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指腹為婚

「啟稟大王，赴崑崙接回太子一事刻不容緩，大王若無異議，微臣立即着手去辦。」

本以為沒想到蘇妲己聽到自己的這一曲必定會勾起往日的甜蜜回憶，豈料她這一開口卻是與搭救父親文王一事風馬牛不相及，疑惑之中伯邑考抬起了頭，再也顧不得什麼忌諱，帶着不解的目光看着那宛如九天玄女般高高在上的蘇妲己，更多的是對她前塵盡忘的哀傷。

只因這一眼，伯邑考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蘇妲己給了他一個收聲的手勢，蘇妲己的手勢轉瞬而過，而且只有處在伯邑考的位置才能盡收眼底，旁人所處的任何角度都是看不出的。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伯邑考立即站起了身退在一邊，安靜聆聽着朝臣們議論著國事，對於請求釋放紂王一事隻字不提。

只是紂王本就不願上朝聽些繁瑣無聊的政事，再加上伯邑考那天籟一般的箏聲更加引得紂王遊離神外，對於那些議事再聽不進隻言片語，索性揮了揮衣袖：「今日便到此為止了，若有異議請丞相與王后商議決定，退朝。」

在朝臣整齊劃一的「諾」聲之中，王后阿芝扶著紂王走下雲台，在經過伯邑考時，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群臣皆盡散去，蘇妲己這才與伯邑考信步行出了大殿：「世子琴技實在令人嘆為觀止，蘇妲己佩服。」

「蘇丞相過獎了。」伯邑考道，「大人可還記得適才那首曲子么？」

雖說伯邑考一直盯着蘇妲己的眼睛半寸不移，而此刻蘇妲己與伯邑考一個是當朝丞相，一個是階下囚之子，若以地位論處，伯邑考此刻的如此大膽之舉無異是對蘇妲己的大不敬，論罪須受杖刑二十。

蘇妲己只是笑笑，並未回答伯邑考的問題：「妲己也算是通曉音律，不知世子可否光臨偏殿指點一二，妲己感激不盡。」

「丞相有請，下官不敢推辭。」

兩人說笑着行至偏殿，蘇妲己請伯邑考在殿中稍坐，自己去內堂更換朝服。

伯邑考目送著蘇妲己離去，心中感慨萬千，若非因父親被囚朝歌，家中缺少父母之命，自己與她只怕早已是成親生子，成為一對羨煞旁人的璧人了吧，不知進京這些時日以來妲己經歷了怎樣的際遇竟讓她變得對自己如同陌路般冷漠。

輕聲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伯邑考便看到了一襲藍色宮裝的蘇妲己自內堂急切跑出，本以為她會徑自撲進自己懷裏，豈料蘇妲己還是帶着一臉的嬌羞與期盼在他身前停止了腳步。

望着她驚若天人的動人玉顏，伯邑考竟無言以對，思索了片刻這才想着打破尷尬，只是看到兩名少女和一位白衫公子自內堂魚貫而出，伯邑考的面色旋即又驚喜轉為了憤怒，而口中的那一句「你還好么？」也被硬生生咽回了肚子。

妲己的寢宮，怎會有男子出入？

伯邑考凝視着蘇妲己身後的男子，暗自驚嘆這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雖說自己在西歧也因俊朗的外表與出眾的才華被成為西歧公子，而與面前這一位翩翩少年相交，卻好比星辰與太陽相較光輝，實在是只能以望塵莫及來形容。

伯邑考正在自殘形愧之中，卻聽那粉狀少女悄聲說了一句：「這便是妲己姐姐那指腹為婚的郎君么？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了。」

又聽旁邊那紫裝少女笑道：「玉姐姐你可不知道，妲己姐姐這位郎君可是彈得一手好琴，便連你這凌夜哥哥也自嘆不如呢。」

那粉裝少女聞言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那公子出言制止：「時間緊迫，還是讓他們獨處吧。」領着兩名少女出門時，還不忘對蘇妲己交代了一句，「長話短說。」

「那我可以...」蘇妲己面色桃紅，狀態嬌羞至極，以致後半句竟有些說不出口，豈料那公子似乎早已明白了蘇妲己的心意，正對她含笑點頭。

原本伯邑考便已然在意這位公子不知是何身份竟能與蘇妲己共處一室，如今看他二人默契如斯，如此明目張膽的眉目傳情終於令伯邑考爆發了。

「你站住。」伯邑考的一句沉聲呵斥令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而他身後的蘇妲己一把捉住了伯邑考手臂輕輕搖了搖，皺眉道：「你作什麼啊。」

「你在護着他么？」伯邑考轉過身凄然一笑，「適才於大殿之上我便覺你變了，原來真的是為了他么？」

「怎麼會呢，我們都是發過誓的，我這一生非君不嫁，你竟懷疑我。」

「哦？妲己姐姐你真是沒羞沒臊啊，一個黃花大閨女說出這樣的話來。」面對伯邑考的呵斥，殿中的這三人雖然停下了腳步，卻並不以為然，此刻竟開起了蘇妲己的玩笑，令蘇妲己更加的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只是這地面平整，哪來的縫隙，無奈之中只能微蹙著眉頭打了伯邑考一拳。

這一拳打得伯邑考心神一盪，連骨頭都酥脆了，蘇妲己此舉分明是在對他撒嬌，又怎會對他不忠呢，可自己分明感覺那公子與蘇妲己的關係親近，這又如何解釋？

正在伯邑考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對面那紫裝少女又說話了：「世子千萬別誤會，妲己姐姐心中只有你一人，而你面前的這位公子如若對妲己姐姐有非分之想，我...和玉姐姐是斷不會放過他的，玉姐姐是不是？」

她以肩膀拱了拱身旁的粉裝少女，卻不成想只換回了一雙白眼：「不會放過凌夜哥哥的只你一人而已，我是妖，可沒有七情六慾。」

這一句言者有意聽者更有心的戲言自然引得那紫裝少女面色通紅，舉起拳頭與那粉裝少女一前一後躍出了偏殿，而那被叫做凌夜的公子也只是輕咳了一聲走出門去。

殿中只剩下他們二人，蘇妲己再顧不得禮義廉恥，忽得撲進了伯邑考懷中，滿腹的委屈和無盡的擔驚受怕早已化作熱淚奔涌而出，此刻的她只如一個勁脆弱孩童一般惹人憐愛與擁護。

「哎呀，竟然抱上了。」不知何時，軒轅菲和玉兒已然重新聚在了一起，二人正透過窗欞注視着殿中的蘇妲己與伯邑考，面對這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初涉人世的軒轅菲沒來由地臉龐一熱，躲在了一邊不敢再看。

而玉兒似乎已然司空見慣，正看得投機，卻被凌夜拍了一下腦袋：「他二人談情說愛，你就別打擾...」

話未說完，凌夜掃了一眼大殿屋頂，面色凝重道了一句「不好。」

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玉兒也似乎看到了半空之中的屋頂沒來由的虛空一晃，宛若水紋一般盪了盪便消失於無聲之中。

「那是何物？」

「是申公豹的水鏡。」凌夜嘆了一口氣，「今次真是大意了。」