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徒雲瑞懷揣著一顆沸騰的少男心,迎風冒雪地回了王府。才一進自己的院子,就有一個衣着體面插金戴銀的嬤嬤迎上來。

「哎呦我的祖宗啊,這樣的天氣,怎麼這樣就出門了?若是着涼可不是鬧着玩的!這跟着您的人也不知道勸一聲?」這嬤嬤姓唐,是王妃徐氏身邊的心腹人。

徒雲瑞挺不待見她,沒別的,這唐嬤嬤太沒眼力見。按照她的歲數,明明已經可以出王府去榮養了,卻死活不肯走。仗着是王妃的乳母,在王府下人中作威作福的。

「唐嬤嬤有事?」徒雲瑞一邊往裏走,一邊隨口問,連眼角都沒給那婆子一個。

唐嬤嬤忙不迭跟進去,滿臉賠笑:「王妃娘娘讓我來跟世子爺說,今兒個疏影館那邊的梅花都開了,襯著大雪紅紅白白好看得緊。正巧幾位表小姐也都在呢,已經預備了滾燙的鍋子,請世子爺一起過去賞梅呢。」

徒雲瑞解著外袍的手一頓,心裏沒來由就是一陣煩悶。啊了一聲,抱住自己的頭,叫道:「頭疼!」

他嗓門大,唐嬤嬤冷不丁嚇了一跳。

伺候徒雲瑞的幾個侍女都是極有眼色的,心裏暗笑,嘴上卻叫着:「世子,怎麼了?」

一擁而上,圍着徒雲瑞嘰嘰喳喳問個不停,更有雙手扶著徒雲瑞往裏間床邊走的,一時之間把個唐嬤嬤擠到了一邊兒。

徒雲瑞半閉着眼睛,由著侍女們把自己扶到了床上躺好,哎呦哎呦幾聲,帶死不活地對唐嬤嬤哼道:「嬤嬤,想是出去著了涼,哎呦……嬤嬤替我跟母妃說一聲,恕我不能過去了。」

說完,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橫豎我也不懂那些個花兒啊朵兒的風雅事,少我一個也不少……」

唐嬤嬤目瞪口呆。

見過裝病的,沒見過裝成這樣的。

情知這是徒雲瑞推託之詞,賞梅什麼的還在其次,其實說白了,就是不想見到幾位表小姐吧?

心裏這麼想着,臉上卻也不敢帶出來。沒別的,這世子爺就是個粗疏無比的性子,眼下對自己喊嬤嬤那是他高興,要是一翻臉,那比翻書還快。什麼母親身邊不身邊,他是不管不顧的。

「既是這樣,老奴這就去回了王妃娘娘。」唐嬤嬤行了一禮。

說完,一徑去了。

瞧着她背影出了屋子,徒雲瑞一翻身坐了起來,對着幾個侍女挑起大拇指,惹得嬌笑一片。

「又是這樣。」一個身着桃紅色綿襖的侍女端了茶進來,柔聲說道,「大冷的日子,難得王妃有興緻賞雪看梅的。爺就是再不樂意,也該過去瞧瞧才是。」

說着,將托盤遞到徒雲瑞面前。

徒雲瑞大馬金刀地坐在床上,冷眼看着這侍女,任由她舉著茶站在那裏,既不說不要,也不說退下。

這侍女名喚暖香,與另一個名叫冷香的侍女都是王妃徐氏指給自己兒子使喚的。兩個小姑娘都與徒雲瑞年紀相仿,暖香容貌端麗,細緻沉穩,冷香俊俏婀娜,活潑可人。放這麼兩個侍女過來,徐王妃的用意不說可知。

因為是王妃親自指派,暖香自知以後是要服侍徒雲瑞的,因此自從到了這院子,使出了渾身手段拉攏人心。又或是為了給王妃留下沉穩勤謹的印象,對徒雲瑞更是時時規勸,動輒就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徒雲瑞心裏膩煩她,又覺得隨意打發出去,太傷王妃面子,索性那些近身伺候的活計都不用她,只讓她在院子裏閑獃著。

也不知道暖香怎麼個腦袋,反倒覺得徒雲瑞這是看重自己,不欲令自己辛苦。

今兒一見徒雲瑞裝病,想到徐王妃的囑咐,便倒了茶,拿出貼心侍女的款兒上來了,溫言柔聲,面帶嬌嗔,眼中有着對徒雲瑞行徑的不贊同。

只是,暖香沒想到這位世子爺就這麼干晾著自己,一時臊得臉上通紅。

其餘的侍女看到這般,知道世子是要翻臉,都不敢再笑,屏氣凝神退到了一旁。

一雙保養得白嫩的手平端著熱茶,不多時就酸澀不已,沒有得到主子的話又不敢放下,暖香眼中漸漸瀰漫上淚水。

「別在爺跟前嚎喪,滾出去跪着。」

不得不說,徒雲瑞不翻臉還好,一翻臉,那就是誰的臉都不用要了。

去院子裏跪着,罰的可不止是身子,更是臉面。

暖香眨動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徒雲瑞。自己做了什麼?為什麼世子爺這麼對自己?

