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岳興阿沒有再在京城逗留,當下便帶著額娘輕裝簡便趕赴天津港,他們娘倆沒有從佟家帶走什麼,也不打算帶走什麼,雖然他額娘如今還昏迷不醒,但岳興阿心裡清楚,即便額娘是清醒的,她也一定會同意他的做法。

胤禩已經提前和王怡錦打好了招呼,姚家商隊的船隻隨時能夠將岳興阿母子二人帶走。目送母子二人離開京城,剛安和富達渾心裡都有些悵然若失,很不是滋味。雖說他們跟著八阿哥大鬧了佟府,幫助岳興阿完成了心愿,可看著好友明明是佟家的嫡出孫少爺,最終卻落了個毀容瞎眼、帶著重病在身的額娘遠離京城,他們二人心裡哪裡能好受得起來。

胤禩卻並不似剛安和富達渾一般傷感,他看得出來,如今的岳興阿心志之堅韌與從前截然不同,此子過了這個坎,今後必然是有大出息的。

「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宮了。」胤禩看了眼天色,便對二人說道。

他二人一聽,神色一僵,剛剛他們只顧著跟著八阿哥搭救岳興阿了,卻忘了,佟家的盛寵非同尋常,宮裡的皇後娘娘還是佟家的女兒,眼下說不準佟家人就跑去皇宮找皇上、皇后告狀去了,他們兩個只顧著跟著八阿哥去給岳興阿送行,卻忘了讓八阿哥快些回宮。若是被佟家的人先下手為強,那八阿哥就越發的處於劣勢了!

「我這就回家告訴阿瑪和額娘,讓他們進宮去幫您!這回本來就是佟家的不對,他們要是敢惡人先告狀,咱們也不能示弱!」富達渾是在家中被嬌寵著的小兒子,立刻就想要回家搬出一向疼愛他的阿瑪和額娘。

剛安則是知道八阿哥一向是有大主意的,此刻便先望向了八阿哥,等著聽他的安排。胤禩對他二人笑道:「今日這事我既然為岳興阿出頭,自然也想好了應對後事的法子,你們就不必替我擔心。我倒是覺得,以隆科多睚眥必報的性子,日後恐怕要在官面上為難舅舅和御史大人。」

佟國維和佟老夫人是不會進宮告狀的,但是隆科多卻難說。況且,就算隆科多被佟國維按住,京城裡盯著佟家的人何其之多?今日的動靜鬧得可不小,他帶著岳興阿與他額娘離開佟府的時候,一眼就掃到了不少在一旁探頭縮腦的人,要不了多久,只怕佟家的事就要傳遍京城了。以皇阿瑪對佟家的關心,若是聽到了風聲,不可能會置之不理,到時候,只怕是皇阿瑪先傳召佟國維父子入宮召對了。

這些胤禩倒是渾然不懼,如果皇阿瑪當真秉公處理便也罷了,若是因此事為難他——胤禩冷笑,他可不是岳興阿,系統在身,皇阿瑪若是惹急了他,他也不介意給才消停了小半年的皇阿瑪再添一回堵。

這些想法胤禩自然不可能對剛安和富達渾言明,他只避重就輕的提了句:「我今日回宮就會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明此事,她老人家最厭惡這等寵妾滅妻、罔顧人倫的醜事。」

只要太皇太后還活著一天,皇阿瑪就沒有辦法不顧及太皇太后的感受,今生為太皇太后延續壽命、得到了太皇太后的庇護,大抵這是他繼系統之後,第二個護身符吧?

剛安和富達渾聽了八阿哥提起太皇太后,臉上的神情這才放鬆了不少,心裏面也踏實了許多。尤其是剛安,他深知自家和富達渾家不一樣,他們衛佳一族都是因為皇貴妃娘娘才會拔出包衣進入仕途,一旦行差踏錯,葬送了自家不說,還會帶累皇貴妃和八阿哥。

剛安回到家立刻便把今日之事說給了阿瑪聽,噶達渾一聽,連忙請鄔先生來書房議事,自打他的仕途越來越順以後,他也越發的深信這位鄔先生心智之卓絕遠非常人,遇到大事小情,但凡是他有些拿捏不準的,他都會找鄔先生來參詳一二。

今日事情牽扯到八阿哥,自然就是大事,噶達渾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鄔先生,待鄔先生到了書房,他便讓剛安將剛剛和他說過的那些全都講與了鄔先生聽。

