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鬼斧神工
也許是的。在數百年水深火熱的鬥爭之後，段氏終於在二十年前那場史無前例的分裂中走向了滅亡。也許這不完全是因為段玖寧的背叛。集腋成裘，這些積累了數百年的矛盾一夕爆發，最終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段氏這座「千里之堤」，便是潰於這些矛盾構成的「蟻穴」。段氏和墨氏，嫡系與旁系，段氏與其他的部族……是矛盾打垮了段氏，而是段氏以錯誤的方式造成了矛盾的擴大與衝突的白熱化。
嫡系與旁系……這座修建在天際的人偶城，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我看着架子上排列的一具具人偶，一時有些恍然。
青年伸出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在多年前的那場戰爭里，你能活下來真是段氏的幸運。也許上天願意是給段氏最後一個機會吧……如果那時候的嫡系掌權人換做是你，段氏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災難。如果段氏的嫡系能夠早一點像家人一樣對待族人們而不是以絕對命令的方式，段氏的今天，或許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段氏一族能夠公平地對待彼此，段玖寧也許不會做出叛族的舉動。那麼我現在就會和我的家人們生活在一起，而不是東奔西跑，為了報仇而來到人偶城。而且，墨羽的父親不會死去，照顧他的則是他自己的母親。還有……方修苦難的一生，也會被無憂無慮的日子取代。如果沒有這一切，我的，他們的人生，都會是另一副模樣。
可惜沒如果。
我和青年面對着面，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青年憂傷地說道：「如今再說這些，也沒有什麼用了。我只希望，你能夠儘早找到毀滅了段氏的兇手，然後，忘了這些，去過普通人的日子吧。」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做到的。」
他靜默了一陣。開口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久留你了。隨我去取段氏的寶物吧。」
我們一行人跟着青年走出了製作人偶的工作間。再次走進電梯下了樓，穿過彎彎曲曲的走廊，我們拐進了貌似是地下室的地方。
「這裏是倉庫。」他指着地下室里望不到頭的通道，「其他人請在外等候。我們要坐的小車一次只能容納三個人。」
正納悶那第三個人是誰，只見從身後走來了一個身材高大、穿着鐵甲的武士模樣的人。他畢恭畢敬地對着我和青年行了禮，接着便率先走進了通道。
不一會兒，他手裏牽着一根鐵鏈，鐵鏈那一端是一隻小車。我一看那大小，充其量能容下我、青年以及這位武士大哥。其他的同伴們退到一邊。宋平澤眼巴巴地對我說道：「我等你們平安歸來……」
我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得了，有你說的那麼嚇人嗎？我去去就回。」
跳上了小車，我們三個人的身體將之塞得滿滿當當。隨着武士大哥的一聲「開動」，小車吱吱呀呀地前行，我才發現，那小車並不是隨意地在向坡下滑去，而是沿着一段不起眼的軌道向前開動。
看來這下面會有很長的一段道路。我緊緊地扶著小車的邊，在軌道上顛簸著前進。通道里黑乎乎的，除了小車前方的燈之外，我們找不到其他的光源。
不過越往裏走，我也越發感覺到奇怪：按理說，段氏的寶物埋藏的地點都是機關重重，像這樣一路直達的，我還是第一次見，而我不過是經過了青年的允許就能直接進到這裏來。難道這裏的守衛措施就這麼簡陋，只需一輛小車就可以直通寶庫了嗎？
「你之前有來取過這底下的寶物嗎？」我扭頭問那青年。
「沒有。」他道。
「不過，你對於進入這裏的方法很是熟悉呢。」
他笑了：「我只是在幾百年前寶物封存的時候進入到倉庫的上一層。真正的存放地點我是沒有進入過的。據說……在寶物封存完畢之後，所有參與地下守衛工事的建造的族人，都被下令賜死了。這幾百年來，好像沒有其他的人下去過呢。」
我心裏一震。
