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他這般不加掩飾的敷衍,就跟直接說我就是故意的沒什麼兩樣。

皇上只當沒聽出來,輕描淡寫地道:「既只是玩笑,你也別惱,回頭就把人給放回去。」卻是連句責怪的話都沒有。

劉貴妃心中不忿,偏偏周繼戎在一旁還認為自己吃虧,臉上沒個笑模樣,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那好吧,老子……我大人有大量就放過他這一次。不過他被押到城外營中去了。一來一回城門都要關了,只有等明日再送回來。」見劉貴妃神色不豫,他倒覺得暢快,停了停又道:「營里可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又有本王的關照,保證他凍餓不著。」

劉貴妃隱約只覺得他這語調里透著古怪,偏又挑不出什麼錯處,又想劉經宇自小享福慣了,今日不知吃到怎樣的苦頭,一時又是擔心又是暗恨他不爭氣,平日裏遊手好閒就夠了——惹誰不好非要去招惹周繼戎。

但周繼戎這樣說了,劉貴妃也不好怎樣,到底他答應放人比想像中來得爽快,半晌緩了臉色笑道:「喲,弟弟這是還記恨著當年的事呢?」

「記什麼仇。」周繼戎馬上一臉正色地道:「都十多年前的舊事,我早忘得乾乾淨淨的啦!」心裏想的卻是,老子要記一輩子!

說完了不再理會依舊氣惱的劉貴妃,徑自扭過頭去與兄長說話。

其實在他心裏,不僅劉經宇和自個有仇,就連劉貴妃他也不怎麼待見,只不過對方如今做了自己嫂子,周繼戎除了不給她好臉色之外也不能如何。

那點仇怨由來以久說來話長,其實起因只能算須未小事,在旁人看來不過一笑置之,卻足足讓周繼戎記恨了這許多年,至於他棄文習武,也和這事有莫大的關係。

皇上甚至覺得,這個弟弟一心向武,到得現在的脾氣如此不好,隱約和這事也脫不了關係。

其實這倒是無稽之談。周繼戎的性情一多半還是像他的父親。

他父王從前也是個桀傲剛烈的脾性,說話行事直來直去不留餘地,他這樣的人在講究玲瓏手腕的皇室子弟當中實在是個異數。當年同眾兄弟不合,也不怎麼得老皇歡心,朝臣也不愛來搭理他。他在京城裏呆得沒意思,卻也不肯和一干人曲意迎合。正有一年外敵來犯。於是自請回了封地寒州,一併接手了西北一線的戎邊事宜,從此很少再回京城。

王妃在生下周繼戎之後就病逝了,周繼戎自打睜眼起就沒見過娘,兩歲時父親在一次與匈奴的交戰中身亡,丟下他哥弟兒兩個。

他那時年紀還小,路雖然走得很穩健了,話卻還含含混混說不得清楚,懵懵懂懂並不曉事。

僅有的殘存印像,便是兄長抱着他在一片白的屋子裏守着一具黑色大棺,周圍人來人往聲音喧雜,如此似乎過了幾日。他在周繼堯懷中醒了吃吃了睡睡了再醒,幾次所見都是如此,除了被緊摟着不能掙下地去玩耍,並不懂得如何悲傷。

兄長比他大了十歲,年紀小小已沉穩懂事,在父親一班舊部扶持下接管了寒州這爛攤子。遭此大變,更把這唯一的弟弟看得性命似的,把他帶在身邊同吃同睡親自照顧。

雖然出身高貴,然而空有王侯的頭銜,沒爹沒娘的孩子依舊可憐。寒州本不富裕,又需大筆銀子撫恤陣亡的將士,最初兩年雖沒挨凍受餓,府中的日子着實過得緊巴巴的。

周繼堯那時雖恨不能把全天底下的好東西都給了弟弟,但現實卻不能如他所願,因此對周繼戎越發心疼內疚不已,但凡周繼戎張口,能力範圍之內沒有不答應他的。

周繼堯自己都還只是個半大孩子,再教養個未曉事的孩童,難免有些路子不太得法。把周繼戎養成既通情達理又說一不二的古怪性子。

周繼堯無法弄來給他的東西他決不會非要不可,但在別的小事上卻加倍執拗不肯讓步。就比如說早上想吃花捲那一天就絕不吃饅頭,要沾香醋就絕不沾醬油,要穿藍衣服就絕不穿別的,哪怕顏色淺一點都不行。