鄔思道靜靜的聽著,噶達渾和剛安都沒察覺,在他聽到隆科多這個名字的時候,眼底閃過了一絲幽幽的冷芒。待剛安全部講完后,鄔思道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

「八阿哥說的對,東翁不必擔憂,這件事本就是佟家站不住腳,他們遮羞還來不及,又怎敢主動攀咬八阿哥?倒是那個隆科多,此人能夠如此對待髮妻和親子,看來是個陰險狠毒之輩,八阿哥特為的提及要東翁在朝堂上對他小心防範,這件事東翁務必要上心才是。」

鄔思道是個極有原則的人,雖然他與隆科多有私仇,但他更感激八阿哥與噶達渾的知遇之恩。入承恩候府做了幕僚后,他並未藉機生事想方設法的為自己報仇,反倒是暫且將仇人拋到一邊,盡心儘力的為噶達渾辦事。

他心裡清楚,八阿哥年紀還小,衛佳一族根基不穩。反觀佟家,根深蒂固、聖寵在身,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私仇冒進,從而害了恩主一家人。但是,如今既然是隆科多自己鬧出了這樣的醜事,又把小辮子全都露了出來,不落井下石,還真對不起這樣大好的機會。

鄔思道沉吟了一番,復又說道:「東翁還是先穩住自己的陣腳,依我看,八阿哥只怕是心裡另有計較,東翁暫且先看一看,若是事情發展有變,咱們再來想對策也不遲。」

承恩候府這邊正商量對策的時候,胤禩業已回到了宮中在給太皇太后問安,並將今日在佟國維府上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說給了太皇太后,末了,胤禩垂眸說道:「今日在佟府行事有些莽撞,請烏庫媽媽責罰。」

太皇太后在聽到岳興阿母子的慘狀之時,臉上已經沒了笑容,此時聽了胤禩的話,嚴肅地說道:「雖然的確是魯莽了些,但你並沒有做錯,遇見這種事,如果置若罔聞,那才叫做罪過!」

當胤禩說起了隆科多的正室夫人在被那般對待之時,太皇太后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可憐的侄女,廢后靜妃。當年如果不是她一心護著,那個孩子還不知道會遭多大的罪!那三夫人比靜妃還可憐,娘家為了攀附佟家,對她不管不顧,親生兒子都被毀壞了五官。

真沒想到,佟國維不是個糊塗的,怎麼府里卻養出了這麼個兒子!從前太皇太后就不大喜歡性子有些跋扈的隆科多,此時對他簡直是厭惡到了極點。扭頭對蘇麻喇姑說道:「如果皇上因為這件事叫小八去乾清宮,你一定要告訴我知道。」

如果佟家不起是非,太皇太后也不想在這戰事將起的時候將事情鬧大,但如果佟家不安分,太皇太后卻也不可能看著皇上因為偏幫佟家而委屈了乖巧懂事的小八。蘇麻喇姑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忙應道:「您放心。」

太皇太后滿意的點頭,這才讓胤禩回去休息。第二日胤禩去上書房上學的時候,佟老夫人便遞牌子進宮覲見皇後娘娘,她並非前來告狀,只是怕皇后在宮中不明事情的經過,聽信了別有用心之人的挑撥。皇貴妃的身份超然,八阿哥更是有太皇太后護著,如果因為這件事讓皇后吃虧,那佟家才真是欲哭無淚了。

皇后也聽說過風言風語提及自己這個三弟寵妾滅妻,今日還是第一次得知,三弟這所謂的寵妾滅妻竟然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程度,不免也是一臉的驚容。即便弟弟和弟媳在皇后心中的地位不同,此時同為女子,她也沒法再有任何偏幫三弟的話。

「那個四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狐媚子,竟然哄得三弟變成了這樣!額娘,這樣的狐媚子,還是早些處理了才是,怎麼還能留在三弟的身邊?」一腔怒火全都轉移到了那個叫四兒的小妾身上,皇后氣惱的說道。

佟老夫人嘆氣道:「我也想,可你三弟待她簡直是如珠似寶,之前為了她,連我身邊的丫鬟都給發賣了,我能拿她怎麼辦?總不能當真告你三弟忤逆吧?」

皇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母親,她知道額娘疼愛這嫡親的弟弟,可事情也不是這樣處理的方法,便道:「額娘!直接打死了那個狐媚子,人死不能復生,三弟便是再撒潑,過陣子也總會好的。留著那個狐媚子,才更會攪得家裡永無寧日!」

