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不是我

第97章 不是我

風沭陽留了手,墨涯余的傷初時看著嚴重,細一查看,其實並沒傷著肺腑,喬彌替墨涯余施針的時候,才驟然驚覺。自己如今下針,竟已幾乎是落針即成了。

如此調養了數日,墨涯余拿劍的手終於又提的上了幾分力,這幾日風沭陽又曾來過一日,笑問這麼些天了,在這小小蒼梧,十里樓台竟還沒能找到,那日在蒼梧山上行刺之人是誰么?

小廝笑道:「六爺,這蒼梧在你眼中是小,可這人口,卻是不少啊。」

風沭陽淡道:「除去尋常百姓,除去商賈小販,餘下的。有可能會上諸葛山莊行刺的人,又剩的了幾個呢」

小廝笑道:「六爺說的簡單,既然已經收了六爺的銀子,即便我們掌柜的不在,我們也必然得好生的給六爺一個交代,照六爺那麼說,也實在太廣義了些,那些商賈小販。尋常百姓,誰能說他們就沒有嫌疑?誰能說他們就不是隱藏於鬧市中的江湖人士?這些,可不都得一一調查么?」

於是風沭陽便沒再催,他輕輕一笑:「如此真是有勞。」

小廝恭恭敬敬道:「都是應該的,六爺不必客氣。」

風沭陽這才離開了普洱客棧。他向來是個耐得起性子的人。不能夠一擊致命,他寧願等待。

娃娃揭簾從後堂出來,看著風沭陽離開,一句話也沒說,喬彌與墨涯余在後院不曾現身,這麼靜養了些日子,墨涯余漸漸能提劍如當初,喬彌在院中陪他練劍,招式凜冽。風聲捲起落葉,漫天旋舞,看起來多好的劍,然而卻還是殺不了人。

又過了數日,風沭陽忽然無徵兆的出現在了普洱客棧,笑道:「聽說諸位已替風某尋到了刺客?」

小廝的臉色當下有些難看,他笑了笑:「什麼時候的事?六爺莫不是記錯了?」

風沭陽笑道:「那刺客想要我命時,我曾打了他一掌,力道不重,應該不會傷其性命,然而這掌有些特殊,會在人受傷的位置上,留下一個五指掌印,有人前來告訴風某,那個刺客,此時就正在普洱客棧的後院內,還勞煩小兄弟,將他請出來我見一見。」

小廝笑得有些牽強:「六爺怕是聽錯了吧,若不是十里樓台的人前去通知的六爺,那就只能是謠言,信不得真,六爺現在讓我將人請出來,我卻根本就沒見過,倒是讓我哪兒請去?」

風沭陽淡道:「小兄弟沒見過,我倒是見過的。」

他話音將將落下,管陵領著人要往客棧後堂而去,小廝在堂前一攔,冷笑:「六爺這是想幹什麼?硬闖么?普洱客棧,可不是任何江湖中人都可隨便硬闖得的。」

風沭陽笑道:「小兄弟不要誤會,我只是想要看一看,那個人,是否就在裡面而已,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那刺客想到這一點,特意躲到了普洱客棧來而諸位又不自知,豈不是就白白將他放過了?」

小廝道:「風六爺……」話沒說完,管陵饒過他上前,揭開帘子就鑽了進去,小廝急而生怒,「六爺如此硬闖,當這裡是你諸葛山莊么?」

風沭陽道:「小兄弟先不要生氣,若是裡面當真無人,風某自當會當著天下人的面,前來向此間掌柜負荊請罪。」

小廝怒而無言,只能跟著扭身進了後堂,卻見管陵一行人正在廊前被一人攔了下來,齊齊停下了腳步未動,小廝前去一看,卻是娃娃,立在長廊中間阻了眾人的去路,清清冷冷的站在那裡,面上沒什麼表情,其意味卻是很明顯,只要她在這裡一刻,就沒人能從這裡過去。

