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書生變店員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開店，明明是早已習慣的生活，為什麼現在卻覺得很空？這兩天書店生意還是沒有起色，李鈺已經兩天沒怎麼和人說話了，除了每天上東邊的小菜市買菜，其他時間書店冷清依舊.不是因為寂寞，只是對孤身一人感到很害怕。
李鈺想，自己可能需要一份牽絆，不然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漂泊無依。以前很喜歡旅行，但那是因為有家可回，若連家都沒有，旅行就只能是漂泊了。
本來以為再開一家安寧書屋，自己就會有一個家了，沒想到，原來自己覺得十分重要的書屋也比不上人。但除了經營好書店，李鈺找不到其他寄託。這裡沒有需要贍養的長輩，也沒有偶爾需要自己肩膀的好友，只有陌生的人，陌生的時代，沒有人告訴自己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李鈺獃獃的拿著《民國詩集叢刊》愣神，不是不想好好看書，只是自己的心還沒定，罷了！放下拿在手裡半天，卻連一頁都沒看完的書，李鈺捏捏酸澀的眼睛，果然，不能再天天窩在店裡了，還是出去走走吧，順便問問是不是有人願意出售閑書。
說做就做！整理好桌上凌亂堆放的幾本詩集，關好書屋的門窗。回後院拿上一些碎銀，背上自己用做抱枕剩下的粗麻布縫製的簡易單肩包，李鈺終於打起了一點精神。
走在秋日溫暖的午後，陽光肆無忌憚的燦爛。
但因是深秋，況且這個年代還沒有溫室效應，氣溫讓人很是愜意。因為不是休沐日，街道上行人很少，李鈺微笑的抬頭深呼吸，這種天氣真適合郊遊啊.......
安寧鎮一百二十八家商鋪，書肆就有七八十家，似乎連這裡的空氣都飄蕩著紙墨的香氣。緩緩行走在厚重的青石板上，透過街道兩邊的朱紅窗欞，李鈺默默第一次認真的觀察這個時代。
穿著深衣撥著算盤的書肆掌柜，一旁擦拭書架的打雜小工，滿屋透著墨香的書籍，似乎這就是一個世界。沒有客人，但他們很從容。
路邊擺攤的書生也是一臉坦然，正認真的寫一幅字，李鈺走近兩步探頭一看，心裡不禁一怔，『豁然開朗』四個大字正隨著書生的收筆落進自己的心裡。
就像是一個信號，李鈺第一次把他們看進心裡，這是真實的世界，這裡生活著許多和原來世界相似的人，他們也會哭、會笑、會有煩惱，他們是和自己一樣有血有肉的人。在這裡，自己並不孤單，陽光很好，我也很好......李鈺微笑。
這幾個月自己像是被那份不安全感催促著前行，靜不下來看書，停不下心來看人，與人交往總是給自己留一線，怕沒有保障，總是急切的關心書屋的生意，但卻少了原來的那份平和安然......
「請問先生，有何指教？」因為李鈺站在面前太久，惹得剛寫完字的書生開口相詢。
笑著對似乎面有忐忑的書生點點頭，李鈺輕聲道，「您的字很好，可以割愛讓給我嗎？」
「當然，求之不得！」書生感激的頷首，自己的字有人欣賞，本身就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那就多謝，這是先生的潤筆費，不知夠不夠？」從包里摸出僅有的三兩碎銀，李鈺有點不好意思，若是少了，可就遺憾了。
「您不必如此！只是平時的練筆之作，紙也是最普通的軟紙，若是您喜歡，請儘管拿去。」看著一臉路遇知音的書生，李鈺微笑的搖頭。
「這是您的作品，理應得到尊重，況且您確實寫的很好，若您不收，我可不好意思奪人所愛。」
看李鈺一臉堅決，書生也不在推辭，但也只收了一兩銀子，說盡夠了。
心情豁然開朗的李鈺笑得很開心，小心的裝好書生墨寶，李鈺決定把它掛在書屋裡，一定非常合適......微笑著像書生點頭致意，腳步輕快的轉身離開。
但沒走幾步，李鈺突然想到，可以問問這書生是否有閑書可以出售啊。
於是，正整理筆墨的書生就見剛才作別的先生又向自己走來。李鈺不好意思的說道，「是這樣，我是西市安然書屋的掌柜，想請問您是否有閑置的書出售，若您或是您的朋友要出售閑置的書籍，可以直接到安寧書屋找我。」非常誠懇的詢問，沒想到卻讓先前鎮靜自若的書生露出一臉苦笑。
「先生說笑了，在下出生寒門，僥倖多讀了幾年書，現還要以擺攤賣些字畫為生，若家有藏書萬千，肯定日夜苦讀，早日考取功名，哪會流落到在街邊擺攤度日。」
「你....你別這麼說，是我唐突了。但望你聽我一句，潛龍在淵，我覺得你的字就很好，說不定以後您就是一書法大家呢！」說到了人家的傷心事，李鈺很抱歉，趕忙安慰他。
「那......就借您吉言。若是您真的想收書，您可以去劉家莊的喬秀才家看一看，說不定會有收穫。」書生很快恢復了淡然，還給李鈺指了個能收到書的地方。
這下李鈺倒是覺得先前安慰書生的話有可能成真，單單這份氣度就讓人折服。
「若是你想看什麼書，可以直接到書屋找我。」突然就想幫幫他，說不一定，這就是以後的書法家啊！那字可真是不錯，平和自然，筆勢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倒是和王羲之的字有幾分相像。
「真的嗎？真是......真是太感謝您了！」書生很激動，自幼家貧，父親早逝，留下孤兒寡婦相依為命，娘為了自己積勞成疾，自己為了照顧老母，放棄科舉回鄉盡孝，以為終生都無法再與書本為伍，在這麓山書院旁邊擺攤賣字畫，也是奢望能被書院博士賞識，一窺書院藏書，只是幾月以來，都無人問津，萬萬沒想到會有人願意借出藏書於己一看。
「不用.....不用，只是舉手之勞，而且還不一定對你有幫助。我的書屋可沒有你們科舉要用的經論啊。」李鈺忙打好預防針，自家書屋倒是有一批教材，不過這個世界的科舉用書可是一本沒有。
但書生已是十分激動，還以為李鈺在謙虛。哪家書肆會沒有科舉經論，於是對李鈺萬分感謝！表示絕不會白看書，他還可以順便幫忙看店。
等李鈺慢吞吞的走到東市，才突然回神，這是找了一個不要工資的店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