佟老夫人聞言又是一聲嘆息道:「我昨日也下了這狠心,和你阿瑪說要狠狠地處理了那個賤人,可你阿瑪說,如今這事兒鬧得有些大,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這個節骨眼,佟家萬不可再惹人耳目。那四兒畢竟是一條人命。」

如今例律上不準動用私刑打殺奴婢,但八旗的貴胄之家打殺下人的事卻並沒有因此禁絕,官面上也對這樣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御史不跳出來彈劾,大家就權當不知道這種事。但佟家眼下正在風口浪尖上,若是此時再鬧出人命來,只怕更不好收場。

皇后也明白這個道理,只得恨恨不平地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是從前能狠下心,事情也鬧不到這個地步。對了,那岳興阿那孩子和三弟妹如今身在何處?可妥善安置了沒有?」

佟老夫人一聽眼圈便紅了:「正要和娘娘說這件事呢,我差人去打聽,才知道,離開家裡的那天,他們娘倆便離開京城,去了哪裡,我現在也沒有音信,心裡正擔心得緊!他們娘倆也是嬌生慣養的,這離開京城,往後可怎麼過活?」

佟國維雖然同意了讓隆科多夫婦和離,可因為心中對兒媳婦的愧疚和對孫子的心疼,已經和佟老夫人商量將京郊的一個莊子給三媳婦和岳興阿來安身。他們卻沒想到,等到莊子安排好了以後,他們母子二人卻是失去了蹤跡。

皇后聽了也是一陣得頭疼,母女二人除了彼此安慰一番,也是別無他法。待老夫人離開后,皇后想了半晌,這才命人拿了一套文房四寶,親自帶著去了慈寧宮。

這事兒既然八阿哥全程都看在了眼裡,想必太皇太后也是知道了的,事關她的娘家,她必然不能裝聾作啞,無論如何也要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當面請罪才是。

聽了皇后一番請罪的話,又看到她帶來的為小八壓驚的禮物,見到了皇后的誠心后,太皇太后這才面色稍霽,讓宮女收好了皇后帶來的東西給八阿哥那邊送過去后,這才對皇后說道:「你是一國之母,佟家更是出了兩任的皇后,佟家的家風,天下人都在看著,一旦有差,便是天下人的笑柄,皇后可要千萬謹記。」

等皇后離開后,太皇太后這才對蘇麻喇姑說道:「看來佟家倒是個明白的。」

今日佟老夫人進宮的事太皇太后自然知道,從皇后的態度上便能猜到佟老夫人的態度,因而太皇太后才會說,佟家倒不是個糊塗的。

而此時的上書房中,因為這事兒太子正和胤禩說話。太子眉眼含笑,拍了拍胤禩的肩膀:「小八這事兒做的對,那個叫岳興阿的也是個有骨氣的小子,只是還不夠狠,只不過是划傷了那個女人的臉,若換了是孤,哼!」太子沒說下去,但是話里的意思卻是十分明了。

太子是元后嫡子,一向都對自己的這個身份非常傲然,聽到那個隆科多虐待嫡子,太子怎麼可能不浮想聯翩進而對此事深惡痛絕?原本因為和佟家兄弟一道辦過差,太子對他二人的印象很好,但聽到隆科多的這種混賬事,太子還是一頭站在了胤禩的這邊。

胤禩一笑,意有所指的說道:「我也是看不慣這種寵妾滅妻的混賬事!要是世人都像大哥對待大嫂那麼體貼尊重那就好了。」

大阿哥聽到八弟提起自己疼愛媳婦的事兒,臉上的表情立刻就柔和了許多,沖著太子傲氣地說道:「那是自然,我自己的媳婦,我不疼她還疼誰?倒是太子殿下,日後娶了太子妃,可不要把今日的話拋到腦後去了。」

大阿哥也不是無的放矢,如今太子沒娶正妃,但是毓慶宮裡卻已經進了一個李側福晉,據說太子疼愛她疼愛得緊。大阿哥拿這話刺太子,便是暗指太子如今斥責隆科多很是痛快,日後說不準也和隆科多似得,冷落未來的太子妃而偏疼李側福晉。

都是皇家人,一個個心思都通透得很,話也不必說的太過直白,大家自然也都聽懂了大阿哥和太子之間的機鋒。只不過,他們都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魚,誰也沒在這種情況下來插話,都一副用心溫習功課的模樣。

