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命的意義

也許人命就不值錢，范海冬暗暗的想著，親眼看著幾條活生生的生命在一瞬間消失，而對方的目的，就僅僅是那幾箱完全沒有生命的花花綠綠的紙張。

在這段時間裡，他飽受了各種各樣的折磨、虐待，為了將保險箱的密碼拿到，包括張虎強在內五名劫匪對他無所不用其極。但是范海冬忍下來了，並不是說他的覺悟有多麼的崇高，為了保護國家的財產而誓死不屈，他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他非常清楚，一旦自己把保險箱的密碼說出來，那麼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只要這密碼自己一天不說，幾名劫匪就會留自己一天，密碼就是自己的命。

在開始的時候，他沒有一天不在期盼著警察的出現，甚至在夢裡，他都夢到高大威猛、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將自己解救的同時，也將這幾個亡命之徒一網打盡，為死去的老劉、方平、付輝報仇。

但是這種心思，在那一天突然發生了轉變，范海冬非常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當張虎強拿著一張不知道從哪裡扯回來的通緝令的時候，當看到自己的相片和詳細資料也躍然其上的時候，范海冬差點瘋狂了，他大聲咆哮著，掙扎著，向上天表述著自己的清白。但是幾名劫匪的一番話讓他絕望了，讓他明白了自己這項罪名是永遠也無法洗脫的了。

「你現在已經和我們是一條線上螞蚱了，持槍搶劫運鈔車、殺人，這兩項罪名就夠我們兄弟死幾次的了，我們現在是什麼都不怕了，如果你不幫我們，那也沒什麼，我們會一口咬定你是我們的同謀，你想想你的冤屈能跟誰去說？誰能證明你的清白？！」當張虎強把這句話告訴范海冬的時候，范海冬是徹底的絕望了。他知道張虎強沒有嚇唬自己，老劉三人的死，斷絕了所有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如果他們被警方抓到，自己一個人的證詞將會是蒼白無力的。放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被警方抓獲，作為劫犯的合謀者，被送上刑場；另一條就是，和他們合作，想盡辦法逃脫警方的追捕，從此開始一段無限期的流亡生涯。對生存的渴望讓范海冬最終選擇的後者，並開始為幾名劫匪規劃逃亡的路線。

作為一名正牌大學畢業的學生，范海冬有著遠高於這些亡命之徒的智商，經過他的策劃，幾名匪徒選定了一條最合理的出逃路線，並且數次躲過了警方布下的封鎖線，最終逃到了中俄交界的阿爾泰山附近。在這過程中，范海冬已經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劫匪一員，儘管他不想，但是事實確實如此。

范海冬嘆了口氣，將腦子裡對這段時間的回憶掩埋起來，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山洞外的雪已經停了，他要再次動身趕路，這裡雖然已經是俄羅斯境內了，但是卻並不安全，他知道，如果中俄雙方有了協議的話，追捕他的警察會很快對這一地區展開搜索，如果他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這裡，那他同樣會被隨後趕來的警察抓回去。

提起身邊的銀色保險箱，范海冬掂了掂，箱子不是很重，但是他相信，這個箱子在價值上的重量要是它本身重量的數十萬倍不止，因為那裡面都是花花綠綠的美元現金，總數超過一百萬，如今它們都是屬於自己的了。

「我也是百萬富翁了！」范海冬長出一口氣，暗暗想到。有了這一百萬美金，自己足可以在俄羅斯這片廣袤的土地上隱身起來，做一個隱姓埋名的大富豪，至少來說，一輩子的吃喝是不用愁了。更何況，在這座山的另一面，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還有屬於自己的六百多萬元人民幣埋藏著，那些都是屬於自己的了。

金錢的魅力無疑是強大的，這一點從此刻的范海東身上就得到了完美的體現，前一刻他還在為自己逃亡生涯而感到迷惘，而當他把這些錢提到手中的時候，那種迷惘已經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無限憧憬。儘管此刻危險還沒有從他的身邊徹底消失。

阿勒泰市國家安全局

劉婷婷走進局長辦公室，在她的手裡拿了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面寫滿了滿滿的一片字跡。她輕輕的將這方信紙放在局長搬公桌上，然後就一語不發的站在那裡，等待著局長將她的請求看完。

「什麼？你要求加入『1.20』大案專案組？！」楚雲濤看完自己這名得力屬下的報告，有些意外的說道。

「是的局長！」劉婷婷語氣堅決的回答道，這個報告她早就寫好了，如果不是被父母的喪事牽拌著，她早就把報告交上來了。

「你這份報告我不能批！」楚雲濤想了想說道。

「為什麼？！」劉婷婷近乎是用喊地說道，她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哭腔，因為長期缺乏睡眠而顯得紅腫的眼睛里，流出了兩行清澈的淚水。

