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私人飛機的轟隆聲中，眉毛一高一低的胖子掏出手帕，擦著腦門上的微汗。

他對着對面黑色風衣的偵探苦笑道：「先生……我想我應該沒有聽錯……而飛機飛的確實是溫布利訓練場的方向……您把我從意大利連夜帶回英格蘭……真的是要讓我出任英格蘭國家隊主教練么？」

夏洛克心情很好同時也表情惡劣地眨了眨眼。

「可是……」胖子繼續控訴道,「您告訴我這件事才三十分鐘……現在飛機已經快到球場了,我都看得到下面的草坪了……」

「eon,你能做到的。」

「不……我是說,您為什麼認為,我一定會答應呢？」

安切洛蒂瞪着他。被粉絲親切的稱為「安胖」的主教練和他的同鄉卡佩羅相反,有着著名的好脾氣。因此他瞪眼時的表情也顯得很柔軟，殺傷力幾乎毫不可見。

「哦……」夏洛克用那種瞭然的目光看着他。安切洛蒂忽然感到渾身上下一種悚然,好像那雙貓一樣的眼睛把自己解剖了一般……

「我給了你一份工作,非常清閑，除了歐洲杯和世界盃時平時的比賽寥寥無幾,還能獲得巨大的榮譽和尊重，」夏洛克漫不經心卻無比犀利地說：「放棄吧。你的老闆不會和你續約了,這個賽季你就會被解僱。」

——神，神馬……

雖然自己心裏也有所預感，但安切洛蒂還是垂頭喪氣地反駁道：「你看的那些報道是不真實的，先生。我們這個賽季的表現非常好，積分榜一直名列前茅。」

夏洛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飛機降落的轟鳴里意味深長地說：「你比我更清楚切爾西的問題出在哪裏。」

安切洛蒂幾乎是被皇室工作人員架著走了下來。一直走到風呼呼刮著的登機口，他腦袋裏彷彿還被天上那些雲塞滿了……是的，他當然知道。他來到切爾西快一個賽季，他當然知道，就算賽季結束自己帶領隊伍取得三冠王，恐怕老闆阿布拉莫維奇也不會滿意……

他當然不知道，幾個月前221b一行人曾經到現場觀摩過自己帶領切爾西和曼聯進行的一場比賽。那場比賽夏洛克斷言「曼聯不一定贏，但切爾西已經輸了」，可謂言盡於此。隊長特里場外睡隊友妻不談，而主教練自己也不得老闆信任。

特里事件目前算是告一段落，能曝光的也都曝光了，這也就算了；

問題是，安切洛蒂自己也不知道老闆到底想要什麼。雖然阿布拉莫維奇邀請自己的時候高價重金殷殷相托，還經常和自己熱情討論戰術，但帶了一段時間之後就發現老闆的心思越來越飄忽，對明明很不錯的陣容和比賽結果很明顯地不滿……

鑒於切爾西本來就是老闆成天恨不得能自己上，主教練經常被炒的超典型案例（在安切洛蒂自己之前已經換過3個了，連穆里尼奧這種功勛教練都被炒掉了）……安切洛蒂已經十分沮喪地做好了準備。

念頭至此，他就被登機口耀眼的閃光燈閃瞎了。

無數閃光燈和反光板對着他，仔細一看，攝像頭赫然圍了球場一圈，大家都站在這裏——等等！球員出身、確切很熱愛足球的安切洛蒂首先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們把飛機直接停在了球場上！！！

——草皮都被壓壞了！怎麼可以qaq

鏡頭中的安胖滿臉都是痛心疾首的表情，但攝製組只當他是嚴肅……

「well，guys，歡迎你們的新主教練。卡爾洛·安切洛蒂先生。」一個聲音在球場廣播里響了起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安切洛蒂抬頭，發現英格蘭隊都已經站好了。工作人員站成一堆，而主力隊員大部分人都穿好了訓練服，站在那裏看着自己鼓掌……

這群英格蘭國腳中，切爾西主力佔3個，特里、蘭帕德、和阿什利·科爾。目前特里不在，事情鬧得太大，足協和俱樂部都默認讓他去請假幾天避避——蘭帕德和阿什利科爾此時都明顯用一種很高興但「卧槽你怎麼不先告訴我？」的表情看着他。