之前在溶洞、雪山、地宮等地方的時候，我只忙於讚歎先人們的鬼斧神工，驚訝於他們精巧的設計與製造，卻完全忽視了一點：建造它們的人，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如今看來，這些藏寶地點的設計與建造者，很有可能像人偶城裏的藏寶地里的人們一樣，隨着工程的完成而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一想到浩大壯觀的工程背後，是無數段氏族人的血汗與生命，我對這些曾經引以為豪的段氏工程有了其他複雜的情感。「一將功成萬骨枯」，在每一項藏寶地的完美築造的表皮下，是一個又一個段氏族人無辜逝去的生命。
在通道內約莫走了上十分鐘，只覺得面前的路越來越平緩。在地上猛地磕了幾下之後，小車似是已經不堪重負，在軌道的盡頭處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
我從小車上跳下來。青年也下了車，他指着我面前那條幽深的隧道，對我說道：「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我們這些非嫡系的族裔，是不能夠進入到藏寶地的核心區域的。我就在這裏等你，你出來之後就回到這裏，知道了嗎？」
雖然前路看上去漆黑一片，十分可怕的樣子，但我畢竟還得抓緊時間找到寶物後去救方修。便胸脯一拍，對青年說道：「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勞煩您稍待片刻了。」
說罷，我就從背包里拿出悶了一天的蛤蟆，在青年訝異的目光下，一拍蛤蟆的脊背。
昏睡多時的蛤蟆這才懶洋洋地醒來。我道：「蛤蟆，現在到了你出動的時候了。召喚夜明珠！」
隨着我的語言，蛤蟆迅速膨脹，最後吐出了一顆亮閃閃的珠子——蛤蟆一副睡不醒的迷糊樣，珠子倒是很精神呢！
有了珠子照明和蛤蟆相伴，我的前路也就不再孤單。壯著膽子，我一頭扎進了黑暗之中。
話說這裏已經幾百年沒有人進來過了，我不知道黑暗裏到底潛伏着怎樣的危機與考驗。將感知模式打開到最大，我一面小心地偵察著四周的動靜，一面忍不住喃喃自語：「這地方也真是的，搞得陰森森的，把段氏自家人都嚇一跳。」
「呱。」蛤蟆沒精打采地回應了我一句。看來它的確不是調動氣氛的好選擇。
這下面又濕又冷，我走了不久就覺得濕氣頗重，鞋底也有些打滑的感覺。但是，在走到深處之後，這一切都因為一個新發現而被忽視了：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很是奇怪的呼嚕聲，伴隨着詭異的「沙沙」聲。好像有什麼活物待在前面。
活物？我自己也覺得這不可能。畢竟這裏幾百年都沒有人進來過，也自然不會有多少物種在這裏繁衍下去。可是，聽那聲響，前方還說不準真有什麼離奇的事情等着我呢。
我拿出短刀來攥在手裏，躡手躡腳地向著前方聲源處前進。
等我靠近那聲源，我幾乎要驚訝得叫了出來：在拐彎過後看見的通道的那一頭，居然睡着一隻巨大的生物！
瞧了幾眼，我並沒有看明白那到底是什麼。只是，在小心接近它的過程中，我看見了它隨着呼吸而起伏的巨大身軀。真是有一座房子那麼大！我心裏驚訝又感到奇怪，這麼大的生物是如何在地底下存活下來的？
但是，很顯然，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裏，不然就沒必要派一隻巨獸把守着這道關卡了。我一邊靠近一邊思索著，要是能夠不聲不響地繞過這巨獸、避免發生戰鬥，就可以為我爭取到不少時間。目前我還真沒有什麼把握能夠在自保的前提下應付這麼大一隻怪獸呢。
等我走到了巨獸不斷打鼾的腦袋前面，都很順利地沒有把它驚醒。我踮着腳尖從它那粗壯的肢體間一步步走過，肩上的蛤蟆也很是配合，它緊緊地閉着嘴巴，像是玩具一樣老老實實地蹲在我的肩頭。
我們做賊一樣地走着，等到最後終於繞到了巨獸的身後之後，我正面對着一扇巨大的、足足有三米多高的大門。我一眼就發現了門上一個類似大「方向盤」的東西。難不成這就是門栓的一種？
小心地跨過巨獸的長尾巴，我伸出雙手抓住「方向盤」，用力地旋轉起來。
我原本以為，這「方向盤」在這裏待了這麼多年，就算沒有什麼機關也早就銹掉了。沒想到，我的手臂一發力，那東西就像上了潤滑油一般轉得飛快。我趕緊回頭瞄了一眼，還好，那巨獸睡得很死，連轉盤帶動着門打開它都沒有發現。難道它還真是個擺設？
不過，我也顧不上這麼多了，在門剛剛打開到一條縫的時候，我一側身，極快地閃了進去。
我飛快地關上了門，唯恐那巨獸醒過來把我一口吞掉。然而，在我慶幸自己安然無恙地闖關成功之前，眼前的場景讓我大吃一驚。
這樣宏大壯觀的場面……難道是兵馬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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