「哎，劉婷婷同志，我知道你家裡發生的事情，也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你要知道，我們局雖然也屬於公安系統，但是我卻沒有權利調你到這件案子的專案組裡去。如今這件案子是由公安部直接負責的，那時你想去就能去的嗎？」楚雲濤嘆了口氣說道。

「那我請局長以協助調查的名義，派我過去。」劉婷婷想了想說道。

「胡鬧！」楚雲濤說道，「那有什麼區別嗎？」

這話說完以後，他似乎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重了，他很了解自己的這名手下，劉婷婷自從進入局裡以後，在各方面的表現都很突出，業務工作能力很強，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苗子」，年紀輕輕的她並不是那種喜歡衝動得人。但是這次的變故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短短的兩天時間內，父母的相繼亡故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如今她會有這種反應也在情理之中了。因此，楚雲濤沉了沉繼續說道：「婷婷，我知道你想親自將殺害你父親，間接又害死你母親的兇手繩之於法，但是我希望你能冷靜，你要相信專案組的同志，他們是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的，如今專案組已經和俄羅斯警方達成了諒解，馬上就會開赴俄羅斯，搜捕逃脫的劫匪了，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有消息了，難道你還是不放心嗎？」

劉婷婷有些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但是卻沒說什麼。她知道局長是不會在她這個要求上面讓步的。

沉默了一會兒，劉婷婷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她緩緩的抬起頭來，說道：「局長，我辭職。」

「你說什麼？！辭職！」楚雲濤先是一愣，繼而大怒，顯然自己的一番話是白說了，自己這個屬下脾氣硬的很，「你以為辭職了就有用嗎？！你以為辭職了你就可以跑到俄羅斯去抓捕兇手了嗎？！你太天真了！且不說俄羅斯那麼大的地方，你找不找得到那個范海冬，就算是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你又怎麼去？！你以為外事辦是你們家開的，你想去他們就會給你辦理簽證嗎？！」

「我不管，就算是偷渡我也要去！」劉婷婷也喊道，「你知不知道，我這段日子每一閉眼，老爸那血肉模糊的樣子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他哭喊著對我說：『婷婷，給爸爸報仇，給爸爸報仇呀！』這種折磨都快讓我發瘋了，如果不能把那個范海冬抓回來以祭慰我父母的在天之靈，我，我就要活不下去了！」

聽了自己屬下近乎瘋狂的叫喊，楚雲濤無語了，他緩緩的轉過身，來到辦公室那唯一一扇大落地窗前，透過明凈的玻璃，看著窗外飄飛著的雪花。半晌之後，才緩緩地說道：「你的辭職申請我不能批准……」

「局長……」劉婷婷插嘴道。

「你聽我說完！」楚雲濤頭也不回的說道，「過兩天省局有一個考察組，要去聖彼得堡，開始為期一年的學習考察，我會和他們答聲招呼，看看能不能把你帶上。」

「局長！」劉婷婷聽了局長的話，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抬起頭，有些驚喜地說道。

「你先不要高興得太早，我只說給你問問，可不一定人家會同意。」楚雲濤轉過身，嚴肅地說道，「即使是他們同意了，你也給我記住，你們是去考察，不是去辦案，你可以明察暗訪，但是絕對不能驚動俄羅斯警方，更不能帶武器過去，否則的話，我會很難作的。」

「是，局長！」劉婷婷身姿一整，來了一個標準的敬禮。

四天後，一身便裝的劉婷婷隨著新疆安全局的一個考察團，在烏魯木齊國際機場，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航班，在那裡，他們將會轉乘火車，前往俄羅斯的北方首都——聖彼得堡。當然，劉婷婷並沒有前去聖彼得堡的打算，她打算從莫斯科直接搭乘東進的火車，前往鄂畢河河濱城市——新西伯利亞，因為那裡距離中俄新疆邊境比較近，在她的觀念中，作為潛逃出境的劫匪，范海冬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應該是那一帶。

劉婷婷的推斷並沒有錯，只不過她把范海冬想得有些簡單了，或者說她沒有考慮到意外的緣故。在她之前，范海冬的確是到過新西伯利亞，不過在那裡他沒有停留，而是直接隨著一個偶然相遇的隊伍，登上了由新西伯利亞開往莫斯科方向的SK514次列車。世事的無常讓兩人所乘坐的火車在葉卡捷琳堡擦肩而過，將這原本應該早就發生的遭遇推后了一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