管不到家裏的事,可他要是回來了,家中的事難免要做點主,那時候自己的掣肘可就大了。

高展明微微挑眉:「舅舅不也說,高家的都是良心狗肺,我在宗學里只能受人欺負嗎?既如此,我還不如爭口氣,再不去礙他們的眼。」

唐雪聽了這話,心疼極了,猶猶豫豫道:「明兒,若你當真熬不下去,那就……」

唐乾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迭聲反對,道:「明兒,這就是你糊塗了!你在學中,好歹有飽學之士教你讀書,你也能和你那些兄弟攀上關係,對你日後的前途都有大有裨益的。你如今是要吃些苦,可是目光得放長遠著些,你刻苦讀書,好好和你那些兄弟相處,日後定能飛黃騰達,今日欺負你的那些人,明日都得跪在你跟前向你討饒呢!」

唐乾見高展明不做聲,又轉向他姐姐唐雪道:「姐,你說是不是?高家人雖壞,可明兒好歹也是高家的血脈,高家到底不能棄他於不顧的。如能在安國公那裏念書,和他的那些堂兄弟們朝夕相處,多少也有個情分,以後若能幫他在朝上謀個差事,你們母子這些年的苦日子就算是熬到頭了。更何況,他在宗學中,平日一切用度都是安國公出資,為咱們省下不少花銷,還能叫你多添兩件首飾。明兒若是回來了,那些公子少爺定然不會來看他,時日久了,他們就愈發生疏了,以後若有一二小事想託人幫忙,這人情都托不上了!」

唐雪又猶豫了,看看自己的兒子,又看看自己的弟弟,咬着唇半晌拿不出一個主意來。

高展明一臉心虛受教的模樣,道:「舅舅說的是,方才是明兒糊塗了,竟然逞一時意氣就說出那樣的話,簡直辜負母親和舅舅的教誨。」

唐乾見高展明虛心認錯,鬆了一口氣,堆起笑道:「哪裏的話。明兒是聰明孩子,一點就通。」他希望高展明在宗學中念書,除卻不希望高展明插手家中的事之外,更是不希望姐姐和外甥徹底失去高家這個靠山。唐雪這裏縱是有財可謀,卻到底有限。如果高展明當真能夠靠着高家入朝為官,自己作為高展明的舅舅,日後能圖謀的利益更為可觀。

高展明轉向唐雪道:「娘,只是孩兒在學中當真受了不少委屈,學中的子弟都罵我是獨孤貧,看不起我,孩兒真是不知該如何自處了。娘和舅舅能否指點孩兒一二?」

唐雪不知所措地將目光投向唐乾,唐乾道:「明兒,不是舅舅說你,你的性子的確孤僻了些。若是咱家大富大貴,那些勢利眼的小人自然會如蜂蝶一般撲上來,可如今咱家家業不如人,就只能先把面子擱一擱。他們不理你,你就主動湊上去,你好歹也是高家嫡系,正經出生,誰能不賣你這個面子?」

高展明連連點頭:「舅舅批評的極是。對了,前日學中子弟告訴我,端午時我們眾子弟要擺酒席聚會。那些人慣來鋪張奢靡,我亦知家中的難處,因此我想辭了這事,可經方才舅舅一番教導,或許我不該拂了他們的面子?」

唐乾聽了高展明這話,心知他是要錢了。然而方才那些話自己已經說出口,因此只好故作大方道:「正是。你若是擔心錢的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舅舅雖不富裕,手裏到底還有些余錢,你需要多少,只管跟舅舅要,舅舅改明就去替你置辦兩件新衣服,讓你風風光光地去。」

高展明道:「那好,我聽舅舅的,我去便是。」

唐乾笑道:「乖孩子。」

高展明道:「舅舅家也有老小要看顧,明兒不能叫舅舅破費。我這就去找劉大,問問他公中還有多少余錢。不知舅舅明日可有空再來一趟,關於酒宴的事,我還有些要請教舅舅。」

唐乾忙道:「好,好。我明日午時有空,你想想有什麼是舅舅能幫得上的,明日一併告訴舅舅,舅舅去替你操辦。」

高展明笑道:「那就多謝舅舅。」

唐乾道:「客氣什麼,我是你親舅舅,你的事,除了我還有誰會放在心上。」

高展明起身道:「那明兒便先告辭了,這就去找劉大。劉大對高家的規矩,倒比明兒還清楚幾分,怕是端午的宴席,明兒還有些事情要差使他。因此近日怕會時常招他過去,府上的事……」

唐雪忙道:「府上沒什麼要緊的事,你的事最要緊,你儘管用他便是。」

高展明點點頭,便推門出去了。

現在到端午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想來自己的糊塗母親和精明舅舅暫時不會再打立刻換掉劉大的主意了。通過方才的一番談話,他心裏已確定唐乾身上的貓膩不小,而他之所以不立刻拆穿唐乾,而是與他虛與委蛇,則是因為他手中的底牌還不夠,而唐雪則一心信任依賴唐乾,唐乾目前的根基很深,若是貿然出手,怕會打草驚蛇。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挖出唐乾的真面目,在自己軟弱的母親面前狠狠把她的好弟弟打出原型,徹底摧毀唐雪對唐乾的信任!

