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愛已成殤(二)

第十七章 愛已成殤(二)

在火蓮離開聖域的第十日,蘭灃發現火蓮被盜,他怒不可遏,獨自衝進蘭溪的房間,幾乎把除了她以外所有的東西都毀滅了,她等待著被蘭灃凌遲處死結局,等來的卻是他憤怒后的平靜。

「你為了他,居然不顧我們全族人的生死?」

她毫無畏懼地冷笑,「你當初不也願意為了我,不惜成為蘭族的罪人么?我為什麼這麼做,你該比我更清楚吧?」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他說話時,眼神冷凝陰鷙,卻毫無殺意。

看著他憤怒之極卻拿她無可奈何的表情,蘭溪忽然很開心,於是不加掩飾地大笑出聲,「蘭灃,你一定想象不到我有多恨你,我寧願死一萬次,都不願意每天面對你!」

他愕然凝望她一陣,嘴角也牽出陰毒的笑意,「是么?既然如此,從今日起,你就每天面對我吧!」

她頓時笑不出了,啞口無言看著他那張俊美不失凌厲的面龐,認識他十三年,她第一次發現他被族長光環籠罩中的高傲中,還有著男人掌控天地的霸氣,難怪蘭族乃至苗疆所有的女人都期待著成為他的女人——除了她。

他走近,捏著她的下顎,逼她直視他的冷冽的眼神,「火蓮已失,你的純潔對蘭族毫無價值,我也再也不用顧忌什麼了!」

他的指尖刮過她惶然的絕美臉龐,「如果你敢自盡,我會讓宇文孤羽替你承受蘭族最殘酷的極刑。」

「你!」

「恨我是嗎?別著急,以後的日子,我會讓你更恨我!」

他推開她,力道不大,但足以讓她跌坐在地上,仰望著他的高不可攀。「記得晚上沐浴更衣,等我!」

「蘭灃!」她浸透著恨意的大叫,「我早晚殺了你!」

「好,我等著!」

留下這句話,他打開門,眼睛盯著她的臉,對手下交代:「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宇文孤羽找出來!」

門合上,隔開了他眼中陰寒的警告和她眼中入骨的恨意。這時,地面上的機關開啟,宇文孤羽從密道中走出,伸手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蘭溪。

他的眼中充滿溫柔的憐惜,那是蘭灃那個冷硬霸道的男人永遠不曾有過的眼神。「日落之前,我會帶你離開聖域。」

她驚喜地抓緊宇文孤羽的手,「真的嗎?你不是說密道還沒完全挖通嗎?」

「密道離我預想的安全之處確實還有一段距離,可你不能再等了,我們只能冒險試一次。」

蘭溪搖頭,「不,我們還是按原計劃吧,只要能永遠離開這裡,我可以……」後面的話她無顏出口,可她能夠承受。

「不行!」宇文孤羽考慮得更為周全,「依他的行事作風,今天他為避人耳目,定會調離侍衛。過了今晚,他會安排更多人看管你,絕不會給你機會逃走。所以,今天是你唯一能逃走的機會。」

蘭溪猶豫一下,終於做了決定,「好,就今天!是生是死,我無怨無悔。」

宇文孤羽是個信守承諾的男人,日落之前,她站在聖域的大門前,望著晚霞燃遍的天空下,宇文孤羽隻身從千百的侍衛中廝殺出來,全身是血騎在駿馬之上。

他將手伸向她。「走!」

她笑著將手伸向他,與他縱馬飛馳,離開了囚禁了她十三年的聖域。

她最後一次回頭,看向聖域高崇肅穆的九黎神像,九十九級的階梯通往祭壇,那條高遠卻孤獨的路,從今以後只能由蘭灃一個人走了。

她笑著,快樂中亦有一絲不舍的情緒,不舍她的族人,不舍九黎神的庇佑,似乎還不捨得一樣東西,她想不清,也來不及深想,便轉回頭,看向前方茫茫的去路,不知能否逃脫,也不知能逃到何處?

七日七夜,蘭族追殺他們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宇文孤羽已身負重傷,再無力保護她。她勒住馬韁,駿馬一聲長嘶,他血跡斑斑的身體從馬上無力地滾落,掉進一片枯草中。

蘭溪急忙下馬扶起他,喂他服下了療傷止痛的藥物,「你的傷勢太重了,不能再趕路了。」

他緩了緩氣息,將地圖放在她的手中,告訴她:「你朝著地圖上畫了紅色的方向逃,到了那裡會有人接應你,你就安全的了。」

「我不逃了,這是我的宿命。」

「你……」他一陣劇咳,滿口鮮血噴出。

她輕撫他的脊背,為他拭去唇邊的鮮血,「你休息一下吧,我幫你把傷口再處理一下。」

那個午後,她為他重新包紮了傷口,又喂他吃下了噬心蠱的解藥。他服了葯以後,沉沉靠在她肩頭昏睡過去。

馬蹄聲漸近,掀起漫天飛沙,不知是否死亡將近,蘭溪從未感覺心緒如此寧和,即便看見蘭灃擋住了她面前的陽光,她也不再有恨意,反倒覺得蘭族有蘭灃這樣的族長,是蘭族之幸,是九黎神庇佑。

蘭灃跳下馬,站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看著她:「為什麼要逃?你明明知道這是必死之路!」

