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人間百態

大商國的帝都朝歌城北靠允山，南鄰淮水，是天下龍脈聚集的祥瑞寶地，城池佔地五百頃，外有堅固城牆合圍，城樓之上無數旌旗隨風舞動，發出冽冽聲響，城中閣樓高台林立，勾心鬥角之中處處彰顯著天下第一城池的威嚴。

紂王所居住的宮殿在朝歌城正北的山坡之上，這裡地勢較高，獨佔巨龍抬頭之勢，天子身處龍頭之上統治天下，大有國祚綿長之意。

而在王宮右側的一處平地上矗立著一間十丈見方的華麗廟宇，門前香火鼎盛，往來燒香參拜的百姓絡繹不絕，幾可以接踵摩肩形容，甚至那間不大的廟宇竟已被繚繞的煙霧隱去了磚牆，只露出金色的廟頂，只如人間仙境一般令人肅然起敬。

「女媧廟。」

軒轅菲抬頭看了看廟前的牌匾，微微吐了吐舌頭，面露驚詫：「想不到女媧娘娘在人間竟能得到如此尊崇，真可謂神之典範。」

「所以這也是她此番勃然大怒的緣由所在。」

當初成湯擊敗夏桀建立大商帝國，有仙師計算了國運為八百年，如今傳到紂王，大商相傳十七世，共計大王三十有一，估算年限剛剛六百餘年，帝王之氣並未散盡，而此時此刻女媧意圖滅商，實為逆天而行，能令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女媧如此震怒的，只怕也只有這大不敬之罪了。

凌夜領著軒轅菲步入女媧廟中，一尊被黑紗遮住容貌的女媧神像立在兩人面前，看著那栩栩如生的神像，軒轅菲瞪大了雙眼捂住了嘴這才忍住了驚呼，原來女媧娘娘竟是人面蛇身之軀，難怪覲見之時，她並未步行，而是坐在木車之上。

正在驚嘆之中，突見一旁的凌夜帶著一抹微笑看著牆上一首似乎剛題上不久的短詩，軒轅菲皺著眉頭輕輕將詩文念了出來。

「鳳鸞寶帳景非常，儘是泥金巧樣妝。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梨花帶雨爭嬌艷，芍藥籠煙口媚妝。但得妖嬈能舉動，娶回長樂侍君王。」

軒轅菲探手抓了抓頭皮，露出無法參透的表情：「此句何解？」

「大抵是說媧皇美貌過人，凡夫俗子不能與之比肩，希望能夠將她娶回去，日日侍奉於身側。」凌夜搖了搖手中的摺扇，微微點頭，「原來如此，這紂王好色如斯，難怪女媧娘娘會突生滅商之意。」

看到凌夜邁出了廟門，軒轅菲也跟了出去：「那你又打算如何兵不血刃毀了紂王的江山呢？」

「面對好色之徒，最好的武器自然是美色了。」繁華的朝歌城街道之中，凌夜與一位衣著華麗的富家公子擦肩而過之後，丟給軒轅菲一個包裹：「菲兒你在城中等我片刻，我去去便回。」

軒轅菲一臉茫然地雙手抱過那沉重的布袋，打開一看，裡面裝滿了一隻只紋飾精美的貝殼：「這些是何物？」

「可以換你要交換的任何東西。」說話時，凌夜的身形已然漸漸變得透明，只在片刻之間便化為虛無，留下軒轅菲獨自一人肆無忌憚地在城中盡情揮霍，轉眼之間一包海貝消失殆盡，而軒轅菲只不過換回了一隻紙鳶和幾串冰糖葫蘆而已。

要知道那一包海貝，即便換下城中最大的酒樓也是綽綽有餘。

百無聊賴之中，軒轅菲坐在城樓前的廣場上飲著茶水，口中抱怨的自然是遲遲未歸的凌夜，忽聽得身旁一個聲音問道：「天色不早，姑娘為何還未回家？」

軒轅菲側過俏臉，只見一位年過四旬的女子搖著羽扇看著軒轅菲，面上儘是慈祥的神色。

「我在等人。」軒轅菲看了看天色，又摸了摸已近乾癟的肚子，頓感飢餓難耐，心中更是將凌夜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聽她所言，女子還是一臉笑容：「看姑娘你也是餓了，來我店中邊吃邊等可好？」

「好是甚好。」軒轅菲抖了抖已然見底的空布袋，「只是我沒海貝了。」

「又有何關係呢？」女子拉起了軒轅菲的手，走進了朝歌城中一座富麗堂皇的酒樓。

踏上二樓包間，女子令軒轅菲稍候，軒轅菲有些拘謹地落座，只等了片刻，便有數十位少女端著裝滿菜色的盤子走進房間。

眾少女放下了食物，輕步出門，屋內只剩下因為飢餓完全不顧吃相狼吞虎咽的軒轅菲以及一位跟隨著那些少女走進屋內的精瘦男子。

看著軒轅菲嬌俏的面容，男子搓了搓雙手在桌前坐下，輕聲笑道：「姑娘不必著急，先陪我喝杯酒如何？」

軒轅菲放下手中的雞腿，擦了擦嘴角：「酒是何物？比師父的玉液好喝么？」

「酒是人間最美味的東西，飲了之後可以令人飄飄欲仙，忘卻一切煩惱。」男子抓過兩隻酒樽倒滿了酒，舉起一隻遞在軒轅菲面前。

軒轅菲疑惑地接了過去看了看，樽中清澈見底，並未發現有何特別之處，放在鼻前嗅了嗅，軒轅菲這才露出驚喜面容：「果然有一股清香撲鼻，似乎不同尋常啊。」

「姑娘好眼力，此酒乃是集春夏秋冬百種水果釀製而成，名為百果酒，便是當今大王也無緣品嘗，只是此酒陰寒，須得溫了才能飲，姑娘還是趁熱飲用才好。」言畢，那男子仰起脖子將手中之酒一飲而盡，單舉著酒樽橫在軒轅菲面前，示意她依樣畫葫蘆，媚笑之中還不忘伸出了左手在軒轅菲面上摸了一摸。

只這一摸，讓不通世事的軒轅菲頓感噁心，反手一潑，將已然靠在嘴邊的百果酒盡數灑滿了男子全身。

「臭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適才還是滿臉堆笑的男子見她如此舉動，在震驚之後便露出了深藏已久的青面獠牙，沖著軒轅菲的臂膀探手便抓，不想軒轅菲腳下一個墊步，已然向右側滑出了丈余遠，男子回頭望去，卻見滿臉怒容的軒轅菲手中不知何時竟多了一桿銀色長槍。

「大膽小賊，竟敢輕薄於我。」話未盡，軒轅菲只雙手一揮，一道銀光劃過屋頂，只聽「咔嚓」聲中，二人合抱的房梁旋即斷為兩截，失去了支撐，屋頂轟然坍塌，露出了屋外的滿天星光。

蒼茫夜色里，凌夜那修長的身姿懸浮在半空之中，看著她的目光更是如水般溫柔：「人間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