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醞釀自治

「我們需要的，是唐先生所代表的整個華人群體的支持。」喀麗莎看著唐俞，近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

「這個，喀麗莎小姐，請原諒，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唐俞有些困惑說道。

「唐先生，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對於與你們的合作，我有絕對的誠意。」喀麗莎繞開正題說道，「原本我們這次對印尼的滲透，並沒有想要搞出多大的動作，基本的目的，只是想要在東南亞一帶建立幾個立足點，以便為今後組織的繼續對外發展，創造有利的條件。不過唐先生的到來讓我改變了主意。」

喀麗莎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顯然是想看看唐俞的反映。

「哦？」唐俞略帶困惑的說道，「喀麗莎小姐請繼續說。」

「實不相瞞，在我們的勢力正式進入印尼之前，我們就已經提前對印尼國內社會各階層，以及一些較為有影響力的人物，都做過了詳細的調查，而唐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喀麗莎繼續說道，她說的沒錯，而且這些情報都是她從愛娃那裡搞到的，所以在可信度上沒有任何問題。「我們知道，自從幾年前的那場印尼排華暴動之後，為了尋求自保的途徑，唐先生在暗中聯合四十五名華人富商，成立了一個名為『華人俱樂部』的基金會組織。其目的一方面是為了通過權錢交易，收買印尼政府高層官員，出台專門保護華人權益的法律法規，一方面則是為了在更廣泛的層面上，聯合所有在印尼華人，以求形成一個緊抱成團有力實體，以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危機。但是，經過幾年的努力，這兩個目的中只有后一個取得了顯著的實效，而前一個則是一無所獲，不僅如此，還有大批的印尼**官員趁火打劫，以種種名義向你們勒索了大筆的賄款，真所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是怎麼知道的？！」唐俞是越聽越吃驚，要知道他所發起組織的這個基金會是一個完全地下性質的「私人俱樂部」，而其中所有的成員，也都是他交往多年的好友。而且自從俱樂部成立以來，他們這些成員之間甚至沒有進行過一次的正式聚會，而對每一個印尼政府官員的收買賄賂，也都是各個成員以自己的身份去出面進行的。至於與在印尼華人之間的溝通聯繫，也都是以在各個華人聚居區舉辦互助會的形式開展的。所以，唐俞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組織的「華人俱樂部」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外界絕對不會有什麼人知道。可是沒想到今天這個初次見面的年輕女人，竟然對其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怎麼，唐先生感到很吃驚嗎？」喀麗莎笑了笑說道，「如果這就讓你感到吃驚的話，那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更讓你吃驚的事情，你那個俱樂部中所有的成員名單，以及其各自的居所、家庭成員構成、擁有的資產數額甚至於他們的生活習慣，我都可以為你羅列出來。」

「你，你們……你們有什麼目的？」唐俞只覺得頭皮發麻，脊背一片冰冷。對方既然將自己一伙人的底細差得這麼清楚，那肯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唐先生不要多想，」喀麗莎一眼看出了他的擔心，「這些資料可不是我們有意要去調查的，而是機緣巧合之下，從印尼一位軍方要員那裡搞到的。」

喀麗莎的確沒有騙人，在她從愛娃那裡得到情報的時候，愛娃就告訴過她，這些資料是一位在印尼軍方潛伏多年的老牌特工搞到手的，所以希望她能夠盡量保密，以免給俄羅斯的情報人員製造麻煩。

「喀麗莎小姐可否告知唐某，這位官員是何人？」唐俞緊跟著問道，他知道印尼軍方素來在對待華人的態度上都是極端偏激的，而這位官員如此關注自己所組織的俱樂部，那肯定是不懷好意了。

喀麗莎與旁邊的拉林娜對視一眼，然後才說道：「其實這個人和唐先生也算是老相識了，他就是印尼軍方頗具威望的桑斯馬將軍，這些資料都是他派人搜集來的。」

「桑斯馬？！哼哼，果然是老朋友了。」唐俞近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看樣子這個桑斯馬與他有著刻骨的仇恨似的。

