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沉默是瘋子的警示,然而蛇精病卻並不只是如此,他們往往比瘋子還要瘋狂得多,總是隨心所欲做任何他們想要做的。

清晨,秦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艾維西亞正坐在床邊艱難地彎腰穿上褲子,房間里扔留有些薄弱卻揮之不去的情.欲味道,沾染了血跡的床單被扔到角落裏。秦湛只望了一眼便又重新闔上眼睛,翻了個身接着睡回籠覺。

這看似過分而荒唐的一夜自然不是他本意,但既然連艾維西亞自己都不介意,那麼秦湛又何必去多過糾結。更何況艾維西亞其實對『發生關係帶來的安全感』的執著遠遠超過沉溺於情.欲本身,於是便也間接性地導致了現在這副『慘況』的發生。

艾維西亞換好衣服后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等到秦湛再次醒來之後艾維西亞已經離開許久了,他迷迷糊糊地裹着浴巾走去泳池,走在鵝卵石小路上時,半耷拉着的眼皮猛然被眼前出現的一抹明亮的白色驚了一下,秦湛揉揉眼睛,「諾克斯?」

然而他等來的卻只是一聲高昂而尖銳的虎嘯聲,秦湛嚇了一跳,瞌睡蟲全被趕跑了。

「諾克斯你干什——」

沒有任何回答,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白虎的尾巴用力抽打在地上,低吼一聲后便轉身跑開,迅速地消失在灌木叢里。

秦湛滿臉莫名地站在原地,散亂的金色長發跟鳥窩一樣炸開,他煩躁地胡亂扒了扒頭髮,快走幾步跳進池裏,加莫也跟着在池邊趴坐下來。

秦湛在水裏咕嚕嚕地吐著泡泡,納悶地問道,【他是怎麼了?】

加莫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而後又很快移開目光,悶悶地低下頭,【你肯定是還沒照過鏡子。】

【照鏡子?】秦湛挑眉,【沒那個必要,我知道我現在什麼樣。】

【所以咯,】加莫晃了晃腦袋,【諾克斯可沒有我這麼……唔,對此習以為常?】

大概是加莫的語氣實在太過奇怪,秦湛忍不住從水裏探出頭來,皺着眉頭看向他,【你是怎麼了,陰陽怪氣的。】

【……沒,沒怎麼。】加莫不自覺地撇開頭不去看他,轉移話題道,【看樣子諾克斯是忍不下去了,阿湛,你接下去要怎麼做?】

秦湛瞥了他一眼,笑道,【看你說的,我想怎麼做有什麼用?】他漫不經心地撲騰著魚尾,【當然是看諾克斯打算怎麼做了。】

不過,雖然事先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等到諾克斯全副武裝來找他說是要帶他離開的時候,秦湛還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離開?可是異體的身體里不是有——」

「沒關係,」諾克斯用力握住他的手,「伊爾,那些我都有辦法解決,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異體脊椎處的控制器不僅能夠定位,而且還能通過遠程控制給異體造成疼痛感,說實話,秦湛並不相信諾克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解決方案,可既然對方都說到了這個地步,那麼他也就順着諾克斯的意願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諾克斯面上一喜,當即便不再多耽擱,拉着秦湛迅速向門外跑去。

他們雖然走得急,但秦湛看得出來諾克斯已經是籌謀已久,二人不僅順利避開各種巡邏和家政的機械人,連智能大門都被他給三兩下撬開了。

就在他們踏出大門后,一輛黑色的懸浮車快速駛來,停在二人面前。

諾克斯催促道,「伊爾,快上車。」

秦湛被自己受到跟逃犯似的待遇給囧了一下,諾克斯護着他鑽進車裏。駕駛座上坐着的是一個穿着便服、身材魁梧的男人,諾克斯叫他威廉。

威廉將二人帶到遠處的一處小屋子,然後諾克斯就離開了,只剩下加莫和秦湛,威廉也留下來照顧他們。

相比起諾克斯,威廉顯得和善健談了許多,秦湛問他諾克斯要怎麼解決控制器的事情,威廉回答道,「其實控制器說白了也就是電腦程序而已,能夠破譯的方法很多,只不過因為它與身體的各處神經相連,所以必須要仔細考慮才行。」

秦湛問,「所以?」

「所以,因為保險起見,諾克斯決定用物理方法來對控制器造成影響。」

威廉說話總是斷斷續續,擠牙膏似的一點點擠出來,秦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說,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半截半截的說話?一次性全說完不行嗎?」

總是被諾克斯斥為溫吞老好人的威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妥協道,「好吧,簡單來說就是諾克斯的體溫比尋常人高,因此脊椎處的控制器也只能適應諾克斯特殊的體溫,所以他打算用低溫冷凍的方法來停止控制器的運作。」

秦湛皺眉,「低溫?要多低?」

威廉搖頭,「這個暫且還不清楚,要邊進行邊觀察才行。不過這也只是一時之計,能夠徹底杜絕控制器影響的辦法……還沒有找到。」

想來也是,如果異體真能那麼輕鬆地就擺脫控制,那國家還不亂成一團了?

