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戲言回擊
「如果允許，立即動身也未嘗不可！」片刻之後，華雲閃動了目光，輕快地回答。
「隨你們罷！此刻出發，你們可得自己負責夜晚住宿之事。」程昱莞爾一笑。
「謝謝程先生的幫忙，阿雲和阿兄能夠解決的。」華雲回得毫不遲疑——這算甚麼？好歹她是一名醫師，也曾跟隨師傅東南西北地奔波過，如何解決不來？
程昱輕嘆一聲，方道：「好罷！你們就跟老夫走，老夫先送你們出府。」
忍不住地低頭翻看程昱遞來的通行令牌和文書，華雲屏住呼吸，差點不敢相信，直至黃敘拽了拽她，示意她跟着程昱出門時，她才恍惚地記起：
是該接回自己的師傅了。
——意外得輕鬆！華佗的命運改變了？華雲打了一個激靈，心肝兒撲通地直跳。
她忍不住地偏過頭去，嘴角微微地往上翹起。好巧不巧地，偏偏黃敘瞥見她的得意。黃敘有趣地偷看她，而她卻不曾察覺——在離開之前，她許是忘乎所以，絲毫沒有想過該將拿過來的值錢玩意兒擺放原處。
看着華雲踉踉蹌蹌地跟在程昱的身後，黃敘悄悄地捂笑，掂量手裏的黃金，將它們仔細地收好，細心地打個眼色，要求一旁垂頭站立的阿良和阿心去把那些包袱里的各類物品各就各位，隨後他樂顛顛地奔向華雲的身後。
時辰過得真快，他們來時曹府倒挺清靜的，這會子去時卻意外得有些嘈雜：才踏出住居不遠，華雲就瞧見一群身穿輕盈舞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從她的眼前漫步地走過，而不久之前才見過面的曹操麾下的文臣武將也駐立在附近處，他們面帶笑意，相互地行禮，不約而同地悄悄打量那群女子，目含欣賞，儘管他們換裝了的穿着一點也不華貴，卻顯得相當整齊大方，反倒襯托得那群女子明艷四方——其實那群女子的服飾也並不名貴。
華雲盯着他們，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東漢崇尚奢華之風，不過自逢亂世，已然被此時的曹操下令禁止衣冠華麗了——史書記載曹操「雅性節儉，不好華麗，後宮衣不錦繡，侍御履不二采，帷帳屏風，壞則補納，茵蓐取溫，無有緣飾」。
瞧這情景，似乎印證了史載——原來歷史也不全然都是錯的。華雲站在一旁，習慣性地把玩小髻，有趣地左盯右瞧，瞧得不亦樂乎，直到程昱半是玩笑地感慨：
「仲達先生怎地還沒來？公達他們倒挺捧場的，招來了不少人！只是一群人等干站着也不是事兒——咦，夏侯將軍他們也來了？瞧那架勢兒，倒不像慶宴的，反倒像是……」他玩味地笑了一聲，笑而不語了。
華雲愣了愣，沒有理會程昱後半句的意圖，反倒是有一股微妙的感覺湧上她的心頭：貌似因為她的關係，司馬懿提前出山了？——提早侍官也無妨罷？反正司馬懿仍是投奔曹操來的……
她有些心虛，連忙收回放肆的目光——當她輕輕地低頭，苦思冥想地假設司馬懿的提前到來會對將來產生何樣的影響時，就聽一個輕笑聲在她的耳畔說道：
「仲達來遲，沒教各位久等罷？」
眾人尋聲望去，就見遠處走來一位衣冠楚楚的風流名士——說是風流名士一點也不為過：一襲淡青色的儒士絲綢服，衣袖和衣擺皆都綉有金色的花邊，束髮作髻，配有進賢冠，腰間佩玉，腳穿長靴。來人身量修長，體型勻稱，他面含笑容，相貌倜儻，神采飛揚，儒雅之風盡顯，赫然是重新換裝的司馬懿。