高展明一大清早就從宗學出來,鬧騰了這許久,已經是午時了。他出了唐雪的院子,立刻去找劉大,劉大正心急地等着他。

一見高展明,劉大忙迎了上來,連珠炮似的問道:「爺,怎麼樣了,舅爺可曾為難你?他肯不肯交出賬本?夫人呢?夫人是怎麼說的?」

高展明擺了擺手,道:「你別急,該怎麼做,我心中有數。我有件事要托你辦,把我們家的田地鋪子所在的地址全部抄給我,包括那些已被盤出去的。」

劉大一愣,問道:「爺什麼時候要?」

高展明道:「現在立刻就去!我時間不多,學里只給了我三天假,我今天下午就要出府,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去辦這事夠不夠?」

劉大立刻道:「夠!奴才現在就去辦!」

高展明道:「我做的事,跟你說的話,讓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只能找幾個可以信任的幫我辦事,我怕風聲傳出去,反而打草驚蛇了。」

劉大聽了這話,不禁一愣。高展明這麼說,也就是說高展明是全然信任他的了!他立刻挺直了胸膛,拍著胸脯道:「爺您只管放心!有什麼事,您一句話,赴湯蹈火奴才也一定替您辦成了!」

高展明笑道:「廢話就不要說了,快些去吧,越早弄出來越好。再給我弄點銀票,面額要大,再拿幾錠沉的金銀來。還有,差人給我備馬,要府上最好的馬,沒有的話就讓人去安國公府借。」

劉大二話不說,立刻跑着走了。

高展明回到自己房裏,吩咐引鶴:「你去幫我找件像樣的衣服來,料子要又好又貴的,讓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富貴人家的公子爺,但也不能太誇張,是上街時候穿的,不能穿着像去赴宴。你自己也換身乾淨體面的衣服來。」

引鶴領了命,也立刻就去了。

劉大的辦事效率果然不差,只過了半個時辰,他就親自把所有府外的營生抄成一張單子給高展明送來了,同時還帶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和三五錠銀子。

引鶴已經替高展明換好了衣服,高展明匆匆將單子瀏覽一番,問道:「馬備好了?」

劉大道:「備好了,是去年太后賜的白蹄烏,又漂亮,跑得又快。」

高展明將那張單子收進懷裏,帶着引鶴就要出門,劉大問道:「爺,要不要多帶幾個人?」

高展明道:「你找幾個身手好的,可以信任的人,暗中保護我就行,不必露面。」

劉大道:「奴才這就去辦!」

不一會兒,劉大就找了幾個武仆來。

高展明帶着引鶴出門,白蹄烏已在府外等著了,馬鞍上鋪了厚厚的墊子,想是劉大知道高展明下|身的傷還沒有痊癒,唯恐他騎馬不便,特意準備的。高展明因劉大的細心,對他又添了幾分好感,由引鶴扶著上馬,意氣奮發地出府去了。

高展明此番出行,主要是考察他們家所有外業營生的規模,弄清大致的收益情況。劉大拿來的賬本上雖然有收益的錢數,但是因為沒有細賬,所以生意的規模和經營的主業他都弄不清楚。唐乾既然大權獨攬,還不肯把細賬交出來,說明報上來的帳一定有問題,恐怕他私吞了不少。

高展明過去在民間的時候,家裏也是行商的,他讀書之餘還要幫忙看顧家中的生意,因此對經濟一事十分了解。唐乾報上來的收益,年入過千兩的鋪子都寥寥無幾,這是絕對有問題的。就說香料生意,自從聖上削減關稅之後,西域香料在民間開始流行,買入的成本也大大降低,高展明在吳郡做香料買賣這兩年賺的利潤比前些年翻了一番,而聽劉大說,三四年前興隆香鋪一年的進賬還有一千多兩,怎麼到了這兩年,不增反減了?高家在京城,按說生意的規模不可能比劉家小,而且京中富豪大戶極多,香料的需求亦是極大的,高家與這些名門貴族又都有牽扯,生意上更該照顧才是,一年的進賬卻只有八百兩,怕是唐乾打這樁買賣的主意已經很久了,先是把收入「壓低」,再忽悠唐雪「賣」了這樁生意!

還有田地的租金也大有問題。高家是有記錄田地的畝數和每年收取的租金的,京郊田地的租金竟然比吳郡郊區的田地租金還要低?簡直是拿人當傻子哄了!

——可惜,當家主母唐雪當真是個傻子,還真的被小人哄了去。只是如今的高展明已不是原先那個不知世事的高家公子爺了。誰拿他當傻子,他就一定會叫那人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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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第一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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