秦湛抱着加莫沉默下來,諾克斯是個直性子的,不懂得轉彎,更別說什麼陰謀陽謀了。說實話,他對對方的計劃還真是不抱多大信心。

然而,雖然現在形勢不同往常,威廉也算是被諾克斯拖下了水,不過他卻是沒有半點憂心的樣子,依然跟個話嘮似的嘰嘰喳喳個不停。

「哎,我聽諾克斯叫你伊爾,我能這樣叫你嗎?」

「伊爾你是什麼人呀,為什麼會落到艾維西亞手裏?」

「不過伊爾和之前的那些又不太一樣,還是完好無損的呢,這可是難得。」

「伊爾——」

啪的一聲,忍無可忍的加莫抽了威廉一尾巴,憤憤地把頭扭向一邊。

威廉:「……它這是什麼意思?」

秦湛面無表情地回答,「它在嫌你聒噪。」

威廉:「qaq……」

威廉哀怨地瞟了一眼同樣面無表情的一人一狼,委屈地閉上嘴不再說話。

因為他們現在是在一處小宅子裏,並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所以秦湛最多也只能是看看電視,或者抱着加莫靠坐在窗邊看風景。一直到晚上他熄燈準備休息的時候,諾克斯才悄然從窗戶外溜了進來。

「伊爾!」諾克斯快步向他走去。

秦湛摸索著打開床頭的小燈,昏黃的燈光襯得諾克斯面色煞白,他剛要開口詢問,然而不等諾克斯走到他身邊,秦湛就感覺到了一股逼人的寒氣迎面襲來。

「嗨,伊爾,晚上好。」諾克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在他兩步開外的地方停住了,咧開嘴笑了起來,「小王子,今天過得怎麼樣,吃得還好嗎?」

秦湛沒有回答他,神色帶着幾分驚疑不定地問道,「諾克斯,你……你去哪兒了,怎麼身上這麼涼?」

諾克斯故作自然地聳了聳肩,「噢,沒什麼,我只是——」

卻見秦湛驀然瞪圓了眼睛,怒聲打斷了他的話,「諾克斯,難不成這就是你說的解決辦法,把自己凍成一條冰棍兒?!」

面對發怒的小人魚,諾克斯難得地慌了神,不知所措地退後了一步,他向來對秦湛沒轍,歡笑也好怒罵也好,他都只有一股腦承受的份兒。

秦湛咬牙問他,「諾克斯,你這樣又有什麼用,你能夠支撐多久?」

這句尖銳的質問讓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連諾克斯也無法再用『走一步看一步』之類的話安慰自己。半晌,他苦笑一聲,「是,我知道這辦法治標不治本,可我還能怎麼辦。伊爾,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對你——做那種事,卻無動於衷?」

秦湛嘴角一抽,諾克斯這是想到哪兒去了,為什麼一副恨不能悲憤自盡的模樣?

他正要說話,卻見諾克斯臉上表情一僵,整個人不受控制似的往地上摔去。秦湛慌忙要去扶,卻見他扭曲了神情,滿臉痛苦地攥緊了拳頭,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死死咬住牙根才忍住沒叫出聲來。

「諾克斯?怎麼——喂,諾克斯?」秦湛一連叫了他好幾聲,心中隱隱猜到了幾分原因,他用力按住白虎的身體,「是不是低溫對控制器失效了?你先等等,我馬上去叫威廉過來。」

被秦湛從睡夢中吵醒的威廉匆匆跑上樓,但他也沒什麼好辦法,理論上唯一可行的就是把諾克斯再恢復到低溫狀態中,可現在對方的狀態使得他們不可能再秘密地將其送到冷藏庫里。

十分鐘過去,諾克斯疼得連打滾的力氣都沒有了,身上的t恤已經被冷汗浸透,他無力地蜷縮在地上,間或抽搐一兩下,可見那足以把人逼瘋的疼痛依然沒有消退。

秦湛急得坐立難安,緊抿著唇手腳冰涼,他就算對待感情再雲淡風輕也無法對這樣一個為了他而備受折磨的人坐視不理。只是現在除了回去找艾維西亞以外貌似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迫於現實,秦湛不得不擰著眉頭思索,是要和諾克斯直說還是瞞着他自己先走,可大白虎敏銳得很,壓根不肯讓他離開房間半步,威廉一個人蹲在角落裏,加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還是沒忍住鄙視地翻了個白眼,【阿湛,你是不是把原希桐給忘了?他也是研究所的人,說不定會有辦法。】

聞言,秦湛登時愣住了,【確實……不過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我——】

【沒關係,他不會介意的。】加莫用腦袋在他小腿上拱了拱,【你給他打電話吧,我把號碼念給你。】

秦湛三言兩語和威廉簡單解釋了一下,對方抱着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點了點頭,秦湛便按照加莫提供的號碼打電話給原希桐說明了情況,問他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原希桐沉默了一會兒,而後答道,「別擔心,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過去。」