——我也三十分鐘前才知道的好么！安切洛蒂只恨不能大喊……

但同時，他也有些微微感到奇怪：這群球星一直很難伺候的，換新主教練這麼大的事他們一點異議都沒有？

啪啪啪。閃光燈的掃射中，工作人員把他帶到了一面白色的桌子面前，一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一張紙遞了過來……

「很高興是您來執教英格蘭。」一個優雅的口音在他身邊說。

安切洛蒂霍然抬頭，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睛，那雙和戴安娜王妃很像很像的眼睛——我去！這不是威廉王子嗎！

「呃……我的榮幸，殿下。」安切洛蒂驚訝得英語都差點不會說了。

他這才明白為什麼這群大牌球星們現在看起來這麼乖，因為王子居然在這裏……不，不止王子，還有一大片黑壓壓的皇室保鏢——

「這是你的合同，簽字吧。」閃光燈啪啪聲中，夏洛克不容置疑地對他說。

「呃……」他想說我還能考慮考慮么……

一個冷冰冰的東西直接抵上了他的后腰。雖然不確定那到底是什麼，但……

安切洛蒂：「……」

——夭壽啦！歹勢啦！英格蘭人都是土匪啦！他只能不明覺厲地默默簽了字，連合同上的薪水是多少都沒看清……

合同隨後被撤走了。安胖知道自己已經被賣身了……而後威廉流露出了一個看起來十分腹黑的微笑，對着夏洛克招手說了幾句，帶着一批隨從上了私人飛機——嚇，他這才知道，自己剛坐過的私人飛機是英國皇室專用的，以前在ac米蘭，老闆貝盧斯科尼儘管資產豐厚，對自己從來沒這麼大方過……

這麼一想安胖有些悲從中來，歷任兩個老闆，貝盧斯科尼和阿布拉莫維奇都是橫跨政商的超級財閥頭子，難免都有些變︶態；而現在新老闆——居然是英國皇室嗎？這算是更極端了嗎？

「well，」夏洛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十分意味深長：「現在你是主教練了，訓練工作由你來主持。」

「……是嗎？」

「我會給你最大的協助。你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今年世界盃必須奪冠。如果不能奪冠，後果由你和我來背……」

夏洛克說得十分毛骨悚然，安切洛蒂已經鬱悶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眉毛快皺上了天。

「現在，去吧。」偵探眯着眼睛，把一圈白色的隊長袖標放到了安切洛蒂手上：「主教練的第一項工作，分配隊長袖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所有圍觀的工作人員。連舉著攝像頭關注這一切的攝製組也不由得有些興奮……

站成兩排的英格蘭主力隊伍那裏，明顯有人出現了咽口水的聲音。在這誰都不服誰的英格蘭國家隊里，除了碧咸姆這樣的半退休老元老，誰都想戴上標誌更衣室大佬的袖標……

——特里已經完蛋了，這標誌着切爾西幫也完蛋了。下面誰來當這個新大佬？

曼聯的費迪南德和利物浦的傑拉德都覺得自己是最有希望的。費迪南德本來就當過很長時間代隊長——特里不在的時候一般是他戴袖標，或者阿什利科爾。而傑拉德是利物浦隊長，渴望這個位置已經很久了……

經過特里這事兒，切爾西幫在更衣室內話語權盡失，沒有人覺得切爾西的人會再有可能擔任隊長，哪怕蘭帕德這種出身足球世家的人短期內也沒什麼希望了。

但看着安切洛蒂捏著袖標走來的樣子，眾人心裏又都拿不準了……安胖子畢竟是切爾西的現任主教練，足協高層換人以後，是通過這種手法來表達對切爾西和特里的支持嗎？切爾西幫難道還能重新獲得國家隊大權嗎？……

但是，倘若安切洛蒂真的偏心切爾西幫的話，其他人已經打定了主意，絕對不會給這新主教練好臉色看……

最後，出乎意料的是，安胖非常溫柔，用一種能夠撫慰人心的語氣，商量性地說：「隊長換得有些倉促，我相信你們都沒反應過來。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們先暫定一個代隊長好么？」

大家都沒什麼意見。這話也不是偏頗特里或者為特里重新當隊長造勢，因為特里這事幾乎鬧到全國人民戳脊梁骨的地步，能不能留在國家隊都難說。眼下的情況太亂，也不是說馬上決定了新隊長就一定能服眾……

