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蛻變

第34章 蛻變

死是什麼?

賈赦此刻一點也不懂,只是不解的看著奶嬤嬤半哄著他換了白衣服,一點都不好看!一兩天還行,但是時間久了,他還是喜歡亮閃閃的衣服靴子。但是,當表達出這種不滿的時候,他父親又兇巴巴的揍了他一頓。在祖母還有母親的眼淚中,他明白了原來祖父死了就是要穿白衣服,再也不能大口吃肉肉了。

他被穿著一身白,牽著父親很粗糙的大手,站在蒲團前,看著很多很多的叔叔伯伯來來回回,有些認識的老爺爺總是愛揉揉他的頭,捏捏他的小辮子,說些遛!鳥逗大胖孫子的話,害得他兩隻手都不夠用,捂住了紅紅的臉,遮擋不住要保護羞羞的小鳥。

他都是大赦兒了,這些老爺爺還說他畫地圖!

憋著一股氣,賈赦偷偷摸摸的板著指頭數日子,他好想回去上學啊,有好多好多人陪著他一起玩,一起學習,尤其是太子哥哥,他好想啊,有好多好多悄悄話要跟他說。

當賈赦默默思念小夥伴們,司徒文在宮裡恨不得立即在賈赦身邊,時時刻刻都可以看著他,想著他吃好沒,睡好了沒,有沒有受冷落被欺負了,最重要的是,向來疼溺的祖父走了他接受了這個事實嗎?但是卻被禁於宮中,毫無自由。

負手而立,司徒文遙望榮府所在之地,手緊緊的握緊,許久之後,嘆口氣,餘光瞥向皇城正中的乾清宮,手慢慢的鬆開,眸子沉沉,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忍一時風平浪靜。

邁著堅定的步子朝乾清宮而去。

正批閱奏摺的乾熙帝聽到太子求見的消息,蘸墨硃筆一抖,眼睛望著案上雪白箋紙上那斗大的一團紅墨,無奈的揉揉頭,嘆口氣,「宣!」

他原本收到賈代善呈上的摺子,心中一陣惋惜,當即賜下忠勇公謚號,還想在頭七親自去一遭的,但是餘光瞥見司徒文焦急的模樣,這心猛然的湧出一股怪異感,非常非常的不舒坦了。

太子因賈赦行事,喜怒竟顯於色,過了!

「兒臣叩見父皇。」司徒文規規矩矩的行禮,一字一句,十分誠懇,「兒臣知行事孟浪越了太子界限,但還請父皇給兒臣一個解釋的機會。」

「朕知我兒向來聰慧,但--」乾熙帝並未叫起,高坐龍椅,居高臨下的垂首而望。他的兒子,即使雙膝跪地,腰桿也依然挺拔筆直,猶若一把鋒銳的天之子劍,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似乎被亮光所刺,乾熙帝微微閉了一下眼,再睜眼的時候,眼神多了一絲微笑的情感。這個讓他向來自豪無比的兒子,原本一言一行皆如佛龕之像,完美無缺到讓人頂禮膜拜。說實話,他去歲膽敢以天子之軀御駕親征,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萬一不幸殞命,他相信這個年僅八歲的兒子,會比他當初做的更好。

但是,如今,這孩子,有了一絲的人氣。

就這人氣,讓他既忐忑又驚喜。

「凡是有度,你對賈赦越了這度,便是害了他。」

聞言,司徒文身子一僵,面上眼色暗了一寸,眼眸閃了又閃,手縮進宮袖中緊緊的握住,沉默了半晌之後,忽地下巴抬起,直勾勾的看向上首的乾熙帝,「父皇知孤對賈赦喜愛超過度會過猶不及,那父皇對兒臣呢?又是如何處之?!」

曾經,他因父皇的偏愛,便是因簡簡單單的父愛不知遭受了多少的嫉恨。

曾經,他因父皇的偏愛,多麼理所當然的享受一切。

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司徒文,乾熙帝聞言眼中乃是不置信的神情,彷彿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朕是皇帝,是你父親,你乃太子,我的嫡子,朕疼你護你又豈可與此相比?且,」乾熙帝哈哈大笑,話語中透著一股自信,「朕乃皇帝,有實力寵你,誰敢置喙一詞?!!」

「那孤仗著太子之尊,疼著賈赦誰又敢置喙一詞?!」司徒文垂頭斂去了一絲的譏笑。他歷經了千年一次次的重複,暮然回首看著笑到最後的九弟,那個一直默默無聲,不聲不響的九弟,才懂有時候當你忽視一個人的時候,恰是你最不防備那個人。而他若有野心,就像陰暗地滋生出瘟疫,趁其不備,輕而易舉的要人命。

他的父皇,如今年輕氣盛,自然不將其餘人放在眼裡,一個勁的偏寵與他,若非凌妃還有些理智,老大也是個心胸大氣的,否則他也等不到後面那一連串的弟弟個個茁壯成長,才出來撕咬他。