荀攸等人熱情地拱手，紛紛向他行禮。他微笑地回禮，談笑從容，不經意之間取得了眾人的好感。華雲獃獃地望着這一群人尤其是司馬懿經過自個兒的身前，正要一同前去曹府的大廳時，她一陣暈糊，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華雲輕聲道：「謝謝。」——糟糕！她怎麼如此衝動地說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華雲從渾渾噩噩當中清醒了過來，懊惱地心想：她應該與司馬懿擦肩而過的，畢竟她與司馬懿已然無關了，為何……
……她的師傅被救了！師傅解救的功勞有一半是司馬懿的！她給自己尋出一個理由，覺得自己應當向司馬懿表示感激——想到這裏，她定了定神，低聲地重複道：
「謝謝。」
這一次，她的聲音略微地大了些。
司馬懿停下了腳步。
眾人面帶好奇，望向司馬懿。
司馬懿挑眉地看着華雲，口齣戲言：「在下可沒那麼多心思兒，也不過是偶然的徒手之勞而已，你莫要放在心上！更何況華神醫是一個年過半百兒的老頭罷？誰會與一個老頭兒較真呢？你也別提『謝謝』二字——你故意向在下提及這事，莫非是看上了在下不成？」
「誰會看上你？」華雲脫口而出。她抿了抿嘴，漲紅了臉：司馬懿都已娶了妻子，她怎麼會對他有非份之想？她可不想當別人的小老婆！
司馬懿哈哈大笑，拍手道：「不是正好！在下出身高貴，滿腹才華，還挺擔心你這小姑娘情竇初開，錯把在下喜愛上呢！」
華雲滿腔的感激和好感瞬間被拋去了九霄雲外。她黑臉道：「司馬先生未免太愛說笑了！小女子素知司馬先生已被美人抱過，怎麼還敢不識抬舉地橫刀奪愛？」
這番回擊說得忒大膽兒。
司馬懿瞠目結舌地望着華雲，華雲挑釁地抬高了下巴，周圍的看客們則是不約而同地抽了抽氣，還未作出為司馬懿討還公道的憤怒之色，就見司馬懿哈哈大笑，抬手止住了眾人的不岔——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自己被華雲調侃。
司馬懿歪頭望着華雲，半是勸解半是玩笑地說道：「華雲姑娘，你這脾氣應該改一改罷！女子太過要強也不好，當心爭強好勝的性子令你吃足苦頭！今個兒遇見了在下，在下不計較倒還罷了，若是遇到旁人，惹怒了他，可有你受的！」
說罷，他揮了揮手，招呼一干人等離開。
華雲赧然地捂住嘴巴，望着司馬懿等人離去的身影，忽然意識到司馬懿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無意間救了一位史上名醫，而他即便知曉了，恐怕也不會放在心上——這人的性子真是可惡，時不時地擠兌她，令她無端地生有一股悶氣！
她嘆了一口氣，努力地安慰自己：果然醫師的地位都是低下的，連名士也瞧不上——也罷，看他幫了師傅一把的份上，她還是大度地諒解他好了！
——不過，他還真是一個令人討厭的傢伙！
但是，也幸虧了他，師傅才能得救。
想到這裏，華雲輕微地嘆息，看着司馬懿離開的方向，又覺得他順眼了許多。
程昱在華雲的腦勺上敲了敲，好笑道：「你膽子不是一般得大。」
華雲輕呼一聲「哎喲」，嘟囔地認錯：「……以後再也不敢了！」
「老夫看你今後還敢呢！瞧你和他的關係……這倒也好。」程昱搖了搖頭，悠悠地開口，「你們趕緊離府，否則天黑了路可不好走！東西都備齊全了罷？老夫還是派人送你們去罷，免得許縣的獄吏見到你們也不信！」
華雲和黃敘的動作一頓，一前一後道：「謝謝程先生。」
程昱不置可否，特意派了一名使者，由他護送華雲和黃敘悄悄地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