所以……

「邁克爾。」安切洛蒂平靜地說。

「……？」幾乎是隊伍中最嬌小——因為他真的只有172cm，是永遠的18歲少年——的歐文愣了一下。

「過來吧，邁克爾。」安切洛蒂微笑而誠懇地對他招招手，幫他把袖標戴在手臂上：「從今天起，你暫時代一下國家隊隊長吧。」

眾人都有些詫異。實在沒想到是這個結果。連歐文自己都沒想到……但反應過來之後，大家其實，都沒什麼意見……

……

「非常高明。」夏洛克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無數個角度攝像中的顯示器，讚歎道：「不愧是意大利人，不愧是世界上最圓滑的民族……他比我想像的還要高明，只一瞬間就作出了最有利的選擇……」

「well，為什麼是安切洛蒂？」西弗勒斯也注視着屏幕，若有所思地問。

「安切洛蒂是我推演中最適合出任英格蘭主教練的人。」夏洛克清清楚楚地說，「在我的推演中，主教練風格變化不能太過劇烈，卡佩羅與他都是意大利人，意式風格一脈相承，而卡佩羅的巔峰期在90年代，現在經常有人說他老了，安胖子甚至比他還要高明；同時我需要一個充分了解英超、最好還在身倫敦的主教練，安胖子基本上已經把切爾西摸清楚了——well，連他必將被他的老闆解僱這個事實他也一清二楚——最後，安胖子這個人非常會做人。你看他的隊長分配——」

夏洛克指著屏幕：「換了卡佩羅，一定換費迪南德或者傑拉德當隊長。那基本上就完蛋了，更衣室內的脾氣會越來越暴躁，幾大幫派也會日益分化。哪怕弗格森在這裏，也會讓是加里內維爾當隊長，那結果也差不多……但是歐文不會！沒人想得到歐文，但他實際上是最理想的結果。

「歐文1998年就隨隊出征世界盃，論功勛目前隊伍里部分人都趕不上他，而且他非常早熟，十幾歲的時候已經很成熟穩重了，他只是被傷病耽誤了很久——除了利物浦人對他感情複雜一點，其他人對他沒有什麼惡感，甚至他的國民好感度應該是這個隊伍里最高的。目前切爾西幫已經完蛋了，他當隊長曼聯幫當然滿意，但他實際上不是曼聯嫡系，在很多人看來根本不算曼聯的人，這就緩和了其他幫派對曼聯幫的排斥感；最後，利物浦幫對他感情複雜，部分人極端仇恨。但利物浦幫的領袖傑拉德跟歐文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搞定傑拉德搞定一切。所以歐文當隊長等於是獲得了2個派系和中立人士的高度認可……安胖還很巧妙的用了一個臨時隊長的說法，意思是以後可能還有隊長選舉，馬上就安撫了其他大牌。但實際上這群人根本意識不到，歐文當一段時間隊長他們就會習慣好處了，那之後可能完全不希望換人……」

西弗勒斯陷入了沉思。他忽然想起當初去斯坦福橋博物館，看到切爾西的那些獎盃都在黯淡之中……

「你對切爾西的那些獎盃有什麼看法？」最後西弗勒斯乾脆直接問道。

「那不是安切洛蒂的問題，」夏洛克眼睛轉都不轉地說，「我有另一個推測，我們等一等也許可以知道……你認為安切洛蒂的魔法屬性是什麼色彩？」

「這我不能判斷。」西弗勒斯客觀地說，「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看到安切洛蒂身上的魔法光芒。」

「well……那我們過一段時間會知道的。」夏洛克胸有成竹地說。

偵探看起來一切盡在掌握。但西弗勒斯卻有些懷疑。

他最後問：「比賽歸根到底還是無法預料的。你確信安切洛蒂能成功帶隊奪冠嗎？」

實話說，西弗勒斯自己也很希望英格蘭隊獲得大力神杯。不為那個虛無飄渺的關於亞瑟王的預言，而純粹是為了龐大的魔力能量，他也想弄到。

「不是信他，是信我。」偵探眼睛飛快地轉動，掃過一塊又一塊屏幕，低低地說着，甚至顯得語氣有些可怕：「我在計算……我在學習，西弗。如果安切洛蒂不行了，我就親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