「因為我就算死,也不想死在聖域,不想死在你身邊。」她低頭看看仍在昏睡中的宇文孤羽,「蘭灃,我再求你最後一次,放過他吧,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看來,你真的愛上他了!」蘭灃看了一眼被她緊緊擁抱在懷中的男人,儘管他想將他碎屍萬段,可他不會在蘭溪的面前這麼做。他不能化解她對他的恨,至少可以讓她不會更恨。

俯下身,他以指尖幻化出一團紫光,光團飛向宇文孤羽的身體變消失了,蘭溪驚慌失措地想阻止,只聽他冷然道,「這是千愁盡。我不殺他,但不能讓他記住聖域的秘密。」

蘭溪立刻從驚慌變為驚喜,「你的意思,你會饒他一命。」

「嗯,你帶他走吧!」他的聲音聽來很遙遠。

「什麼?!」她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追殺你們,就是為了讓你知道:只要我不放手,你根本逃不過……」

蘭灃走了,縱馬狂奔而去,他的背影在殘陽下,偉岸依舊!

就是從那一刻起,她不再恨蘭灃了,他當年奪走了她的自由,如今已經還給她了。她重獲新生,而他卻要背負著丟失聖物和放走聖女的罪名留在聖域,繼續走那條艱難又孤獨的路。

……

宇文孤羽的傷勢很重,蘭溪悉心幫他調理了三個月才恢復如初,但他失去的記憶卻被千愁盡封印,他想不起自己是誰,也想不起自己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更想不起他曾經有個深愛的女子,所以他無可自拔地愛上了照料他三個月的蘭溪。

她原本想告訴他真相,幾次話到嘴邊為成言,她以為不求一生一世,只偷一點幸福就好,可幸福越來越多,她便貪心,直到宇文孤羽向她求婚,對她說:「不管我失去的記憶中有什麼,我都不想再去尋回,你才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只想和你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她被感動,也被蠱惑,她開始貪心地想牢牢抓住這份幸福,即使明知代價是無盡的苦楚。最終,她的懲罰還是來了。五年的恩愛生活之後,陸琳苒帶著兒子尋來苗疆,宇文孤羽一見到她,記憶便衝破了千愁盡的封印,想起了一切。

她知道他去意已決,沒有挽留,只是百般懇求著他把女兒留給她。他當時沒有說什麼,可幾天後她從心碎的夢裡醒來時,發現女兒失蹤了,她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女兒的下落。

失去愛人的痛她還能承受,失去女兒的痛讓她徹底崩潰,她每天像個瘋子一樣見人就抓來問,可沒人能給她答案。

有一天,她正半痴半傻在旁人的指指點點裡盲目地到處走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大隊的人馬,她好久才找回思緒,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蘭灃還是那麼氣勢恢弘地站在天地間,高大的身軀擋住她眼前的世界,就像她七歲時認識的他一樣。

不知何故,她哭了,面對著他哭的像個孩子。

他又抱她上馬,帶著她回了聖域。他站在九黎神面前對整個蘭族宣誓:他會守護她,一生一世!她是蘭族唯一的夫人!

大概是她已憔悴得不成樣子,沒人認出她是蘭溪,蘭族的人對她頂禮膜拜,喚她夫人。她俯視腳下的九十九級台階,絕望地笑了,若是從前,她寧願從這祭台上跳下去都不會嫁給他,但現在,她不能,她還沒找到女兒。

那晚,楹花落了滿地,雨滴跌碎在花瓣上,一地的殘花,一地的淤泥。

她躺著床上,任由他脫盡她的衣服,任由他的溫落在她冰涼的肌膚上,任由他近乎瘋狂地衝進了她的身體,佔有了她……

眼淚沒入長發,她不是哭泣自己被不愛的男人佔有,也不是哭泣宇文孤羽再不會帶她逃離這裡,她只是思念,思念她的女兒,還有那個讓她愛過,痛過,依然無悔的男人。

之後,她被他囚禁在華麗異常的牢籠里,像個最美麗的木偶,每天麻木地躺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想著自己的愛人,自己失蹤的女兒。她以為她會這麼被他折磨到死為止。

兩個月後,她懷孕了。她憐愛地觸摸著自己的小腹,許久沒有的笑意爬上眉梢。蘭灃向來冷硬眉宇也難得一見地柔和,眼中甚至凝了淚光。

認識他十幾年,他第一次對她說了許多話。他說,他不能幫她找到走失的女兒,只能讓她再擁有一個可以轉移思念的孩子,這是他唯一能想到讓她快樂的方法。

他說,蘭族已經兵臨城下,他決定和聖域共存亡,他會讓人護送她離開聖域,以後她徹底自由了。

他還說,這兩個月是他一生最快樂的日子,他此生無憾……

七日後,他讓人送她離開硝煙瀰漫的聖域,在夕陽下,她看見他站在祭壇上,一身孤寂。她咬咬牙,調轉馬頭,在聖域的大門合上之前,又回來了。

含著熾熱淚水,她走過九十九級石階,走到他面前。

「蘭灃,我不會離開你,你是我的丈夫,是我腹中孩子的父親。」

她以為就憑蘭灃的個性,一定會戰到流盡最後一滴血,沒想到他選擇了投降,此後,他接受朝廷的冊封,做了一個有名無實的侯爺。

她問他:「為什麼!」

他道:「我死很容易,可你怎麼辦,孩子怎麼辦,還有全蘭族的人怎麼辦?我只有活著才能有機會再建聖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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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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