管陵的臉冷了,他道:「請姑娘讓路。」

娃娃仿似沒聽見,目光看向長廊外頭,好生的似在賞著風景。

管陵有些怒了:「姑娘若是再不讓,可莫怪我等無禮了。」

娃娃似乎這時才看見了他,她淡道:「我是這裡的客人,而你們,不過是一個闖入者,有什麼資格讓我讓?眼下我要走這條長廊,倒是你們該讓我才是。」

管陵眸子一冷,卻聽風沭陽笑道:「讓這位姑娘先行。」

「是。」答應一聲,管陵果然讓開了路來,娃娃看了看眼前空出的一條長道,卻又不走了,她道:「你們影響了我走路的心情,被你們走過的地方,我嫌這條道已經髒了。」

風沭陽不惱,笑道:「如此,那我們換條路走好了。」他說完果真對管陵道:「轉回去,我們走另一條道。」

管陵心中不服:「爺!」

風沭陽笑道:「沒關係,以後遇到小姑娘,都要懂得謙讓,別跟人家起衝突。」

管陵垂眸:「是。」

諸葛山莊的人便轉了個方向退下了長廊,轉而換了另一條道。

小廝急得跳腳,連連低道:「壞了,那兩位小爺此時還在練劍么?」

娃娃冷道:「沒有。」

小廝鬆一口氣:「這還好,他們可是聽到風聲暫且離開了客棧?」

娃娃冷道:「沒有。」

「沒有?」小廝又跳了起來,「那他們此時在哪兒?」

娃娃冷道:「只要墨涯余能耐住性子不闖出什麼禍,喬彌定能將他安全帶走。」

然而只怕,墨涯余耐不住性子。

普洱客棧的後院並不是很大,房間也就只有十餘間的樣子,要搜完,並花不了太多的時間,諸葛山莊的人也真的是空手而歸,風沭陽溫潤的眸中隱隱泛出了一絲冷冷的寒光,管陵搜完最後一間房間,不由道:「爺,怎麼辦?沒找到人。」

風沭陽輕笑道:「該存在的人,一個都少不了的。」

管陵沉眸道:「我們眼下該如何做?」亞介盡技。

風沭陽還沒說話,忽然變故就起了,墨涯余實在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明明已被喬彌拖走了,然而他最終卻仍是又回來了。

一柄銀劍攜風直直朝他眉心刺來,風沭陽舒心的笑了,在蒼梧山上的時候,他看見過他的眸,那樣的恨意滔天,少年而已,又有幾分忍性?眼下他如此大張旗鼓的出現在他眼前,他當真能忍么?

風沭陽果然是沒算錯的。

管陵抽刀而出,生生架住呼嘯而來的長劍,錚一聲脆響,風沭陽淡道:「將他帶回去。」

話音落下,眾褐衣小廝都動了,瞬間上前,將墨涯余團團圍在了中間,普洱客棧小廝趕過來,眼前已是刀光劍影,他只能笑道:「六爺,這都是誤會啊,這位小爺是我們客棧的客人,怎麼會是行刺你的刺客?」

風沭陽道:「先不說那日我看見了他的臉,就說今日,適才他的劍已瞄準了我的眉心,如此一來,當真還能是誤會么?」

小廝啞口無言,抿唇不語。

娃娃在對面樓閣后攔住想要上前的喬彌,聲音冰冷的含了怒氣:「你想跟他一起送死么?」

喬彌道:「那也總不能看著他死!」

「留一個活的在外面,今後還能救他,都搭進去了,我看你怎麼救!」

喬彌眸子沉得很,他忽然怒道:「不管怎麼樣,若是真讓余兒被風沭陽帶了回去,能不能活著還是一個問題,不能就這麼讓余兒跟他走了!」

娃娃死死將他攔下:「是你沒看好他,眼下這樣能怪得了誰?一個死也就罷了,兩個跟著一起死,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

喬彌看向娃娃,氣的臉都白了。

娃娃道:「你放心,墨涯余是墨月軒的弟弟,風沭陽很喜歡墨月軒,他不會就這麼解決了她的弟弟的,可你去,沒有任何保障,那就一定是找死。」

趁他們這一說話的功夫,卻聽那邊刀劍聲已止,諸葛山莊的眾多小廝已將墨涯余擒下,普洱客棧小廝在一旁也只能是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管陵扯開墨涯余衣襟,右肩上果然一道五指掌印,風沭陽看向普洱客棧小廝笑道:「看來小兄弟,當真也是被蒙在鼓裡了。」

小廝笑得比哭還難看,牽強無比,風沭陽道了一句告辭,諸葛山莊眾人便帶著墨涯余往普洱客棧外走去。

喬彌抬腳想要追,娃娃攔在他身前分毫不讓,喬彌頓下腳步,看了看她,苦苦的笑了。

由於墨涯余看向風沭陽的眼神實在不怎麼友好,管陵在他頸上重重一敲,將他敲暈了,這才帶上了馬車,往諸葛山莊而去。

墨涯余再次睜開眼時,是在一間房裡,雕飾精美,從窗欞外看出去,甚至還能看見外頭夏日盎然的綠意,景色淑雅,然而他自身的情況卻實在不怎麼美好,他雙肩分別被兩名小廝給牢牢制住,動不得分毫。

而他眼前不遠處站著的人,正是風沭陽,與管陵,墨涯余心中戾氣陡漲,猛地便想要衝上去,卻被兩名小廝給死死按下。

風沭陽面無波瀾,靜靜站在那裡,開口問他:「你是誰?」

墨涯余只是看著他,眸中恨意染血,凝聚成煞。

風沭陽靜靜看著他染血的眸,輕道:「你的劍法是簡墨傳給你的,而我與簡墨,自問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墨涯余還是不說話。

風沭陽忽然笑了,他道:「你到底為什麼殺我?為了葉兮?為了軒兒?還是,為了墨家?」

墨涯余驟然大怒,他掙扎著朝他衝過去,卻根本沖不破那層桎梏,他怒道:「你滅我墨家滿門,又毀我阿姐清白,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風沭陽沉靜下來,他道:「我滅你墨家滿門,是誰告訴你的?」

