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第058章

058

付瑤也慢慢收起了笑容,乾脆利落:「行啊,你發啊,最好人手一份。」

梁欣茹就那麼僵在了那裏,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她居然會這麼說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照理說,她不該不說話或者有些心虛嗎?這個女人卻這麼理直氣壯還倒打一耙?這和她預料中的情景完全相反,以至於她反而說不出話了。

付瑤看着她的表情,心情好起來,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裙子就朝遠處走了。

梁欣茹心有不甘,彷彿覺得周圍人都在嘲笑她似的,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不知不覺,距離大部隊越來越遠了,直到再看不到別人了,她一把拉住了付瑤:「你就是要和我過不去是嗎?」

付瑤撥開她的手:「要是生意上的事情,我只能說做我該做的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私事,無可奉告。」

「你還可以更囂張一點。」梁欣茹恨得咬牙切齒,一雙原本美麗的眸子,此刻卻這麼怨毒。

付瑤一點也不在意被她這麼看着,這麼些日子風風雨雨都過來,她都失去了那麼多,最害怕的事情都發生過,怎麼會畏懼一個女人的目光?

甚至,她心裏有一絲近乎變︶態的竊喜。

這個女人,她越是難受,越是敵視她,她就越開心,她打心底里不想讓她好過。

除了工作,還有——儘管她不願意承認,依然在心底里默念這個人的名字。

所以,從一開始,她們就不可能親近。

付瑤真的懶得再和她多說一句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就往回走。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忽然伸出腳。

她沒有任何防備,猛地跌倒在地,摔倒的地方有一處斷裂的木樁,好巧不巧,插到她的腳踝處。付瑤發出尖利的喊聲,撕心裂肺的痛處。那一刻,她眼前一黑,有片刻的失明。等她漸漸恢復了知覺,腳卻一動也不能動。那木樁足有兩根手指那麼粗,有一截卡在她的骨頭裏。

她伸手去觸摸,咬了咬牙,顫抖着想要□□,但是以碰到就痛地不能動彈。

梁欣茹早走了,連個背影都沒有留給她。四野此刻是茫茫一片的黑暗,連綿不絕的樹木組成一個迷宮,隔斷了她和外界的聯繫。這裏沒有東南西北,她分不清方向。

付瑤真的絕望了,痛苦卻讓她非常清醒。

她怔怔的,卻有鈴聲響起來。她這才想起自己還帶了手機,連忙逃出來,接通了。那邊是孟西沉略帶幾分焦急的聲音:「你在哪兒?」

付瑤痛地不能開口,聲音也有些發顫、微弱:「我……你可以幫我叫人來嗎?」性命攸關,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孟西沉在那邊停了一停:「你到底怎麼了,聲音這麼奇怪?」

付瑤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是煎熬:「……我來的時候是朝河邊走的,麻煩你了。」說着就掛斷了電話。掛斷的那一刻,她抱着肩膀蜷縮在地,嘴唇都有些發紫。骨頭裏□□一根木樁的感覺,可不是被削掉一小塊肉那麼簡單。

古時候的關雲長刮骨療傷,不外乎如此吧?

她自嘲地想。

野外的氣候很冷,晝夜溫差大。到了後半夜,氣溫陡降,付瑤凍得渾身發抖,躺在一片枯葉中取暖,但又不敢動,怕牽動傷口。

迷迷糊糊中,身上微微一沉,暖和了很多。她努力睜開眼睛,黑暗裏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望着她,眼底是她不懂的複雜的光芒。他的臉色很嚴肅,半蹲著身子在她面前,輕輕地順了順她額前的髮絲。

他此刻的動作溫柔地不可思議,讓付瑤有一種錯覺。

彷彿她是他最珍愛的寶貝。

她心裏酸痛,望着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裝作滿不在乎地說:「再來晚一點,孟大爺,您就要給我收屍了。保險金額繳足了嗎?這可是赤果果的工傷,你想賴賬都不行。」

她擠眉弄眼的,還想說點什麼,他卻道:「別說話。」

付瑤一怔,他已經彎下腰,一隻手穿過她的後背繞到另一邊鎖住了她的腰肢,兩一手托着她的膝蓋彎,停頓了一下,調整了姿勢就把她抱了起來,沒有牽動她的傷口。

付瑤這個時候還在想,這人絕對可以去當醫護了,手法一流,無師自通。

他把她放到樹底下,讓她靠着樹榦。他低頭查看她腳踝上的傷勢,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付瑤就痛地齜牙咧嘴:「謀殺啊?」