其實對這個桑斯馬倒不是和唐俞本人有什麼仇恨，他是所有印尼華人共同的仇人。幾年前那場幾乎遍及整個印度尼西亞的排華暴亂，最初正是由此人倡議發起的，而在整個暴亂過程中，那些印尼暴民也始終有以他為代表的印尼軍方的支持。對於這些事情，桑斯馬本人也毫不隱瞞，他甚至在諸多公眾場合大放厥詞，散布排華言論。所以如今在印尼的華人可謂對他恨之入骨，但是非常無奈的是，此人在印尼軍方勢力龐大，再加上又有日本人的暗中支持，而相比之下，華人在印尼雖然是大量財富的擁有者，但是在政治上卻沒有什麼地位，所以對這個劊子手也沒有什麼辦法。如今唐俞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又怎麼能不恨的咬牙切齒？

儘管心裡恨到極點，但是唐俞畢竟是在商場中打滾大半生的老油條了，他明白對方在商談合作之前，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他，那就是為了向他施壓，明白地告訴他人家印尼軍方早就在注意他們了，如果他唐俞放棄眼前這個合作的機會，那說不定哪一天大禍就會光顧到他的頭上。換句話說，也就是他目前除了合作一途，已經別無選擇了。

「喀麗莎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想明白這一切之後，唐俞點點頭說道，「你現在可以說說，你需要我們華人怎麼樣的幫助了。你放心，只要是我們能夠做到的，我們一定會義不容辭的。不過有一點一定要說到前面，我們所要獲得的利益將隨著你條件的提高而提高。正所謂一份索取一份付出，這一點相信喀麗莎小姐是能夠理解的。」

「當然，既然大家是合作的夥伴關係，我們自然也不會讓你們華人吃虧，更何況如果我做得過分了，恐怕也會有人要來和我算賬了。」喀麗莎說著看了拉林娜一眼，而後者也正在看著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同時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不用說，兩個女人是同時想起了那位已經有一個月沒見面的男人了。

「哦？」唐俞自然理解不了喀麗莎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他想不明白如果面前這個女人是如今俄羅斯黑手黨的領袖的話，那又有誰夠資格說什麼和她算賬。

「好啦，唐先生，我們繼續談我們的合作吧。」喀麗莎調轉目光，將注意力轉回唐俞的身上，一邊說著一邊朝站在門口的那名彪形大漢擺了擺手，「對於我們在合作中需要你們給予的支持，以及我們給予你們的回報都在這份合同中註明了，你可以看一看，是否能夠接受。」

喀麗莎說著，對那名手持文件走過來的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心領神會，將手中的文件交到了唐俞的手中。

唐俞接過文件，拿在手中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只見他越看額頭的眉頭皺的越緊，顯然那份文件中的內容讓他感到非常為難。

「喀麗莎小姐，你這些條件……你這些條件似乎，似乎太強人所難了。」只看了一部分，唐俞便將文件合上，然後為難的說道，「如果我答應這些條件，那就無異於將所有東印尼四省份的華人推上了一條不歸路……」