太子正要反唇相譏,太傅們便進入了上書房,太子只得先把這話題給撂下,只恨恨地瞪了一眼大阿哥作罷。

不管佟家的這件事如何鬧得滿城風雨,但是卻沒有御史拿這件事來彈劾隆科多和佟國維,漢官御史輕易不敢彈劾滿官,而滿官御史因為有了開音布馳的叮囑,也都閉起了嘴巴。開音布馳可不是為了佟家,而是擔心這件事鬧大了牽連到八阿哥,這才叮囑滿官御史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御史們沒人開口,佟家也沒有主動和皇上喊冤,即便康熙對此事也心知肚明,卻也並沒有主動提及。這件事康熙也覺得十分的左右為難,索性便擱開了手不去管。如此風平浪靜了許久,胤禩便確認皇阿瑪是不會因為此事來「教訓」他了,心裡倒頗有些遺憾,這麼長時間沒坑一下皇阿瑪,他都不習慣了呢!

康熙心情不好的時候,多半都喜歡去永和宮找德妃說說話,雖然從不提及朝政,但是聽了德妃溫柔細順的聲音,他的心情也總會平復很多。更何況,如今永和宮裡還有個單純活潑的小姑娘,康熙去永和宮走動得便越發的勤了。

德妃自然看出了康熙對那小丫頭的興趣日漸濃厚,越發的嚴看死守了起來,不給那個小丫頭半點兒的機會獨自親近皇上。她倒不是妒忌,這宮裡那麼多女人,她若是個愛妒忌的性子,早就自己把自己給氣死了。

但她決不能容忍皇上在她這永和宮寵幸了如今身為自己宮女的族妹,這事兒一旦成真,那她就成了整個後宮的笑柄了!為了杜絕這件事,她甚至主動把康熙面前推給偏殿的章佳氏貴人,讓她來分寵。德妃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皇上最後主動開口,那家裡人就別怪她心狠了,那樣的妹妹,不要也罷。

康熙還不知道,在他越發的與永和宮走動得勤的時候,他眼中溫柔恭順的德妃,已經起了殺心,猶自在批複了所有奏摺后揉了揉有些疲累的眼睛,對梁九功道:「朕待會兒去永和宮,晚飯也擺在那邊吧。」

梁九功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皇上,今兒是德妃娘娘不方便的日子,永和宮的貴人小主兒也不方便,您看……」

按規矩,后妃如果遇到了小日子就會把綠頭牌撤下去,康熙不是個按規矩出牌的人,鮮少翻動綠頭牌來選人侍寢,大多都是想去哪個宮裡便去了,但身為總管太監,梁九功卻有職責提醒皇上一兩句。

康熙手上一頓,眼前忽然閃過了那個小姑娘害羞的模樣,心中微動,道:「無妨,照朕的意思去辦。」

梁九功躬身應了,叫了小太監去傳話。德妃聽到皇上要來,臉上的笑容在傳話的小太監離開之後便消失得一乾二淨,她不方便,章佳氏貴人偏也是這段時間的小日子,皇上卻偏偏要來,動了什麼心思,德妃一清二楚。

手指攥緊,德妃面無表情的枯坐了半晌,越想越覺得頭昏沉沉的又有些痛,旁邊瑾雲見她面色不好,眼底劃過一絲猶豫,問道:「娘娘,您是不是身子又不舒坦了?要不要請太醫?」

「沒事,最近經常頭暈,想來是前陣子的病虧了身子。」德妃扶著額頭,不悅得說道,今天皇上剛說了他要來永和宮,自己就請太醫,那不是明擺著惹皇上不高興?這個瑾雲,雖然忠心,頭腦卻是太不靈光了。

「那娘娘要不要先躺下休息一會兒?眼下天色還早。」瑾雲又勸道。

德妃點了點頭:「也好,我先休息一下,等會兒記得叫我起來。」

瑾雲點頭,扶著德妃在榻上躺下。德妃並不知道,她這一躺下,就再也起不來了。一個時辰之後,瑾雲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去叫醒德妃,誰知道德妃眼睛雖然睜開了,渾身卻動彈不得,甚至口不能言。

這下子不請太醫也不行了,永和宮這邊急請太醫,康熙那面自然也得了消息,等到康熙趕到永和宮的時候,便只見到德妃躺在床上眼裡不住的流淚,那小丫頭跪在床前哭得十分傷心,還不住的哀求太醫:「求你們一定要治好姐姐,姐姐還這麼年輕,怎麼可能從此就不能……不能……嗚嗚嗚嗚……」

康熙連忙問道:「太醫,這是怎麼回事?德妃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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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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