「別油腔滑調的,你想破傷風發炎嗎?還是想疼死?」

付瑤不說話了,搞怪的表情也回復了冰冷。孟西沉也沒有戳穿她,其實她骨子裏不是個活潑的人,但是,在這種的情境下忍不住這樣。他了解她,他知道,她只是想要保護自己,用這麼笨拙的方法——這個傻女孩。

半晌,他抬頭看向她。

付瑤有些無所謂:「沒救了?」

「你怕你喊痛。」

「我會怕痛?你要拔就拔吧。」她冷哼了一聲,抱着肩膀看着他,不屑的模樣。

孟西沉搖搖頭,隨手在身邊撈了根樹枝遞給她:「咬着,會好一點。」想了想,又從衣服上私下一塊小布條扔給她,讓她把眼睛蒙上。

「……」

「哦,對了,還是把眼睛閉上吧。」他低低地笑了笑,重逢以來,付瑤沒有聽到過他這麼自在又有些促狹的笑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風度翩翩的他,那個她還沒認清此人真面目以前的他。那個時候,他可真是紳士啊,完全是成功男人的典範。但是事實證明,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男人,這傢伙道貌岸然地喪心病狂。

雖然如此,她還是閉上了眼睛。嘴上不認,心裏還是怕的,嘴裏卻硬邦邦地說:「你可別伺機報復,我很怕痛,弄死了你就是蓄意謀殺。」

「我知道輕重。」他笑了笑,「你還記得我以前給你做過的那個帽子吧……對,沒錯,就是那個被你嫌棄的帽子。難為你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心裏想的是我什麼東西送你都不奇怪,珠寶、首飾、名車、禮服……這些都不稀罕,所以,我要送你一件特別的……」

他的聲音彷彿有一種魔力,把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呼吸也漸漸近了,彷彿他就貼在她耳邊和她說笑一樣,付瑤忍不住動搖。

她冷下張臉,彷彿不為所動的樣子,但是心底真的出賣了自己。

在這樣的矛盾中,她思慮萬千,萬千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人了。此時,腳踝上驟然一痛,彷彿利箭穿心一般,她「啊」地叫了出來,這一聲之後,整個人都癱軟在地,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一層汗珠。

她整個人都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靠在樹榦上喘著氣。

孟西沉此刻慢悠悠地解開了蒙住眼睛的布條。他在微笑,眼神溫和,有些無奈地揉一揉她的頭髮:「完全不用叫得這麼凄慘啊,只是一根樹樁而已。」

「你也可以自己去試一試啊,看看一根樹樁插到骨頭裏的感覺。孟大爺,你不是罪喜歡體驗人生嗎?怎麼,沒在澳門賭場被打死,現在想要試試新的極限運動了?我保證你試了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嘴還是一如既往地毒。」孟西沉說。

「我沒說我改過啊。」付瑤冷笑。

孟西沉卻沒有再和她杠嘴了,低頭看了看她還在流血的傷口,想了想,用剛才她蒙眼的布條幫她小心地包紮了起來。他的手法很專業,基本沒有牽動她的傷口,付瑤怔怔地看着他——這一幕真不可思議。

這個男人,居然也會如此紆尊降貴?

付瑤在愣神的那一刻,竟然忘了冷嘲熱諷。她抿了抿唇,目光複雜地望着這個給予過她無限傷害、又激烈着她不斷奮進的男人。

「謝謝。」這一聲遲來的謝謝,付瑤終究是開了口。但是在開了口以後,她就再也不說別的了。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之間,隔着的東西太多了,不僅僅是時間。

孟西沉也沉默了會兒,在她身邊坐下。安靜的時間裏,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可聞,清越的鳥鳴聲響徹山林。

可惜沒有流水淙淙的聲音。

所以,她難免有那麼點緊張和煩躁。

孟西沉彷彿看出她的想法,不在意地微微前傾了身子,疊著的雙手交叉著放到膝蓋邊:「其實你不用這樣的。就算你連朋友也不想和我做,也不要互相怨懟吧。我承認,你母親的死和我脫不了乾洗,但那並不都是我的緣故。瑤瑤,你對別人那麼公平,怎麼唯獨對我這麼獨斷專行,這麼不公平呢?」

付瑤啞口無言。

那麼,你願意當這個「別人」嗎?付瑤在心裏道,差一點脫口而出。但是理智讓她沒有開口,她心裏非常清楚——這個男人,其實和從前一樣,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如果她此刻就丟盔棄甲,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於是,她做出思考的模樣,回頭對他笑了笑:「也許是有點吧,不過我從來不冤枉一個好人。你是不是無辜,你自己心裏更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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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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