「唐先生為何如此沉不住氣呢？」喀麗莎打斷他的話說道，「你還沒有將全部的內容都看完呢，如果有什麼問題，你不妨等到看完了之後再說。」

「這……好吧。」唐俞嘆了口氣，再次將文件翻到剛才所看的位置，繼續看了起來。

「怎麼樣，唐先生對我們給予的回報可滿意嗎？」等到唐俞將文件的最後一頁也翻過之後，喀麗莎不失時機地問道。

「喀麗莎小姐，我必須承認你所給出的回報的確非常誘人，但是我還是要說，你所要我們做的事情實在很難辦到。」唐俞嘆息著說道。

其實也難怪唐俞如此唉聲嘆氣，因為在那份文件中，喀麗莎希望他接受的條件，是發動如今聚居在印度尼西亞東部四省份的所有華人，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暴動，並在暴動中提出在該四個省份建立華人高度自治區的要求。而在華人暴動的同時，俄羅斯黑手黨將會發動一場針對在該四省份中、所有印尼本地以及日本外來黑社會組織的全面進攻。因為有華人暴動在前，所以印尼政府的軍警一定沒有多餘的精力來處理黑社會之間的爭鬥，所以俄羅斯黑手黨方面所要應對的敵人，也就只有那些「同行」了。以有算攻無備，這次行動俄黑手黨方面的勝算自然會高上很多。而俄羅斯黑手黨當方面給出的回報，則是在他們行動取得成功之後，便全力支持四省份中華人的自治要求。

如果能夠在東部四省份中建立華人自治區，那自然是一個所有印尼華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唐俞本人當然也不例外。因為這四個省份不僅是華人數量最多的地區，同樣也是整個印度尼西亞最富庶的四個省份。在地理位置上來說，這四個省份也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溝通印度洋和太平洋的重要交通樞紐——馬六甲海峽，就傍依著其中的兩個省份。設想一下，如此重要的地區，印尼政府又怎麼會允許它們歸由華人來控制？

「怎麼，唐先生可是對我們給出的條件感到不滿意？」喀麗莎淡淡的問道。

「那倒不是，」唐俞說道，「老實說，貴方所給出的這個條件，是我們所有印尼華人夢寐以求的，但是我卻認為這沒有多大的成功希望。因為在這四省份中，我們華人的數量雖然很多，但是也遠遠達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比度，所以說起來還應該是一支少數民族。而且這四個省份在印尼也佔有很重要的地位，無論從哪方面說，印尼政府也不會答應這個自治要求的，所以……」

「唐先生似乎偏離主題了，」喀麗莎打斷他的話，有些不悅的說道，「我們現在說的是合作問題，而你說的卻僅僅是我們給你的回報，這似乎有些不和道理了吧？」

「喀麗莎小姐，這一點我也知道。」唐俞說道，「但是如果我們接受這項合作，那就等於是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如果貴方的目的達成之後，卻不能讓我們實現自治，那我們整個華人群體所要面對的，就將會是來自印尼各界、尤其是印尼軍方的反擊報復，我毫不懷疑幾年前那慘無人道的一幕會再次重現。所以這些後果是我不得不考慮的，畢竟我要對我們華人負責。」

「噢，原來唐先生是對我們兌現承諾的能力有所懷疑。」喀麗莎點頭說道。

唐俞點點頭，毫不隱諱的說道：「喀麗莎小姐請見諒，我的確是對貴組織有沒有能力兌現這個諾言感到懷疑，畢竟你們是屬於黑社會性質的團體。也許你們能夠援助我們人力、資金甚至於武器，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們需要的援助可不是這些東西就能夠解決的，面對印尼正規軍隊的鎮壓，這些援助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我明白唐先生的意思。」喀麗莎搶先說道，「不過如果有國際輿論的援助，再加上外部國家勢力的正式介入，唐先生認為有沒有成功的機會呢？」

「國際輿論？外部勢力？！」唐俞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又泄氣的說道，「喀麗莎小姐可是開玩笑嗎？外部勢力的干預怎麼可能會有，如果我們這些華人出了什麼問題，唯一有可能提供道義上援助的，也只有中國一方。但是那種援助也只限於譴責之類的輿論援助，畢竟說到底我們如今已經沒有了中國的國籍，不是中國的公民了。就像上次那場暴動一樣，中國使館所保護的，也只是那些具有中國國籍的華人，而我們這些人則不在保護範圍內。而且那些印尼人也很聰明，他們不會對具有中國國籍身份的華人動手，這自然也引不來中國方面的正式干涉。如果這次的事情再引起類似的排華事件，我相信還會是同樣的結果。」

唐俞說這話時表情異常失落，也許那些整天想著出國並擁有外國國籍的人永遠都不明白，失去了自己祖國在背後的支持，會是這樣一幅凄涼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