秦湛等了半個多小時,期間威廉不得不把諾克斯綁在床上以免他傷害自己,或是因為抽搐而咬到舌頭,看到昔日戰友變成這個模樣,威廉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他瞟了眼秦湛,按捺不住地開口問道,「伊爾,你和諾克……是什麼關係?」

「……朋友而已。」

威廉懷疑地挑眉,「朋友?」

秦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在這時候原希桐趕了過來,威廉顯然是見過他,雖然秦湛做過保證,但他依然對這個和艾維西亞同一職業的人很不放心,直到原希桐拿出一個裝滿粘稠液體的針管要往諾克斯的靜脈上扎,威廉終於忍不住發聲問道,「這是什麼?」

原希桐停下動作,聲音平靜地回答他:「治療諾克斯的藥劑。」

威廉繼續追問,「你哪裏拿來的?」

「從實驗室里偷出來的。」

威廉警惕地看着他,「控制器是一個程序而已,怎麼會需要這什麼狗屁藥劑?」

對於秦湛以外的人,原希桐的脾氣實在說不上有多好,他對威廉譏諷一笑,「如果你聽得懂,諾克斯也等得起,那麼我不介意給你普及一下電腦程序和生物科學交叉作用鏈接身體神經脈絡的原理。」

秦湛:「……」

威廉有些沉不住氣,他知道諾克斯等不起,現在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但他就是不放心讓另一個白大褂的研究人員把這管來歷不明的東西注射到好友的身體里。

他厲聲質問道,「你剛才說這是從研究所偷出來的,哈,我才不信你會有那麼好心腸,冒着被革職判刑的風險來幫助諾克斯?」

聞言,坐在椅子上的秦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卻見原希桐也正低頭望着他,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

秦湛輕哼一聲,扭頭避開他的視線,原希桐無聲地笑了笑,說:「那麼……你就當我是良心發現好了。」

威廉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原希桐注射過後諾克斯的抽搐確實慢慢減輕了,秦湛拿起一旁的毛巾幫他擦臉上和身上的汗,諾克斯喘氣喘得厲害,然而看向秦湛的眼神卻依然柔軟而溫和。

原希桐緊了緊右手,強自鎮定地背過身在帶來的黑色布袋裏翻找起來,拿出幾瓶淺藍色的藥水。

「補充體力和恢復精神用的。」

諾克斯依次將藥水喝下,威廉拍拍他的肩膀,「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諾克斯啞著聲音說道,而後又看向原希桐,「謝謝你。」

原希桐態度冷淡,「沒關係。」

秦湛一直站在床前面對着諾克斯,只用後背對着原希桐。原希桐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是在期待他轉過身來,但是一直站了半分多鐘秦湛都沒有動。原希桐悵然若失般地低下頭,提起放在桌上的袋子,「我先走了,你……你們,要小心點。」

諾克斯點點頭,原希桐加快腳步離開,威廉也不敢多放鬆,匆忙道,「伊爾,你收拾一下,我們也馬上離開。」

秦湛一愣,「去哪兒?」

威廉沖他眨眨眼,「放心吧,狡兔三窟,我不會讓你沒地方住的。」

幾分鐘后,威廉火速帶他們轉移了陣地,人去樓空的場面讓隨後趕到的艾維西亞怒火中燒,冷聲對身後的人吩咐,「繼續找!務必要把那兩個叛逃的異體抓住!」

另一邊,威廉火速將他們安置在另一處地方,隨後就匆匆離開說是要去打聽打聽消息,秦湛則被留下來照顧諾克斯。

但事實上,秦湛也不知道要怎麼照顧,因為諾克斯現在一切都還好,只是有些精神疲憊而已。

房間里一片寂靜,秦湛低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加莫的後背哄它睡覺,諾克斯躺在床上側過頭默默地看着他,同樣是一言不發。

半晌過後,他低低地叫了一聲伊爾。

「怎麼了?」秦湛抬頭看去,「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諾克斯搖搖頭,「我只是……伊爾,那個……剛才那個人,為什麼要幫我們?」

「他?」秦湛略一思索,「他是我的……」

是他的什麼?朋友?

秦湛忍不住皺眉,雖然朋友是一個很中性的詞,但他就是潛意識地不想和原希桐扯上任何關係。

頓了頓,秦湛說道,「我們只是認識。」

「可是他很關心你。」諾克斯盯着他的眼睛說。

秦湛的眉頭擰得越發緊了,他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多過牽扯,便隨意扯了句不找邊際的話,「諾克斯,你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水。」

說完,秦湛抱起加莫把它放到地上,起身走去廚房倒水。

在他背後的諾克斯一直望着秦湛的背影,直到他轉身消失在拐角,才失落地將視線收回。

也許,白虎真的只適合做一個守護王子的騎士,它永遠都不會有和尊貴俊美的王子並肩的可能,也遠沒有那個資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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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論與系統決鬥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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