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與畫
那是一個幽黑的洞穴,沒有一絲的光亮,絕對的黑暗讓我覺得頭暈,一陣陣的噁心。幾乎是四腳並用的,一點一點爬著往裡面去。
往前就出現了冰綠色的光,若隱若現。好比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不管那是什麼,總是下意識地靠近。我加快了爬行的速度,追尋著那冰綠色的光,呼吸有些急促。
那光越升越高,我仍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它卻讓我大致看清了面前的光景。
是一個水潭,一個盛滿墨綠色液體卻清澈見底的水潭,潭的四面被巨大的結晶圍住,像水晶,又像是翡翠。
沒有出口,沒有其他人,只有我,被「關」在這麼一個詭異的地方,眼前只剩下幽黑與墨綠兩種色彩。要說美,確實美,可卻沒由來的讓我恐懼,令我不安,黑暗中彷彿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可我看不見……
猛地驚醒過來,渾身都是冷汗。
沒錯,這只是一個夢,但它卻過於真實。
說來,這個夢已經陪伴我三年之久,每次入睡都是這番景象,曾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去了那裡,就像莊周分不清是夢中的蝴蝶,還是蝴蝶的夢。
我的名字是楊靈一,27歲,大學畢業幾年了,在外面租了房子做點小生意,也算能養活自己,家裡只有奶奶一個人。奶奶喜靜,只愛在鄉下過恬淡的日子。
「靈一,下午有空一起出去吧?」
說話這人是我大學舍友,叫顧飛,浙江人,一米九的個子,加上一張並不難看的臉,在學校也是風光了幾年。
聽他說,最近來江蘇是為了給舅舅辦事,可我也沒看他干過什麼正事,一天到頭也就是拉著我到處亂逛,可憐我這半個月來,幾乎沒有收入,還要給他買單。
暗嘆了口氣,說不出的無力感,趴在櫃檯上看著面前這個人:「沒空。你又想幹嘛?」
他只是「嘿嘿」一笑,拍了我一下:「別這麼喪氣嘛,好歹哥也帶你出去溜達了一陣子,見識了不少,你說呢?」
真想呵呵他一臉,掏腰包的是我,土生土養的江蘇人也是我,到底是誰帶誰出去玩?!
「你別說了,下午我沒空,店裡忙著呢。」避免心塞的最佳辦法,就是索性拒絕,不去。
他用手指敲了一下櫃檯,撐在櫃檯上掃了一眼冷清的店,調侃我道:「楊老闆,恕小弟眼拙,沒看出來你這店裡哪裡忙了。」
結果一如前半個月,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又跟著他出去瞎晃,不知道今天他又想去哪。
出門過了條街,就被推進了一輛計程車:「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他還故作神秘地眨巴了幾下眼睛,我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不出十幾分鐘,就到了市中心,在一家博物館前停了下來,我指著館門,嘴角抽了幾下:「你腦子是有坑還是怎麼的,帶我來博物館幹嘛?」
也不是說不能來博物館了,而是這家博物館,老子從小到大來了二十來回了,裡面有些什麼玩意兒,我比裡面的有些工作人員還清楚!
搖了搖頭,轉身就要走,被顧飛一把拽住:「誒誒誒,去哪呀,門在這呢!」
他這麼拉拉拽拽的,實在不好看,我拍了他一下:「進去幹什麼?你還會對這類地方感興趣?」真是見了鬼了,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這小子素來最討厭跟文學歷史沾邊的地方,用他的話叫,因為心累。
他搭在我肩上,看著博物館,一臉嚮往的模樣,在我看來,有些詭異:「我不是來給舅舅辦事的嗎?他呀,讓我買一副畫。」
「你要進博物館買畫?瘋了吧?」裡面可都是公家的財產,瘋子才會說買博物館里的文物。
他白了我一眼,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誰說要買文物了?這幾天有人包了博物館做畫展,我要買的是畫展上的畫,想什麼呢你?」
辦畫展?在博物館辦畫展?
我們走進去,這些畫的擺放,與博物館之前的陳設相得益彰,看不出有什麼唐突的意味,顧飛忙著找畫,我落個清閑,四處瞧瞧。
視線被角落裡的一幅畫吸引,我不懂畫,完全是因為畫的內容。
操!
這不就是我夢裡那個水潭嗎?!
默默爆了一句粗口,就愣在了那,不知道過了多久,顧飛找了過來:「靈一,你發什麼呆呢?」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幾乎趴在了櫥窗上,「我去,原來在這啊。」
我還發愣呢,他就推了我一下:「走吧,把這畫買了,我就能回去交差了。」
「等等,你要買這幅畫?」如果不是做過那個夢,估計看都不會看這幅畫一眼,實在是太尋常,而且連我這個外行都覺得,毫無美感。
顧飛點了點頭,有些狐疑地看著我:「怎麼了,有問題嗎?」
我連連擺手:「沒,沒問題。」
我上網找過夢裡那個地方,應該是不存在的,可現在畫擺在眼前,難道這世上還有跟我做同一個夢的人?
一路上,腦子裡想著各種猜測,跟著顧飛找到了這次畫展的主辦人。
原以為會是個年近花甲的老頭,結果卻是個妙齡女子,年紀跟我差不多,叫肖筱。進去的時候,只是朝我們禮貌性地招呼了一聲。
顧飛將來意說清,她卻露出了為難的樣子:「這個恐怕不行,實不相瞞,這幅畫是我爺爺寄來的,只用於展出。」
顧飛幾番開口談條件,都是類似的回答。
「那能問一下這幅畫的作者嗎?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我倒想看看是誰,會跟我有一樣的夢境。
肖筱皺著眉,想了一會,又翻了翻資料:「哦,對,作者叫楊靈一。」
作者叫楊靈一……
楊靈一……
我?!
我還沒緩過勁來,顧飛就推了我一下,壓低了聲音就問:「你什麼時候學了這種東西,我怎麼不知道?」
別說他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想想可能不是同一個人,我這名字也不見得多特殊,重名的可能性很大。但重名還做同樣的夢,這就有些稀奇了。
生意沒談攏,肖筱就起了送客的意思,我們倆也不是死皮賴臉的人,要真窮追猛打,說不定就是保安把我們趕出來了。
回去的路上我看顧飛一臉鬱悶,好心提醒了一句:「你沒聽見她說,這畫是她爺爺拿來的?」我頓了一下,看他點了點頭,又繼續道,「要真想買畫,當然得直接找原主了。傻不傻?」
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轉而又看了我一眼,裝得跟大爺似的:「我當然知道了,只不過沒說而已。」一把搭我身上,「這不是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嗎?看來靈一的腦子也不笨嘛。」
一把甩開他的手,沒高興搭理。
心裡盤算著,話是這麼說,但也不見得會有多順利。
能包下博物館辦畫展的,肯定不會是什麼普通人。沒點手段,還做不到這一步。孫女尚且如此,就別說那個老爺子了,都說姜還是老的辣,顧飛想把畫買下來,沒兩把刷子,看來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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