忽然咬了咬牙,「我……」

剛說出一個字,腰間一痛,已經被徒雲瑞一腳踹在了身上。

屋子裏侍女們輕輕驚呼,紛紛掩住了自己的嘴。也有兩個跟暖香不對付的,眼中閃過幸災樂禍。

這一腳踢得又快又急,徒雲瑞從小習武,雖然沒什麼大成,但是對於暖香這種嬌滴滴的王府侍女而言,依舊是無法承受的。

透過朦朧淚眼看到徒雲瑞臉色陰沉,暖香連委屈都不敢了,捂著腰爬起來捂著臉跑到外邊,噗通一聲跪在冰冷的雕花青磚上。隱隱約約的,似乎聽到了裏邊徒雲瑞的聲音傳出來——

「興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真以為背地裏做的那些個腌臢事爺不知道呢!」

北風夾着雪花兒,在院子裏打着旋,冰涼刺骨。為了讓自己冬日裏不顯臃腫,暖香身上就只穿了一件兒薄棉掐腰小襖,底下裙子也是單薄的——她不用做粗活,屋子裏又暖和,也不怕冷。可是眼下,不過片刻之間,暖香就覺得寒意順着衣服鑽了進去,整個人都似要凍僵了一般。

「這是怎麼了?」

帶着怒意的聲音響起,暖香抬起頭,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哽咽道:「王妃娘娘!」

卻是坐在軟轎上的徐王妃到了。

徐王妃出身並不高。義忠親王未得承襲爵位之時,只是個失勢王府的庶子,既有嫡母嫡兄壓制,又有形勢制約,結親的時候是左右為難。他爹干過逼宮的事兒,他哥哥看着也不像安分的,一般門當戶對的人家誰敢跟他們結親?拖來拖去,還是永淳帝看着這個老實侄子怪可憐,給指了一門婚事。指的,是某位致仕老尚書家的本家侄孫女,也就是這位徐氏了。

按說,徐氏這命是真好,成親沒多久,一頂親王爵位就啪嗒一聲落在了她丈夫身上,她也從一個戰戰兢兢的王府受氣小媳婦一躍成了親王妃。等到丈夫嫡母死了,王府里她一人獨大,這些年過得好不滋潤。

日子一順心,心也就大了。

徐氏如今這最大的心事,就是兒子的親事。王爺只有這一個兒子,趁著前年新皇登基,也替兒子請封了世子。不出意外,以後這王爵就是兒子的了。依着她想,兒子這般身份結親,自然會是高門大戶里選。可是她自己出身這樣,選個高門媳婦,以後總是不好。要她說,就親上做親是最好的。她的兩個兄弟都有女兒,幾個侄女也都花容月貌的,各有各的好處。她試探了幾次,怎奈丈夫兒子都不應承。無奈之下,她索性將幾個侄女都接到王府住着,就是想着讓兒子跟侄女朝夕相處,能處出點兒情分來。這樣,她以後也有個臂膀。

誰知道兒子不開竅,自從侄女來了,他就輕易不往自己那裏去了。好不容易今天找了由頭讓他去賞雪賞梅,還裝病!

徐王妃恨兒子不遂自己心意,氣苦之下犯了左性,居然直接殺到了徒雲瑞的院子裏。

一進門,就瞧見游廊上凄凄慘慘地跪着一個丫頭,正是自己給兒子指過去的暖香。

徐王妃臉上登時顯出怒色。這兒子,是要做什麼?

徐王妃拍拍她的手,點點頭,儀態萬方地往裏走。

徒雲瑞聽到聲音,早就迎了出來。

「不是病了?怎麼沒躺好了歇著?」徐王妃冷哼,「來人,去請太醫。」

「別呀母妃,兒子沒啥事。」徒雲瑞嬉皮笑臉,自己扶了徐王妃坐下,「躺了一會兒就好了。」

徐王妃就這麼一個兒子,心裏寶貝著呢。一見了,那點兒氣早就沒了。只是臉還板著,

「我問你,讓唐嬤嬤來叫你,你為什麼不過去?」

徒雲瑞撓撓頭,「母妃,表妹們都在,我過去不合適,怕她們不自在。」

「胡說!」徐王妃斥道,「那是你親舅的女兒!打斷骨頭連着筋呢,有什麼不自在的?」

徒雲瑞不語了。

「你明知道我讓你表妹們來是為了什麼,還這樣推三堵四的,我問你,你表妹們有什麼不好的?月華月容月娟,哪個不是知書達理端莊可疼的?怎麼就入不了你的眼?」

聽了徐王妃這樣明白地說出來,徒雲瑞撇了撇嘴,嘟囔:「真要是端莊知理,明知道您是這樣的心思,還會一年倒有半年住在咱們家?」

徐王妃氣得一拍桌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大實話啊!」

徐王妃霍然起身,忽然搖搖身子,往後就倒。

徒雲瑞嘆了口氣,又來了。從年輕時候就這樣,動不動裝作暈倒,這一招用的府醫都不願意給診視了。

翻著白眼,讓幾個侍女和大呼小叫的唐嬤嬤一起,將徐王妃抬到了暖閣里的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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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薛家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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