墨涯余只是大怒:「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風沭陽沉默半晌,輕道:「墨家的事,不是我做的。」

墨涯余怒的冷笑:「人都已經死了,你現在說什麼都行!」

風沭陽仿似也莫名的染上了怒氣,他聲音沉得結成了冰渣:「我說了,墨家的事不是我做的,是誰告訴你墨家的事是我做的?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

墨涯余啐他一口:「偽君子!」

風沭陽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復睜開時又平靜了些,他道:「你是軒兒的弟弟,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好好在莊裡休息吧。」

墨涯余怒道:「不要你虛情假意,收起你那張假仁假義的嘴臉,我看著噁心!你今日若不殺我,我今後一定碎你全屍!」

管陵大怒,驟然便要上前,風沭陽抬手止住了他,他看著墨涯余,道:「是葉兮告訴你,墨家之事是我做的對么?」

墨涯余瞪著他,並沒說話。

風沭陽平靜道:「我若說墨家之事是葉兮做的,你信么?」

墨涯余狠狠朝他呸了一口:「滾!」

風沭陽笑了,笑得有幾分凄涼,他說:「我就知你不信,連你姐姐都選擇了相信我,你為何不肯信我呢?僅憑葉兮的一面之詞,你便信墨家之事是我做的?甚至不要性命的前來尋我報仇?你有沒有想過,若墨家之事真是我做的,你如此前來刺殺我,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你?還在此與你說這些沒用的廢話?」

墨涯余冷笑:「誰知道你有什麼陰謀?」

風沭陽嘆了一口氣:「傻孩子,葉兮他永遠不會希望我好的,他看到我開心,他就會難過,所以,他只會一直詆毀我,一直污衊我,甚至在我與你姐姐的婚禮上將你姐姐搶走,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么?」

墨涯余狠狠的瞪著他,一言不發。

風沭陽道:「因為我們曾經同時愛上過一個女人,最後,這個女人卻為了我們而死,他怪我,他將她的死怪在我的頭上,所有我一旦有了喜歡的人,他就會不擇手段的破壞,他見不得我幸福,他說的話信不得,你懂么?」

墨涯余冷笑:「我憑什麼信你?」

風沭陽道:「我絕不會騙你,你是軒兒的弟弟,我只會好好待你,時間久了,你總會明白的。」

墨涯余沒說話,只是看著他冷笑。

風沭陽道:「鬆開他。」

管陵道:「爺,這小子很危險,此時鬆開他怕是不妥。」

風沭陽看向墨涯余:「你不信我,始終相信葉兮的話,想要殺我是么?」

墨涯余眸中含著恨意,就那麼直直的看著他。

「好。」風沭陽淡道:「把他的劍拿來。」

「爺!」管陵大急。

風沭陽的神情卻是決絕認真,他對墨涯余道:「你若想取我的性命,今日,我可以讓你如願,只是余兒,我希望今後事情真相大白之後,你當真不要為今日所做之事感到後悔。」

墨涯余冷笑:「我絕不會後悔。」

有小廝將劍遞給了他,兩邊的小廝將他鬆開,墨涯余接過劍,將劍鞘一握,徑直將劍身抽出,毫不猶豫,一劍便往風沭陽心臟刺去。

距離一瞬即近,頃刻已僅余了半寸,風沭陽不曾動過一下,靜而待他長劍刺穿自己的心臟,管陵瞳孔猛縮,驟然拔刀,生生砍偏了墨涯余的劍,風沭陽眸子一冷:「管陵,退開!」

管陵抿抿唇,臉色煞白。

墨涯余又將劍執起,這一次,他的神情仿似有了些微的變化,似不復之前的那般狠絕,他仍是將劍送出,狠狠刺向了風沭陽的心臟,始終的一劍致命的招式。

風沭陽依然沒動,他甚至都似乎看不到那柄往自己心口刺來的劍,他只是看著墨涯余的眼,十分平靜,無半分驚慌愧疚,坦然的讓人不禁開始對自己產生懷疑。

「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聲響,然而,劍尖的位置,卻是偏了,偏離了半寸,也只刺進去半寸,卻足以留下一個人的命。

「爺!」管陵大驚,連忙上前將風沭陽扶住,墨涯余定定看著他,猛地抽出長劍,挑出一劍血花,管陵怒急之下當下便要拔刀向墨涯余,風沭陽身子忽然往後一軟,管陵只能急退一步將他扶住,怒對小廝道:「快請大夫!」

風沭陽看向墨涯余,笑道:「劍偏了半寸,說明你信我了。」

墨涯余抿唇沒說話,眸中說不出什麼情緒,似掙扎,似隱忍,似痛恨。

風沭陽聲音很輕,隱隱帶著絲喘,他似想再說些什麼,然而這一劍離他心臟實在太近,他話音剛滾到喉間,便似被什麼生生一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諸葛山莊再次慌亂起來,墨涯余聽著身周嘈雜喧嚷的人聲,宛如處在另一個世界,僵僵的,被隔離在了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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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遍地生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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