司徒文腦海浮現出種種往事,心中凄然一笑,話語中卻帶著一絲的戲謔,「父皇,您不能這麼的雙重標準吧?」

說完,一見乾熙帝臉色,也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便跟倒豆子一般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先前,我覺得賈赦順眼,想要讓他跟在身邊,曾祖母見到了就私下給我提醒過要注意分寸,寵愛有時候是把雙刃劍,原先我並不懂,但是隨著我喜歡賈赦,跟他一塊兒玩,不說伴讀如何,就是後宮之中那些娘娘也接二連三的對賈赦表達善意……先前榮國府去世,我想著出去見赦兒,父皇您一頓批若黎明前的陽光瞬間照亮大地,兒臣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換身處地的冥想了一番,我們間也該注意過猶不及!因為您是皇上,不僅是阿成的父親,還是大哥,還有三弟,四弟……未來諸多弟妹的父親,而且還是天下之主!」說道最後,愈發抑揚頓挫,擲地有聲。

一席話聽得乾熙帝心裡萬般不是滋味。忙起身把司徒文扶了起來,拉著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眼,揉揉司徒文的頭,語氣弱了三分,感嘆,「阿成,你讓父皇說些什麼好呢?」

天知道他原先只不過是不想見那小王八蛋太得瑟的搶佔了自家寶貝兒子的注意力而已,沒曾想卻牽扯出這麼一段論來。

「你有此心,朕心甚慰,的確身為上位者更要把握一個度。」乾熙帝拍拍司徒文的肩膀,滿是欣慰:「你長大了,會思考了,不妨……」眸子一轉幽幽的看了一眼御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道:「幫朕批些簡單的摺子,你也該鍛煉起來都九歲了,朕九歲的時候就是帝王,要獨自一個人面對嘍。」

「……」司徒文明顯身子一僵,踟躇了一刻,「父皇,您……」

「賈老還未入葬,你現在學著上手,等批完請安摺子,沒準還趕得及。」乾熙帝眯著眼,緩緩道。

司徒文心裡默默鬆口氣。請安摺子顧名思義請個安,問個好。

被支使的團團轉,時間也過的飛快,一眨眼就過了七七四十九日。

榮寧大街入目皆是白帆,賈源一生尊榮盡在此日,蓋棺定論唯忠勇,又得帝王駕攆親自,太子大皇子陪伴左右,弔唁之人愈發絡繹不絕。【一時只見大殯浩浩蕩蕩,壓地銀山一般從北而至。】

喪事舉辦的異常隆重,眾人無不小心翼翼,但最後停靈鐵檻寺,卻是一聲啼哭亂出了差錯。

賈赦身為嫡長孫,最後發引之日也得陪伴天明,如今兩眼紅腫,眼圈處還泛著一圈烏黑,但是卻是非常有力道的推搡小拳頭狠狠的揍向抬柩之人,因為合上棺材的那一刻,他忽地有一種感覺,祖父真的不在了,瞬間咆哮著,「你們壞蛋,把祖父釘在裡面,壞蛋,把我祖父放出來,他是大英雄很厲害的!」

「赦兒,不許胡鬧。」賈代善聽到消息,急匆匆趕來,見狀,眼眸一沉,厲聲道。

賈赦見賈代善面色不善,身子一抖,忽地眼眸一亮,邁著小腿朝後跑,「你們騙我,祖父沒有去很遠的地方打仗當大英雄,他睡著了你們就欺負他!」太子哥哥,你來評評理,叫皇上揍他,父親不聽話,揍他!」揍這個詞,他從大皇子他們身上學來的,握拳踩凳子說起來有點小帥氣。

「赦兒,乖。」司徒文忙攔著賈赦,把人抱入懷裡,「赦兒,我們去其他房間,哥哥跟你慢慢說,好不好?」

「不好,我要陪著祖父,不離開,他們都是壞蛋!」賈赦堅決的搖搖頭,聽著司徒文溫柔細聲的勸說,板著臉,義正言辭的拒絕:「太子哥哥你長的好看也沒用,我是大赦兒了,知道美人計了,你不下飯了,我要祖父。」

屋內眾人:「……」

賈代善面色又青又白,忙上前一步,正想說話,便見乾熙帝冷哼一聲,直接提溜著賈赦后領,把他從太子手中奪走,手裡接過戴權遞過的綉帕,直接塞進了他家兒子嘴巴里。

「皇上,臣教子無方,甘受責罰。」被一連串的動作弄的瞪大了眼睛,賈代善叩頭磕磕的磕頭,來回反覆便是這麼一句請罪詞。賈代化帶著賈敬也噗通下跪,砰砰的磕頭請罪。

「幾位愛卿,童言無忌,朕自然不會與小兒計較。」乾熙帝右手提溜著賈赦,看人揮舞雙手,兩腿亂蹬著,活像像個小王八,嘴角勾起一抹笑來,「今日賈老入殯,爾等莫因小童壞了祭禮,這孩子……」敲敲賈赦的頭,「與朕有緣,讓朕教教他什麼是生什麼是死,長幼尊卑。」

聽著乾熙帝的話,連著司徒文也一塊噗通一聲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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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孤王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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