這些都是小事,周繼堯覺得不算什麼,也就全由着他,下人更對他沒法。一來二去的,小小的幾歲孩子,他的事隱約便都是自個拿主意,且不容人更改。

他五歲那年,寒州接待了一個下來巡視的大臣,當地幾個官員自要出面陪同,這一日連同他們的子女一併來家中做客。

這本沒有周繼戎什麼事,他兄長也忙得幾乎顧不上他。他吃過午飯後,到了午睡的點照舊攤在榻上睡得呼呼的。原本照料他的嬤嬤丫環因為府中侍女不足被叫去做事,周繼堯另吩咐了個待衛守着,等他醒帶他過來。

原本他平時睡醒了也不哭鬧,周繼堯也放心,算著時間他該醒了,卻只有先前的侍衛匆匆來報,道是小主子和客人帶來的幾位少爺小姐打起來了。

話還沒有說完,那邊他那不省心的小主子蹬蹬地跑進門來,一頭扎進兄長懷裏亂拱,一邊喘著氣告狀:「哥哥……那個人坐了我平時的位子,我還搬了別的凳子要他換,他們不肯換,還嫌棄我們家的茶水點心難吃,又非要說我是小姑娘……我就想打他,他們就合起來欺負我,我就真打他們,他們就打我……」

他如今口齒伶俐,平時嘰喳括噪是一把好手,只是甚少干告狀這種事,周繼堯花了點時間才弄清了事情的大概。

原來周繼戎一覺醒來,不肯要不熟的侍衛抱,自己掙下地跑了出來。撞見有一群孩子坐在院中吃點心,其中有一人坐了他平時認準的椅子上,他便要那人將椅子賠自己。他自認為有理,口氣自然是極不客氣,對方受家人寵溺,平白的也不肯服軟,說着說着便爭執吵鬧起來,卻也難分誰對誰錯誰先動的手。

只是後來對方惱羞成怒,看周繼戎容貌端麗,便說他不是女孩子也是個娘娘腔,仗着人多勢眾,按著周繼戎硬給他套了身裙子,還給他草草挽了個髮髻簪了朵花,這就做得過了些。

周繼戎那裏是肯吃這樣的虧的主,穿衣梳頭時被好幾個人按著掙不開,等對方鬆開他拍手嘲笑之時,他趁其不備衝上去揮拳便打。

雖說是以一敵眾,一干孩童里他年紀最小,卻架不住他骨子裏一股悍勇野氣,又學過點兒拳腳架子,挨了拳頭也咬牙一聲不吭,對方卻是嬌生慣養,一吃痛難免叫喚退縮。他居然漸漸佔了上風,最後打倒了二個咬哭了一個嚇跑了一群。

按說他這也算不得吃虧了,不過周繼戎仍覺得自己受了奇恥大辱,往倒地上哼哼那兩人身上一人補了一腳,本想要扯掉身上衣服,轉念一想這得暫且留著作為告狀的證據。再說他跑出來的時候只穿着午睡時的小褂,方才爭執時已經撕破了,再脫了這衣服,自己可就光身子了。

於是他忍辱負重地保留着垂綹羅裙的造型跑過來了,那朵花在這番折騰中居然還沒有掉落。這時他扶著頭上的花,扯著裙子給兄長看:「哥哥,你看你看,我都被他們弄成這樣子啦……你要給我報仇才成!把他們拖出去軍法處置,砍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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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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